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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章幸福会见-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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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兵营
我在那家属招待所住下,我们谈天说地,但没说一句情和爱,就到了晚九点,第二天星期天,我应约来到他们军事营区,营内就剩下光棍及其家属不在本市的一些军官,我这天没穿布拉吉,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短袖衬衫,下身穿了一条深蓝色和他们军裤差不多颜色的长便裤,脚上穿了一双平底布鞋,把两条长辫挽在脑后,使自己多装了几岁年纪。他在营门口等我,见我这一身打拌问:“想为我们打扫卫生呀!”
“有那么点意思,男同志的集体宿舍一定灰尘厚厚的。”我反击他。
“错啦!平时也许是这样,约你今天来,我能不打扫干净?不信你去看看。”他变得有些油嘴滑舌。不是我想象中的他了,我反而有些高兴。过去在家里人们都叫他:‘闷家(不爱说话)’特别是他那急性母亲,往往为了他的慢性气得直嚷:“这那是我的儿子?”他却不动声色笑笑。什么也乱不了他心平气和与恭敬有礼的态度。我的祖父就赏识他这种态度。在学校人们叫他‘书呆子。’实际他天性腼腆而严肃。他向哨兵出示了一下为我开的临时的只在当天有效的出入证。就我这身打拌也还是招来不少目光,这就是兵营女人太少原因吧。好不容易走进他们四人一间的宿舍,他就把门推上了。四张床在两两一边顺墙放着,两对头中间放着两个床头柜,是一个人一个了。屋中间四张三屉桌两两相对放着。我首先见到一张床头柜上放着我的一张放大的着色的四寸穿军装照片,我的心一下像熨贴一样舒坦。开心得心跳。突然我身后飘过阵阵,微微的凉风,我扭头一看在里面那张三屉桌上一台小型摇头电风扇对我摇着头。不知是他们飞行员特有?还是因我来他借人家的?我正想问个明白。门外有叽叽喳喳人声。同时门就被推开一条逢。
他召唤人们进来,而门口几个尉官互相推让着谁也不好意思先进来,我笑着走过去把门全拉开;
“我也是当兵的出身,看我吗?请进!”
他们一下拥了进来,抢着和我握手,四张床上坐满了人。他们见到我还有些拘束,有人向辉说:“小忻,得向我们介绍,介绍。”
我拖过一把椅子坐在桌子头尽,正好在房间中间,不卑不亢的笑着对他们说:“我叫方英,刚从北师大专科班毕业,我和忻辉是老乡也是校友。”
“阿!校友?”他们异口同声惊叹道。
“是呀!我们是同一中学,他是高中,我是初中,他比我高三班,不叫校友叫什么?”我瞪着大眼玩皮的说。
一个青年少尉说:“那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小忻你说。”辉可不是这种玩笑对手,显得尴尬。
我向他眨一下眼说:“怎么你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未婚夫妻慢,这么回答你满不满意?”
他们一阵哈哈大笑:“像个当兵的出身。”此时我们已像老战友了,他们很自然的像我介绍自己。可惜我一下也记不住,勉强记住他们姓,就叫他们小什么吧。
一会又有人来了,先到的就告辞,后到的进来填空。我当过六七年通信兵,什么大官没见过。当然和这些官兵们谈话也就自然了,显得谈笑生风。他总是站在他那张床头柜旁微笑的看着我说话。最后进来的是领航主任和大队长。他们都有三十四五岁了,个儿都不高,真的在这飞行大队里我还真没看到高过一米七几的,辉身高一米七,还算偏高的。
他们的夫人都在外地。要我来机场一游也是他们的主意,一般机场里是不许带家属进来的。他两坐下,话又多,从我入伍谈到我进校学习,以及他们夫人有了孩子的苦衷:大队长夫人是某市棉纺厂车间主任,他想把她调过来,但该市棉纺厂人说她不会讲当地话,管不了车间,只可当工人,为了照顾干检验工,同是四类地区,工资要从九十三元降到三十六元,大队长夫人不愿意来,因此他们夫妇就这么过两地分居。领航主任是连级上尉,农村家中有年迈父母,妻子还不能来。我们一直谈到中午。领航主任和辉带我去军官灶吃饭,原来领航主任和方参谋一样,是飞不上天的鹰。辉昨晚在空勤灶拿走一天菜金等价的食品,不能再去空勤灶吃饭,这一餐由领航主任请客。
饭后大队长来了,他手捧一张报纸,里面包了一大串鲜荔枝,是送给我吃的。
我到达兴镇市,正是国家□□第二年,又是苏联逼债的高峰。自由贸易市场虽然还存在,但东西很少,有点也是高价的。如一斤苹果牌价是三到四角钱一斤,最好最贵也不过五角。但是没有卖的,有你去问是两到三块一斤,荔枝,龙眼根本见不到。菜包子是五分钱一个,但要粮票,不要粮票的卖五角钱一个。大米在粮站安供应证上是0,10―0,16元一斤,市场不要票的,要2―3元―斤……当时人们工资低,一个局长还是老红军,一月才一百三十几块,解放后提的局长是八十三块(十八级)一般办事员工资安四类地区来说是三十五块五到六十五块五。又没计划生育,都有好几个孩子。算算账谁敢去吃高价货,除非拿定息的资本家。
所以看着大队长手中那鲜滴滴的荔枝,我不好意思说:“这是您饭后营养品,您自己留着吃吧,这两年市场买不到什么水果,别把我搀隐勾上来了就麻烦了。”
他大笑起来:“没想到你讲话还蛮幽默嘛!。我天天吃,就今天少吃几棵无所谓。”他用嘴向辉呶呶,辉不客气的接着放在桌上。接二连三的又进来几个飞行员,他们一进门都从上衣,裤子口袋里掏出二个三个不等苹果放在桌上,一会桌上放了一大堆。我叫他们带回去,他们不肯。
午休时辉为我换了一盆凉水,要我在热时擦把脸,又把电风扇调过方向,说不能对着我直吹,怕我被吹感冒,然后他和另一同宿舍中尉到别的宿舍休息。真没想到他现在如此细心,过去在家里,他妈妈说他是倒了油瓶都不扶的惯宝宝。我的祖母知道我们恋爱时还担心怕我受累,她如果知他现在的表现定会高兴得不得了。
午休后大队长来叫:“今天阴天不晒人,云很高也不会下雨,我们去打野鸡。”飞行员们都会看天气,天气好坏直接联系到他们飞行。他带了一支猎枪我们和他一起去打野鸡。我们一行七八个人谈笑着走在跑道上,把跑道都碰得喜气洋洋。
在跑道尽头,一大片深荒草,有人向里面边跑边哄,真有两只野鸡飞起,打了多时也没打到一只。我心中嘀咕:这大队长当兵也有些年头了,怎么枪法如此不准,我想着就和辉说着。领航主任转过身来说:“小方,你怀疑大队长枪法?实话告诉你,他是神枪手,你看那几个飞行员在傻呼呼向前跑着哄着,使大队长不敢举就打,不是他们傻跑,别说两只野鸡,再多也会被大队长消灭了。”我芒然的看看他,又看看辉。他向我作个滑稽鬼脸:“这事你问问忻辉同志就知道了。”
出场结果还是我和几个飞行员在深草里拾了几个野鸡蛋。他们在草从中跑来跑去,我有时也跟着跑来跑去,而见他却慢吞吞的,我不好跑远就在他身边走着,享受和品味此时此景所赋予我的欢乐。我真想把时间长河的闸门关住,让它永远停泊在此刻。领航主任的话中话我从辉嘴里得知;数月前市军分区有两个少校来打野鸡,一个向草里边跑边哄,另一位开枪打,结果野鸡没打到把哄鸡的人打死了。这使人们不得不吸取教训,再也不敢随便开枪了。我听了长长的吸了口气,看着辉:“什么事都得小心啊!”
晚饭是领航主任带我进军官食堂,他回空勤灶了。饭后不久回家过礼拜的飞行员们都回来了,我也就告辞,他把我送出营门口说:“一会要晚点名,我就不去招待所了,明天你自己回去吧!多保重。”十几分钟的路上,我又后悔莫及,我们又没来得及谈我们俩的事。
天快黑了,招待所淋浴室空闲,我在里面痛痛快快的冲了个凉水澡,换了下身一条齐腿肚淡蓝色裤,上身是一件汗衫,手中的盆里是我换下的衣服。
他站在房门口,不住的摇着手中扇子,我奇怪:“你怎么来啦?”
“喏!他们送给你的东西,你忘了带。”他从地上提起网兜,兜里是午饭后大队长和飞行员们送的水果。
我说:“你们吃了算了,为这个跑来。”他想要说什么,我们进了房,见他在犹豫不决,我看着他,话也到了嘴边,看来我们的事还要我先开口了。我就勇敢些吧……。
我还没开口,他突然说:“你走后他们给你打分。”他还真有些孩子气。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冒着违纪跑来就讲这个?我把想要说的话也气忘了,愤愤地说:“下次我再也不来了,我是人打什么分!”
“别生气,人家没说你坏话,只说你是标准东方女性,你的塌肩。穿旗袍,真是十足美人。”
“穿旗袍?”他的话一下促动了我的那根神经,我从六岁起,我的姑姑就给我做旗袍穿,冬天也穿棉旗袍,下身平时只穿条腰是松紧带半长单长裤,冬天是条半长夹裤。每当我走出家门时,都会有人咵我好看:“这女孩这么打扮,真像个小大人,长得也水灵。……。”我听了还特高兴,还和人家比美呢!即使冬天两条腿冻得冰凉,还是爱穿旗袍。后来我渐渐长大了,家道也败了,在乡下十来岁的我就要参加农村劳动,下水田拔秧,割稻,耙田,不能穿旗袍了,家中人给我穿大襟褂子,裤腰要打折,使我前面肚子挺得老高,很难看。我姑姑对我妈妈说:“你女儿没有老二家女儿穿衣服好看,屎把肚子(她却不看看我肚子前面那三折裤腰)她只有穿旗袍,穿松紧带裤,加上她塌肩才像个女儿样,可惜她又没那个不劳动而穿旗袍的命。这女孩将来怎么能只望我在街上(姑姑嫁到镇上)给她找婆家?只好嫁个不讲究的农民,是种一辈子田的命。”她不但在妈妈面前这么说,在人家面前也这么说,特别是在我二婶面前,把二婶说得喜笑颜开笑,等着看我嫁个丑八怪农民,她好看笑话。我妈妈可难受极了,她时时刻刻想到我的命运,当她有一点点力量时就想给我上学。她说:“即使,我女儿嫁给农民,有点文化总不会像自己,挨打受骂。……。”而我也伤了很大的自尊心。所以,我一听辉讲穿什么旗袍,我就火了:“不穿旗袍呢!就是小丑。”我不满的大声叫起来。
“不,不,也有九十八分。塌肩穿西服不好看。”他认真的说。
“别小资产了,谁穿西服?”我不高兴地说。
他从网兜里报纸边拿出一张他穿西服的六寸照片递给我:“送给你。”
我看看他不经意的接过来一看:“啊!是你的照片,什么时候照的?我没见过!”原来他绕来绕去是要我看他这张照片
“去年春天,是借照相馆衣服照的,一直不敢公开,放在箱底,他们有的寄回家了。你不会骂我资产阶级思想吧?”
这张照片真叫我爱不释手,我端详着说:“有点像□□。”
“他们也这么说。”他显得有些得意的笑着答道。
“那你几分?我这个九十八分的配吗?”我抓住报复机会。他笑而不答。
我看他那温顺的样子,不好把火发大了,妈妈曾怕我被欺负,看来他是决对不会欺负我的。
他看看表说:“我没时间了,得快回去,我给你画了一张线路图。”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片给我指点着:“坐四路车,五站到江北花园站下车往前走不远,过马路一直走到江边,摆渡过去上岸不远就到了。”我们一块下楼,我们并排走上马路,晚上没有什么车辆,显得凉爽宁静。多可爱的夜晚,我真想在此时此刻和他谈谈我们的婚事,我看看他想要留下他。他也看看我摇了一下头,好像看出我的心事,但纪律不许。他骑上一辆借来的自行车,一溜烟走了。我们的事又没谈。真像有人说的:‘真实的郑重的爱情,总是那么难以启口,即使对于一个勇敢的人,也不能说不是一个难题。’
我转身看看门房墙上挂钟,还没到八点,我不愿马上回到那闷热的小屋里,就向前沿着家属区慢慢走着,好凉快!我非常畅快的呼吸着。我不觉走到方参谋住的那排平房,场地上坐着不少纳凉人,他们都欠身和我打招呼,真是一回生二回熟。方氏夫妇见我忙让坐,大嫂忙递给我一把大蒲扇,还急忙用她自己手中扇子扑打我光着的小腿。她这么亲热,真把我当自己妹妹了。我把手中扇也急忙舞动起来,和他们说着话。她又问我为什么不来吃饭,我一一回答了他们。
天凉下来了有人回房去了,我问几点,方参谋回房看看小闹钟,他们没有手表,飞行员手上表是发的。方告诉我说:“十点过五分。”
我说:“不觉来了两个多小时。”我告辞回招待所,项大姐叫方参谋送我。
此时月亮庄严地从东方升起。我看看明亮的月亮说:“这么亮,不用送。”大姐一再坚持我只好应从。到了待所大门口,我叫他送我进去,然后我把那五个野鸡蛋和十几个苹果叫他带回去,他不肯,我说:“蛋,我带回去没地方煮,苹果我已带了几个,多了,反而不好,现在外面买不着这些,我拿在手里就会有人凭头论足。”他只好道谢高高兴兴的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