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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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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双版纳没有火车站,原本就庞大的人流导致汽车站熙熙攘攘,成了最鱼龙混杂的地方。
大隐隐于市,这里的毒品交易最猖獗,随之而衍生出更多违法乱纪扰乱社会的职业人群。偷窃,拐卖,诈骗等等。
洛毅身穿一件不合身且又脏乱的黑色风衣,夹着香烟的手不断颤抖。他驼着背,勾着肩,时而会剧烈咳嗽,好像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眼下乌青,面如死辉。
他伪装成瘾君子,在汽车站外面的角落里等待交易毒品的人,而对方已经迟到三个小时了。
太阳很毒,隐藏在暗地里的队友们已经开始坐不住了,走过来装作跟洛毅借个火的样子,请示队长是否终止任务。洛毅打了个特殊的手势,意思是让大家再坚持一会儿。
这时,身后突然发生了小小的骚乱。一个当地男人在打骂女人,下手很重,男人骂骂咧咧,手脚并用;女人哭哭啼啼,并且哭声越来越低,奄奄一息……
从小接受高等教育的洛毅只知道尊重女性,同情弱者,哪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他实在看不下去,开始犹豫要不要上去制止一下。
若不是任务在身,条件不允许……不知不觉中,洛毅放松了警惕。
“砰!”身前突然撞过来一道身影,巨大的力道让他微微趔趄。人在遇到突发状况时的本能动作,他用手在身前下意识隔挡了一下。这下他一下子清醒了,莫名,惊慌,瞳孔在一秒之际急剧放大。因为他发现对方已经抓~住了他的钱包。
洛毅反手一个擒拿,便抓~住了对方的手腕,那手腕很细,触感很光滑柔软,居然是个女扒手。
青城第一次失手,慌乱之中,费力收手,失败,显然对方比她想象的力气要大的多。她慌忙打开手腕处的机关,纤细的手腕处“腾~”弹出闪着光亮的刀片,手臂翻转,刀锋向着抓着自己手腕的大手划去。
洛毅一惊,连忙松手。身形微微后退,脚下酝酿出一记扫堂腿。
青城神情一紧,快速后退两步,手腕上的刀片暂时也失去了作用。虽说进攻是最好的防御,可是对方不管是实力还是体力,都和她悬殊太大,不宜久战,几个回合下来青城已经气喘吁吁。
对面的男子看上去并不像一个瘾君子,而他的目光,此刻也很有神。青城目光轻撇一旁,趁着身边刚刚路过几名旅客的空档,转身飞快窜入了人群中,消失了踪迹。
这个时候,洛毅的队友急忙赶了过来,“队长,追吗?”
洛毅望着人流中远去消失的青城,再看看一群已经暴露了的队友,黑着脸皱着眉,“收队。”
青城费力奔跑,一直到体力不支才不得已停下来,气喘吁吁。
青城随随便便地就地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抬头望天,今天的天气依旧很好,晴空万里,彩云飘荡;这里的日头永远是这样的毒辣,把一切都照耀地明光闪闪,晃人眼睛,再望一望自己已经抖成筛子的手,它自顾自得抖着,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手,因为她根本控制不住它。
青城学习东西的时候有一种非要学好、力争上游、固执己见的执着,她觉得只有这样她才可以有信心,无论是做扒手,还是做护士,别人一定不理解,青城这样应该说是完美的人为什么还要这样苛刻地要求自己,那是别人不了解,青城是一个缺乏自信心的女孩,成长的经历注定她缺乏自信心。
因为专业技术学得好,青城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成熟的扒手,她这么多年来也从未失手,没有体验过失败。这是她第一次出手失败,劫后余生,她感慨万分,她突然想起她刚跟隔壁王师傅学这招的时候,王师傅告诫过她,
“青城,失败一次,就不要再做扒手了,因为下次出手的时候必然无法战胜内心恐惧。”
这行风险极高,从来不允许失败。
一定又会有很多人出来指责青城了,
“小姑娘家家的好好的做什么不好,非要做这个?”
“有手有脚,不能做点正经行当吗?”
“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扒手,社会败类。”
……
七年前,青城爸爸在毒枭之间的火拼中,死亡。三年前,青城妈妈积劳成疾,重病去世。青城妈妈是一名护士,年轻的时候,同情心泛滥,在医院门口捡了一名肾功能衰竭的小姑娘给青城当妹妹,现在叫青晗,正是上高中的年纪,却需要一星期做一次透析,青城承担不起妹妹的医药费。
生活所迫,也是隔壁王师傅可怜,青城开始跟着王师傅学扒手,格斗,逃跑……
王师傅的第一节课就是“盗亦有道”。就像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王师傅规定:
1.不偷老幼妇孺;
2.不偷救命钱;
3.不偷血汗钱;
……
在这个毒品猖獗、偷窃泛滥的西双版纳,青城把范围缩得更小,她只偷瘾君子。这个中国南端的小城市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瘾君子。
青城已经在这里做了很长时间了,她知道她不能一直坐在这里,她知道青晗在家里等着她做饭,她知道她还有一堆事要去做,可是,可不可以给她一点点儿逃避的时间,她不奢求太多。
好了,太阳总归是要下山的,肚子总归是要饿的,她总归是要面对生活的。
青城被太阳晒得无精打采,满面透红,拖拖拉拉的往家走,公车也没有精神坐,就这样一路踢踢哒哒的走回家。
擦肩而过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忧愁的雨巷里的姑娘,像笼着一层烟,美得妙不可言。
其实青城只是在想:
青晗这星期的透析费还没有着落,可怎么办呢?
青城愁的抓耳挠腮。
拐过最后一个弯儿,前面就是青城的家,是妈妈留下的房子,老式的破旧的带着阁楼的两层楼,在这个未开发的老城区,横七竖八都是这样房子,楼房和楼房之间挨得很紧,连楼与楼之间的缝隙也要搭上简易的棚子,用来放一切毫无用处有弃之可惜的杂物,毫无美感可言。
一只灰褐色的胖乎乎的比猫还肥大的老鼠,从青城脚下跑过,跑出两三米远,又回过头看青城一眼,黑漆漆圆溜溜的贼眼,又刺溜刺溜从墙根溜过,消失在一堆杂物之间。老鼠根本不怕青城,青城也不怕老鼠,两者见怪不怪,好像熟人之间的打招呼。
这这个雨水充沛、物产富饶的南方小镇,上演着这样莫名其妙的无声电影,这里没有老鼠过街人人喊打,这里没有见到老鼠尖叫的乖乖女。
青城抬头,看见王师傅舒舒服服的躺在摇椅上,边摇边晒太阳,旁边爬着一只吃的贼胖的黑猫,慵懒的眯着眼,对刚才那个肥美的老鼠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青城象征似的用脚踹了踹它,其实就是点了点它,阴阳怪气地说,“您老儿倒是会享受。”由于踹地冒太舒服了,黑猫居然舒服地“喵”了一声,两只前爪抓着青城的鞋子不松爪,一荡一荡的像打秋千一样。
王师傅“哈哈哈”一笑,把摇椅摇得更欢,“孩子,你这是指桑骂槐呢?”
青城干脆蹲下来,跟黑猫玩,她的两只手抓住黑猫的两只手,一摇一摇的,抱怨道,“就骂你了,怎么着?你就是会吹牛,还说,学好你这一身的本领,就能过九成的人呢?今天,我差点儿就搭那儿回不来了。”
王师傅急忙从摇椅上坐起来,上上下下扫了青城几眼,看见青城并没有受伤,又复躺回去,摇一摇摇椅,摇椅慢悠悠地晃起来,王师傅悠闲又伤感地说,“孩子,我还说过,凡事无绝对呢!不是还有那一成的人吗?就连我,不也是栽倒了那一成人的手里,成了如今这幅惨样。”说完晃了晃空荡荡的袖口。王师傅年轻的时候,偷东西被人抓住了,被卸了一只手。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黑猫被青城逗出来了兴致,高高兴兴地要与青城玩耍,青城却提不起兴致,恹恹地,懒得搭理黑猫。黑猫不明所以,在原地打着转,想要去够青城的手。
青天白日,阳光毒辣,青城望了望王师傅那空荡荡的袖管,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窝了握拳,还好还在,只是刚刚那个人抓她抓的太蛮力,右胳膊一整圈都是红肿的指痕。
一切尽收王师傅眼底,王师傅晃了晃自己空荡荡的袖子,叹着气摇了摇头,继续躺在摇椅上,吧嗒吧嗒抽着他的旱烟,望着缥缈的烟雾,又好像只是透过烟雾望着什么,幽幽的说,“今天阿塔来找了你好几次。”
“哦,知道了。”青城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仿佛在看着黑猫打转,又仿佛不是,只是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唉,你这孩子太倔了,阿塔是个好孩子,怎么你就不喜欢他呢?和他在一起后,至少你不用去冒险了!”王师傅苦口婆心劝道。
王师傅右手握着旱烟杆子,在摇椅旁边磕了磕旱烟杆子,已经烧成炭了的韩艳簌簌落下,成灰,成尘。
青城站起来,望着远处的雪山,过了一会儿说,依旧是那副样子,她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还是那句话,“他爸爸是毒枭。”
“毒枭怎么了?我们这儿为什么会有毒枭?没有毒枭,穷山恶水,我们这儿的人连解决不了温饱,不管怎样,是毒枭带着我们填饱了肚子。”
“平生最恨毒品。”说完故作轻松,看着王师傅不怀好意的笑,“老王头,我妈妈也是最恨毒品的。”
“你妈妈,你妈妈,唉...”每次提到青城妈妈,王师傅总要涨红了脸,变得语无伦次,“你妈妈就是命不好。”
过了一会儿,王师傅又说,声音有点哽咽,“你.妈妈不是去世了不是?你总有自己的生活,别和你妈妈一样倔啊!”
“老王头,你要是再在这儿胡说八道,你就叫阿塔给你做饭,我可不管你了。”青城拍拍手,站起来就往屋子里走。
王师傅急了,“哎呦黑哎,你你你......你威胁我,我我我......我是那那那,那种轻易受威胁的人吗?”
说着就要站起来。
青晗一步一蹦地跑过来,使了好大力气去摇那个摇椅,“王伯伯好。”然后就跑进屋子里去了。
摇椅剧烈地摆动起来,王师傅在摇椅上一颠一颠的,想下下不来,狼狈极了,气的脸红脖子粗,扯着嗓子吼,“这这这……都是我祖宗……嘿呦嘿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