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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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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钟在八点正时响起。
我按下它,双目发直。
一夜未睡。
我咳了两声,喝些水,润润喉,没有效果。
长了些胡子出来,我慢慢刮掉。
整理。束装。
我坚信那些只是我的臆想。
开门。再次怔住。
场景相似人物相同。
NAGI在墙角缩着,瑟缩着抬头,看我一眼,说:“SHO,不要离开我,我会忘记回家的方向。”
他一笑,嘴角沉重的垂下,有些仓促的胡乱摸索了阵,从口袋里找出个本子。
亚麻的,质感良好。
他举到我面前,晃了晃,急切的抓了我的手臂,道:“你看,你看,我都记下来了,不会再忘记了,好不好?”
而我任由他抓着,盯着他的眼看。
他似乎一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焦急的语无伦次,最后只发出几个声音:“SHO,好不好?SHO——”
声音渐低,他埋下头,找到那个最熟悉的位置,我心口三寸的地方,藏进去,似乎哽咽。
呜咽的道:“好不好,好不好……”
我仰头,天色一片湛蓝。
我的手无力的搭上他的肩膀,按在那快筋骨嶙峋的地方,如此瘦削孱弱。
我说:“好——”
这次变故叫NAGI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越来越长时间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声不响的看着我,或者是我在工作时,或者是我在看书时。甚至午夜梦回,偶尔清醒,也看见他惺忪了睡眼在一旁发着呆。
我担心他的状况。
那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得而知。他不说,只是固执的要我相信他并非有意离去。
每当我问起,他总用我不了解的口气说:“SHO,我不能告诉你,你会因此而离开我。”
我会离开么?
不会。
我这样告诉他,他只是对着我微笑,然后面目苍夷。
放心不下,私自打了电话问希子。她是医生,应该能够了解。
电话那头她倔强的保持安静,只能听见呼吸。
我有些焦急,几乎用喊的:“希子,你倒是回答我的话啊?”
希子的呼吸急促了些,然后慢慢平缓。
她的声调清净,有些单调。
她说:“SHO,你是第一次这样紧张一个人。”
我愣了愣,她继续说:“人家都说,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债,上辈子欠的这辈子来还。“她叹气,在我能反应的当口道:“SHO,你相信轮回这种说法么?有的人因为留恋前生不愿喝孟婆的汤药,结果上天为了惩罚便叫他这一世记忆稀薄。”
她在电话声落前似乎笑了笑,我可以想见她脸边的痕迹,略带萧瑟。
她说:“如果我是NAGI,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不懂。
也不想懂。
我逃避着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关于未来或者明天。
世界末日总会到来,我们只是无限的接近这个时间。
说法悲凉但是真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今天怎么样,明天怎么样,都无所谓。有什么关系?
我卖了那男人留给我最值钱的东西,一个老久的怀表。
竟然价值不匪,暗自惊讶。
那时他醉得天昏地暗,意识朦胧间叫母亲的名字,我偷偷跑了过去。
他拉着我的手,脆弱哭泣,第一次在痛恨以外开始怜悯这个男人。
他说:“来来来,我把这个给你,它保佑我一生平安,现在也可以保佑你和那个孩子。”
我不知道那时的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只知道那句话的应验。
第二天他就死了。
死得悄无声息。
警察们来了又走了,只是个过场。
他们看不出什么。他们怎么看得出什么。
酒精中毒。
其实只是一点点的乙醇,放进去,日以继夜,他便没有继续下去的理由。
其实只是一些科学很好解释的事情,因为我的年幼而成功的组合成一场谋杀。
完美无缺。
我颤抖着双手将瓶子递上去,不是害怕或者紧张,是兴奋。
我预见这个男子将死的命运,感觉自己上帝般伟大。
他死的那日早晨我隐瞒了母亲。我看见他对着我伸出的手臂,痛苦纠结,挣扎不休。
那时的我对着他笑。
一点一点的笑。
我看见他脑中暗红色的血水涌出,奔流如注,在我脚下蔓延,是大朵大朵菊花的盛开。
NAGI总说:“SHO,你是个善良的男人。”
我不置可否。
他不了解什么是善良什么是邪恶。我不告诉他。我不告诉任何人。
我离开家的那日是傍晚。
天边已经变成了红色。
母亲哭泣的声音转弱,我只想到逃离。
我惊恐的发觉原来我不恨那个男人,我恨我的母亲。
她叫我活得如此卑微,然后告诉我这是爱情的过错。
一切推脱得干干净净。
我痛恨自己与生俱来的沉默和虚伪,都是来自她的血液。我曾想过要找到那个我应该称做父亲的人,然后绝望的发现那只是母亲酒后夜店的艳遇。
她说那男子长得高鼻瘦削,与我相似。
她说她如此厌恶我,因为我是她生命中的暗色。
“SHO,没有你,多好?”她这样感叹。
我就笑,我笑着对她说:“我杀了你最爱的男人,带走你唯一的回忆,你理应恨我。不是么?”
NAGI是有病的。
先天遗传还是后天培养的我不知道,只是从他的本子里偶尔看见。
最近的我有些痛恨自己养成了偷窥的毛病。
十月七日 晴
见了希子,SHO的女朋友。她说我的病已经恶化
十月八日 小雨
天气变了,要给SHO买些衣服。这孩子不会照顾自己,看得我难受。万一我到了要住院的程度,还有谁来为他想这些呢?
十月九日 阴
SHO工作得很辛苦。我想多看他一会,但不能打扰他。如果给我的时间再多一点,那该有多好?
我看得触目惊心。
那些墨迹浅薄,似乎将要断裂。我打电话找到希子,疯狂质问,她只是叹气,最后索性拔了电话线头。
无人接听。
我瘫坐在桌角,全身无力。
到底是……什么病呢?
笑……生生的用手扯动嘴角,一点点向上扬起,却还是失败。
想去问他,每次看见的当口停下。他对自己一清二楚,他只是不说。他微笑着跑来跑去,要我做这做那,他一直假装着坚强,然后等待那个可怕的结果。我并不待见这样的好意。
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告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