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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被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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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计脚下生风的朝着内堂去了,她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多少人肯将眼光放在她一个小姑娘身上,于是一咬牙,猫腰一下窜到大堂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抱着胳膊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现实是,洛莹本来就是一头蓬松的齐肩发,和这个世界上女子标准的拖地长发不同,她乍一看更似一个不肯打理头发的小伙子,而她又是一身灰布蓝裙,如果不仔细看的话真会让人觉得她就是个落魄书生,身板瘦弱,不堪一击,是为世人所瞧不起的那种。
既然瞧不起,当然就没有人愿意赏给她第二眼了。
洛莹不知道这些,可她却知道自己成功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地躲到了角落,可以听一听这些人谈论的内容了,没准就让她撞上了些自己需要知道的了呢。
她旁边一桌坐着两个壮汉,两人显然是多年未曾相见的故人,彼此神色中都带着激动。
“三弟,你还知道来襄郡见见你二哥,你不知道二哥这些来年有多挂念你,还有你二嫂,成天都嚷着要见见你们家源儿,惦记着你们一家子。”其中一个壮汉道。
襄郡?原来她所处的这个地方叫襄郡。
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壮汉神情中却带着几许悲切,望着他的二哥,缓缓开口:“二哥,你常年待在襄郡里,哪知外面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定远已经呆不下去了,我们一家几口这才想到了投奔你,但却……晚了。我拼了老命才带着我媳妇和最小的两个孩子逃了过来,源儿和沫儿……死了。”
两人一时间沉默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沉痛的味道。
良久,那个“二哥”说:“既然你已知自己全家无法安然出城,为何不做了那一方豪雄,也能暂保一家人性命啊!”
“二哥,你不理解,这乱世是多么的残酷,做了老百姓可能被乱兵弄死,而做了豪雄就是九死一生,那条路……不能因为一时热血就走上去,走上去,就再也无法回头了啊!况且,攻下定远城的那批乱贼成不了气候,跟着他们,注定死路一条。在佼佼者俱未展头露角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最安全的地方静观其变。但是二哥,北齐是有一方乐土的,那就是襄郡,襄亲王治下的百姓生活是有保障的,是唯一一片不被暴乱所扰的土地,我自然得不惜一切代价前来投奔啊。”
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人绝不是普通人。洛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她虽然第一次接触这个世界的局势,但是这的确可以称得上最冷静的分析。
再仔细打量那个“三弟”一下,发现这个年轻男人一身沧桑之下,竟然藏着属于饱读书生的儒雅。
洛莹听到这已经可以分析出自己大抵处于一个怎样的环境中了。首先,是乱世,而且是没有形成一定格局的乱世初期。洛莹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了,从前生活在和平年代,以后不知道要怎么适应一个随时可能死翘翘的时代。
其次,她所穿来的这个襄郡,还是一块尚未被战乱波及的地方。洛莹想,这个什么襄亲王应该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她只要不出襄郡,保证自己性命无虞应该没问题。
这时那对兄弟中的二哥说话了:“弟媳安置了么?”
那三弟说:“小弟初来乍到,我夫妻二人暂时还只住在客栈中。”
二哥说:“那明日搬来我宅子上住吧,我那宅子虽不宽敞,但还是容得下你夫妻二人的。”
三弟行礼道:“如此,谢过二哥了。”
“你可谋了份营生?”
“是的,在怀荫城城西的私塾教书。”
二哥总算有了一点开怀的情绪:“这样便好,你们也算在怀荫城暂时安置下来了。”
兄弟二人又说了些琐碎的事,洛莹也没仔细听,想来也没有什么对她来说有用的信息了。
她正寻思着怎么溜出去,忽然听那三弟说:“二哥,你不是在襄亲王府做车夫么,那你可知襄亲王世子是个怎样的人?”
“怎么?你打听世子做什么?”二哥疑惑。
洛莹在听到世子这两个字是瞬间僵住了动作。世子……可是她刚刚别过的那个男人?
只听那三弟接着说:“哦,是这样的,我在定远时就闻世子的才名多时,早就想一睹世子风采,想着襄亲王府就在怀荫城,说不准就能实现多年来的夙愿。”
“世子啊……我不过一介小小车夫,平时几乎见不到世子的面,但是听交好的襄亲王府下人提过,世子是十分有才,出口成章,不能不说是位风流才子,但是也许是久居高位的缘故吧,他性格乖张暴戾,是极不好侍奉的一位主子。式及啊,我知你从小就是个有志向的,绝不只想做一个私塾的教书先生,但是世子你是绝对接近不得的啊,你不知道,因为接近世子而死掉的人有多少,他太过多疑了,府里都传,世子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二哥缓缓道。
原来他是个这么危险的人物。洛莹脑中又浮现出了那双妖孽的桃花目,他看她的时候目光那么复杂,现在想来……他该不会是在思考要不要杀了她吧?洛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激灵。再一回想,她好像还一不小心侮辱了他……洛莹摇了摇头,过去了过去了,反正她没死,就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二哥你放心,我现在只求可以过过平淡的日子,绝不会再铤而走险了。”三弟诚恳道,可是洛莹却看见了他转过脸时眼中一闪而逝的跃跃欲试。
两兄弟又说了几句家常,就双双告辞离去。洛莹又坐了会儿,没有从别人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于是瞅准了时机溜了出去。
……
日头已经偏西了,然而洛莹依旧还在无所事事的在街上闲逛。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宵禁,若是有,那她连无所事事的权利都没有了,多半会被官府当成黑户处理......洛莹想着,再次感叹了一遍人生。
走着走着,前面就出现了条穿城而过的河,此河绝说不上是波澜壮阔,却也不窄,河上的桥上人来人往,小商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这大概就属于现代的中央商务区了吧。
洛莹走上桥,旁边人头攒动,无数古装人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在这最繁华热闹的地方,洛莹的孤独感缺越强烈。这里......不属于她。她现在在这里逛游,到底算是什么?
被全世界抛弃,大抵就是这个感觉吧。
正独自感伤着,忽然听得一声大叫“小心”,她被吓了一激灵,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觉脚下一空,接着,她又一次体验了一把自由落体的感觉。
河水冰凉得直入骨髓,洛莹呛了一大口水,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要死了,可是......她一点也不想挣扎,就让她这么直直的、直直的沉下去吧,说不定这样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反正河水上面的世界根本不属于她。
她失去了知觉。闭眼前的一瞬间,她好像看见了天使向她游来,一个俊美得过分的男人。天使......来接她了么?她在最后的最后,好像听见自己的心脏猛烈的跳动了一下。
……
“子业,你疯了吧!她她她她......你知道她是谁么?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把一个陌生女子随便抱回家?”
“娘......对不起......”
“子业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毁了这姑娘的名节,难道是要娶了她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现在这状况......”
“娘,我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说不出来了吧,我看你就是看上人家姑娘了!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分不清轻重的娃啊!”
恍惚之中,洛莹好像听见了这样一段模模糊糊的争吵,她的身子酸痛得要命,眼皮也很重,就好像几个世纪未曾挪动一下似的,僵直着不肯听她调动。
过了一会,争吵声停了,她的世界清静了。
忽然,有一个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徘徊在她的耳侧,让她觉得搔痒难耐。
“......我该拿你怎么办?”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传来,却不怎么低沉好听,显然——这是属于一个变声期少年的声音。
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他呼出的气扫过洛莹的耳廓,有如在她的耳畔吹了一口气一样,让她不由自主的呻吟了一声。
“嗯......”
洛莹窘了。这声音真的是她发出来的么?oh shit !该死的竟然这么销魂妩媚!
她拼尽力气睁开了眼,入目的是一张惊喜的脸。
“你醒了?”少年大喜道,却有点不好意思,“我把你救上岸,看你一直昏迷不醒的样子,就把你带回家找了位郎中,对不起啊......”
洛莹看着这十三四岁的少年,却呆住了。他皮肤黝黑,黑得像块炭一样,然而五官却精致得过分,漂亮得好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一双钻石似的双眸耀耀生辉,比得上满天繁星。这分明就是她在河中所见的“天使”的样子啊!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变成了黑天使。
她忽然灵机一动。好多小说里都说在古代某个绝世美男或美女为了掩盖锋芒,都喜欢把自己换个肤色,换张脸什么的,这个少年不会也是......
“你的脸......”
少年却在这时转过了头,好像没听见洛莹的话一样自顾自站起了身,端过矮几上的一个白瓷碗道:“这是郎中给你开的药,把它喝了,你也就差不多好了。”
洛莹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她看到那白瓷碗里黑乎乎的东西,瞬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洛莹从小到大从不怕打针、输液,唯一怕的有关治病的事就是吃药,尤其是奇苦无比的中药。记得小时候爸爸妈妈让她喝药的时候,往往都得把她死死的按在床上,捏着鼻子灌下去,不然她闹上一天一夜都是有可能的。
想到那些惨痛的经历,她惆怅之余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虽然谢谢你但是我好像也没生病,你看,好胳膊好腿的,不用吃药,不用吃药......”
少年皱眉:“不行,你因为高烧不退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不吃药怎么行?”
啰嗦!洛莹刚要说什么,忽然又想到人家是她的救命恩人,又好心收留了她一天一夜,若是她因为吃不吃药这点破事跟他争执,那就太忘恩负义了——况且,这药还是人家出钱出力给她熬的呢。
她深呼吸,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大义凛然”地接过药碗,闭眼,捏住鼻子,一口气喝了下去。
那少年微笑着看着她,仿佛眼睛里含了整个一个春天。
“姑娘,在下姓沐名子业,不知可否请教姑娘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