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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第一章 ...

  •   东帝七年末,息川城毁于战火,方圆百里化作废墟,赤焰军十万雄兵葬师城下,宣王姬沧薨。
      宣国国主薨逝的消息尚未传回,王都五门已被之前潜入城中的烈风骑暗中封锁。癸巳月戊午,少原君回师支崤,假传宣王旨意,与天工瑄离设计风云殿,诛杀宣国十三重臣,控制王宫政权。失去赤焰军的支崤城翻天易主,已死的数名赤焰军上将被宣布为叛臣,罪连眷属,各府府兵意欲联手反抗,惨遭烈风骑铁血镇压,一日枭首七百余众,悬示中门。
      与此同时,宣国外十九部重兵横扫王域,一路攻城略地,烧杀洗劫,所过之处沃土化作赤地,汐水江畔战火肆虐,血流千里,一直染透冰封的大地,向着帝都汹涌而去。
      癸巳月辛酉,穆王玄殇发白虎军精兵三万阻击进犯雍江的速伦兵部,于东临渡大破敌军,亲手斩杀速伦,歼敌万余。速伦残部匆匆北逃,被赤哈、莫多两部联手偷袭,金银财物洗劫一空,从此除名北域。
      百里战场硝烟未熄,遍布雍江两岸,朔风残雪,席卷杀伐之气,夜幕降临时,白虎军大营燃起丛丛篝火,照亮一望无际的雪原。子娆乘坐跃马帮战船返回帝都,早已听说捷报,此时到达大营,战士们仍在收拾战场,救治伤兵,搬运粮草补给,各营一片忙碌。
      穆王大帐设在中军之前,风雪吹动篝火闪烁,不时有战士巡逻而过,传来肃然整齐的脚步声。帐中数盏卧虎金灯高燃,彦翎翘着二郎腿躺在整张虎皮铺就的王榻上,嘴里叼着块肉干一边大嚼一边道:“不对不对,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金灯下的人正挥笔签发诸将拟送上来的军令,头也不抬一下,随口嗯了一声。彦翎见他半晌再没动静,又道:“喂,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什么?”夜玄殇仍旧专注于案前文件,灯前侧颜轮廓分明,一举一动淡去素日散漫,颇有些冷峻滋味。
      彦翎一个骨碌爬起来,抽出案头一张密信,道:“美人堂主几天前冒充百仙圣手接近皇非,人在伏俟城中。”
      夜玄殇点头又嗯了一声。彦翎继续道:“据颜菁回报,九公主刚刚从伏俟接了个神医出来。”
      “嗯。”
      “哎,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彦翎忍不住跳起来道,“九公主接来的那个神医是百仙圣手蝶千衣!”
      夜玄殇签完最后一道军令,终于抬起头来,“来人!”一名白虎秘卫快步而入,取了军令退出之后,他才问道:“那又如何?”
      “别告诉我你想不到。”彦翎凑到灯前,“九公主去找皇非要人,哪里有这么轻而易举,定是用了什么重要条件作为交换,如今换回个假神医,你说会怎样?”
      夜玄殇从他手中取回密信,说道:“姝儿此次行事极为隐秘,就连白虎军中亦无人知晓。皇非之前若未察觉神医有假,那她早便应该得手,不会拖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宣都支崤也已成为无主之城。若她没有得手,皇非便是知道其中不妥,顺水推舟将人交给子娆,双方交换利益,姝儿想要借机脱身,自然也不会说破。”
      彦翎靠着王案,吊儿郎当地道:“所以我才说不妙,你想按九公主的性子,被人莫名摆了这么一道,岂会跟美人堂主善罢甘休?弄不好你便要后宫起火,殃及我这条负责通风报信的池鱼。”
      夜玄殇道:“姝儿一心对付皇非,于各方皆是有益无害,所以我当时也未多加干涉。至于蝶千衣之事不过阴错阳差,实属意外,而且并非无法弥补,姝儿既然冒充了神医,便必然知道真正的蝶千衣现在何处,寻她出来并非难事。”
      彦翎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不知九公主会不会这么好心性,美人堂主心机多变,她不说破此事,只怕是想借机对帝都……”话说一半,外面响起白虎秘卫的声音,“殿下,九公主他们到了。”
      彦翎哎呀一声,“不好,说来就来了。”再一回头,见夜玄殇起身出帐,急忙跳起来跟了上去。
      江畔战船靠岸,殷夕语早已率人下到码头,督促帮众搬运辎重粮草,看见夜玄殇过来,众人纷纷侧身行礼。夜玄殇挥手命侍卫留下,登上二层甲板,子娆正独自站在船头,江月寒风,吹动紫裘玄衣,隔着茫茫夜色勾勒出女子修魅娇娆的身姿,迎面战船列阵如云,两岸白虎大营气势森严,令人不由联想到沿途激烈的战火,十九部大军进犯王域,势头甚盛,但此次穆国正式参战,对于阵脚未稳的宣都来说绝对不是什么有利的消息。
      听到脚步声,子娆自远处收回目光,转眸看向身披玄氅龙行虎步的男子,漫然笑说:“恭喜穆王殿下今日大破敌军,速伦军部乃是宣军十九部中实力最强的一部,不料甫一交锋,便被白虎军杀了个落花流水。”
      夜玄殇在她身旁站定,眉宇轻轻一扬,“可惜你来迟一日,否则这场仗便可并肩杀敌,更加痛快。”
      子娆凤眸细挑,不疾不徐地道:“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宣国虽失国主,却也并非朝夕可破,何况还有皇非手中的烈风骑,往后少不了硬仗要打。”
      夜玄殇颔首道:“皇非一旦稳住支崤城的局势,很快便会有所动作,这外十九部军队留之难以驾驭,除之未免可惜,不过是他提前送来消耗我们战力的弃子。”
      子娆斜倚船舷,慵然道:“既是弃子,扫除了便是,不也正遂了你练兵的心意?”
      夜玄殇负手远眺,倏然笑道:“知我者子娆,再有三五场仗下来,白虎军便唯我王令是从,大家各得其所。”
      子娆眸光流莹,魅然转视身边男子,“你倒是坦白,不说什么九域诸侯效忠帝都,出师勤王也是理所当然的话,否则我还真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回答才是。”
      夜玄殇目露笑谑,微微倾身向她,从这角度恰好能够欣赏女子清艳妩媚,绝色的眉目。微风轻拂她柔魅的长发,在两人之间曼妙飘舞,夜色成丝,迷人眼目,他微笑惬意,闲散说道:“场面上的话我且留着去与东帝客气,大家讨价还价,说不定多有收益。至于你我,又何必拐弯抹角,九公主一句话,本王可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子娆含笑嗔他一眼,“我那王兄心深似海,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到时若吃了亏,可莫怪我没有提醒你。”江风霰雪,明月倾洒波涛,夜玄殇潇洒耸了耸肩,姿态从容,随口问道:“蝶千衣可在船上?”
      子娆侧首望向船舱,“这位神医似是有些孤僻,路上一直独处一室,很少出来见人。”
      夜玄殇挑了挑眉梢,已知船上必然是白姝儿所扮的冒牌神医,此举自是为了避免穿帮,略加斟酌,道:“有件事情跟你商量,我想请蝶千衣在白虎军中暂留几日。”
      子娆睫光微动,流露询问之色。数步之外,负责保护蝶千衣的聂七、萧言等人听到亦觉诧异,大家皆知九公主费尽心思自少原君手中换出这百仙圣手,为的乃是东帝病情,而且一出伏俟城便调了跃马帮战船连夜赶路,片刻不曾耽搁,如何肯让人中途无故滞留。子娆看了夜玄殇片刻,问道:“出了什么事?”
      夜玄殇凝望她清眸颜色,微微一笑,抬手替她一拢披风,说道:“是我军中一点小事,也没什么要紧。十日之后我亲自将人送回帝都,顺便向东帝问安,如何?”
      一轮江月分明,照见雪光浮沉,夜色下男子深邃的双眸一眼望不见尽头,叫人仿佛置身苍山云渊,横看成岭侧成峰。但无论何时何地,他唇畔那丝散漫的轻笑却永远让人想起江湖初遇,那个恣意潇洒而又风流冷酷的夜三公子。
      人生如初见,知己一杯交。子娆心中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不由多看了夜玄殇一眼,眼梢隐隐流过清莹的微光,“不由分说便来要人,可抵我欠你那一顿美酒?”
      夜玄殇摇头笑说:“那可不行,酒债归酒债,人情归人情,不抵不赖。”
      子娆挑眸道:“你这人做了穆王怎么反倒小气起来,莫非我这一位神医还抵不过你一顿酒钱?”
      夜玄殇道:“那是自然,与美共饮的机会千金不换,怎样,这人你给还是不给?”
      子娆修眉一漾,刹那间轻笑妩媚,风月流光,“不抵便不抵,本公主比你大方,十日后在帝都等你,你便拿神医来换酒好了。”
      这一句话便等于将东帝的安危交付,明知事出有因却毫不追问,萧言、聂七转头对视,眼中都露出难掩的诧异。这时一名白虎秘卫匆匆登船,在夜玄殇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夜玄殇剑眉微蹙,转而看了子娆一眼,道:“这里便交给秘卫吧,先让人送你去王帐休息,我处理点事情,稍后便来。”

      白虎大营中一处军帐,穆王到时,彦翎、颜菁、卫垣、虞肖等已皆在帐中,片刻后扮作百仙圣手的白姝儿亦抽身赶至此处。帐外因有白虎秘卫把守,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接近,秘卫首领虞肖见过穆王之后微一示意,旁边秘卫掀起当中担架上的白布,露出一具女子尸身。
      那尸体白发紫衣,面容虽已被水浸泡,但仍能看清几分眉目。虞肖回禀道:“这是秘卫在雍江上游发现的,看情况乃是数日之前真元散尽而亡,我们大都未见过妙华夫人真容,不敢断定是否是她,所以立刻回报殿下知道。”
      “是她。”夜玄殇微微点头,命秘卫掩上白布。白姝儿见到这尸体,心中倒觉三分惊讶,不知妙华夫人怎会落得如此下场,但见夜玄殇面色不改,似乎早已料到此事一般,不由暗地思忖,却无意中发现当夜玄殇确定此人便是妙华夫人时,近旁卫垣眼中依稀掠过了一丝异样的神色。
      虞肖挥手令人将尸体抬出,跟着问道:“殿下,妙华夫人死因似乎有些蹊跷,是否要着人仔细追查?”
      夜玄殇沉思片刻,道:“不必了,这事到此为止,不准任何人走漏消息。”跟着转头问向白姝儿,“真正的蝶千衣人在何处?”
      白姝儿道:“当日我换了蝶千衣出来,便将人送去了一指峰,借她的身份接近皇非,可惜后来被皇非识破,迫我配合他蒙蔽宣王,暗中夺权,此番倒是便宜了他。”媚眸稍转,复又问道,“殿下可需姝儿继续借这百仙圣手的身份前去帝都,探查一下东帝的真正底细?”
      夜玄殇抬眸扫去,眼底含笑却看得人心头一跳,“卫将军觉得是否妥当?”
      卫垣咳嗽了一声,目光往颜菁一瞥,蹙眉道:“东帝虽然年轻,为人却十分精明,此事若处理不好,反而影响我们与帝都的关系,不过白堂主也是替穆国着想,究竟如何,还请殿下定夺。”
      这话说得四平八稳,不偏不错,白姝儿眉色轻掠,闪了一眼外面,“殿下是否当真信任王族?东帝一年之内灭楚伐宣,如何肯眼见穆国安然坐大,成为唯一能与王族抗衡的力量,我们若无防备,只怕有朝一日兔死狗烹,诸侯国便都真真成了他手中的棋子。”
      彦翎在旁点头道:“美人堂主的顾虑也不是全无道理,不过话说回来,若是九公主真成了穆国王后,那这就另当别论了。”
      虞肖在旁点了点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颜菁此时亦道:“殿下,这是最稳妥的法子,两全其美。”
      夜玄殇隐约一笑,说道:“我会亲自入帝都与东帝一谈,一切待到之后再做决断。”随后转向白姝儿道,“十日之内,你调动自在堂所有人手,给我将蝶千衣平安带回。”
      “是。”白姝儿媚眼流转,些许微芒轻藏睫下,低下头道:“殿下放心,九公主既然急着要人,姝儿便一定让她满意。”
      离开大帐时,虞肖自去处理妙华夫人后事,颜菁等人另有军务禀报,亦随夜玄殇而去,白姝儿待众人走远,行至卫垣身旁,袅袅停步,“卫将军。”
      卫垣目送一队巡逻士兵经过,头也未回地道:“堂主方才未免也太不小心了,那颜菁乃是帝都的人,有些话在他面前还是多加斟酌的好。”
      白姝儿轻笑一声,冷冷说道:“将军不也一样是帝都的人?食我王俸禄,忠我王之事,他若是敢出卖穆国,我便让他此生有来无回。不过将军毕竟比姝儿思虑周全,不知那妙华夫人,将军可是发现有何不妥?”
      卫垣侧头看了她一眼,白姝儿美目轻转,说道:“姝儿与将军一向配合得当,各得其所,如今殿下若以九公主为后,颜菁等人必受重用,宫府大权旁落,恐怕最后就连殿下也难控制全盘,将军与我不若早做打算。将军不妨仔细想想,倘若一统天下的是穆国而非帝都,那情势又将如何?”
      卫垣面色深沉,不露分毫情绪,“堂主可曾知道,那九公主背后的帝都有着何等势力,撇开东帝不说,单凭王族正统的名分,九域天下便人人都要另眼相看。殿下若与王族联姻,对穆国来说是有益无害。”
      “姝儿当然知道联姻的好处,否则当时为何要费尽心机破坏王族与少原君的好事?但以现在的形势来看,只要我穆国保存实力,帝都与北域很可能两败俱伤,到时候九公主嫁与不嫁,便也无关紧要了。”白姝儿娇声软语,眼中漾着冷媚的轻光,“将军不必多虑,其实姝儿也不过是想问上一问,不知方才将军可曾看出些什么,又知道些什么?”
      卫垣目光在她媚艳动人的脸上转了一转,片刻后说道:“方才那具尸身虽然被水浸泡,面目有所改变,这妙华夫人的模样看去也已经十分苍老,但却让我依稀想起一个人。”
      白姝儿道:“哦?是谁?”
      卫垣抬头远眺,若有所思地道:“这人让我想起九公主的生母,昔年襄帝的宠妃,婠夫人。”
      “婠夫人?”白姝儿眸心倏然一收,雪月之下,掠过了一道冰寒分明的冷光。

      赤峰山,宣国王陵。
      巨大的赤石墓门徐徐滑开,现出深长寂静的墓道。瑄离屏退侍卫,独自一人沿着森然的灯火走向这耗费了十余年时间,数十万工匠修造而成的宣王寝陵。一排排青铜壁灯幽暗闪烁,道路尽头,一个红衣男子正负手静立,抬头望向镶嵌于石壁之上原本属于宣王的黄金棺椁,四面宏伟精致的壁画构成一幅幅瑰丽玄虚的图案,一眼望去,人立画中,恍入神界。
      瑄离来到他身后,暂时没有说话,他也并未回头,说道:“从你来到宣都的那一日起,花费了多少心思,直到今天,这座陵墓终于完工了。”
      瑄离停下脚步,道:“若非君上下令日夜赶工,甚至亲自督造,仅凭瑄离一人之力,这寝陵绝无可能这么快顺利完成。”
      皇非转头看去,他在那锋芒乍现的目光中低头欠身,掩下眉间浅淡神色,说道:“王域刚刚传回消息,速伦军部日前被白虎军重创,全军覆灭,赤哈、莫多两部昨日与王师交锋,似乎也吃了不小的亏。”
      皇非俊美的面容之上闪过一缕淡淡的冷笑,“外十九部三大首领各具野心,既然他们着急,便让东帝先行调教一下吧。”
      瑄离道:“穆王发兵参战,对我们威胁不小,外十九部恐怕抵挡不了多久,不知君上的伤势如何了?”
      皇非与姬沧息川城一战受了不轻的内伤,但回到宣都之后闭关数日,已是功力尽复,此时赤焰军诸将“叛国弑主”早已是不争的事实,宣都发布令旨,以为宣王复仇之名清洗余孽,同时大肆征兵,举国备战。宣国素来国力强盛,不虞粮草军饷,不过半月时间,除了烈风骑原有精兵之外,便已招募大军数万,单就兵力而论,足以取代曾经的赤焰军。
      皇非凝望高悬于上的黄金棺椁,道:“宣王既然遭众将围攻而亡,本君的伤自然也不能好得太快,你传信出去,给外十九部首领指条路,让他们集中兵力,进攻洗马谷。”
      “洗马谷?”瑄离眉梢微挑,略加思忖道,“洗马谷已属于昔国境界,并非战略要地,就算被攻占,对王域也不会构成任何威胁,东帝恐怕不会放在眼中吧。”
      皇非扬唇道:“你放心,只要洗马谷受到威胁,东帝就一定会发兵救援。他虽然干脆利落葬送息川,但绝不会坐看子民受戮,更何况,那里还有九夷族遗民。待到王师阵脚大乱,穆王要应付烈风骑,便得付出一点代价了。”
      瑄离心思灵透,一点即明,笑道:“君上当真料事如神,不想短短数日,帝都的一举一动竟早已在君上眼中了。瑄离现在越发庆幸选择了一个正确的盟友,如今想来,宣王死得也并不冤枉。”
      石壁上一双巨大的神兽俯身下望,目光仿佛洞穿远古,注视着如今站立在北域王权之巅的王者,高悬在上的灯火照亮赤衣红袍,如同火焰烈烈燃烧,令人不能逼视,然而皇非的语气却是冷的,“他以为每次都能赢得了本君,甚至狂妄到自断臂膀,殊不知胜负不过一线之间,本君岂会接连两次输给他。”
      息川之战皇非虽去除平生劲敌,重夺兵权,但似乎并无十分畅快,较之以前风流狂傲,却多几分深沉狠戾,就连曾经追随他出生入死的烈风骑的将领,现在在他面前都颇有几分畏惧之心。瑄离眸光微抬,带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宣王本就是个狂妄自负的人,一个人太过狂妄,便会目空一切,除非遇到一个和他势均力敌的人。所以一直以来,赤焰军将领一旦战败唯死而已,宣王根本从未将那些人放在眼中,更加不会在乎他们的生死。但是在整个北域,无人不对宣王畏若神魔,心甘情愿为之所用,这个却是狂妄的魅力与气度。”
      皇非目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好似岐山之畔划落的流星,冰冷而又炽热, “赤峰山相遇,我与他斗了整整十年,他的确是个好对手,但最终还是要死在我的剑下。”
      瑄离道:“所以君上正是那个与宣王势均力敌的人,既相互吸引,而又渴望毁灭彼此。”
      相互吸引,而又渴望毁灭彼此。皇非徐徐闭上眼睛,息川城中惊天的烈火仿佛仍在眼前燃烧,那人魅肆的神容也在烈火的背景下如此清晰。直到现在,他依然记得剑锋刺入他胸膛的感觉,那生死刹那,他分明在笑,如此痛快惬意,就像多年来每一次与他开怀畅饮或是并肩纵骑,伴那星月飞扬的笑容。
      面对这冰冷的黄金棺椁时他才突然发现,十年争锋,十年快意,与那人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总能听到他的笑声,看到他的笑眸,鲜血染透剑锋,永远无法洗清,那双眼眸,竟然也已刻骨铭心。
      黄金棺椁下是一片空洞的黑暗,那人早已与息川城一同毁灭,他的琴,他的剑,他的人。皇非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收紧,这双手放眼天下已再无真正的对手,从此以后少原君剑下已再无人不可杀。这时候,瑄离的声音忽然重新响起在耳边,“说到底,君上还是太了解宣王,否则也不能巧妙设计,使他以为君上始终处于掌控之中。只是有一事我却不太明白,白姝儿与君上有杀亲之仇,而且如今已经投靠穆国,君上为何这么轻易便放她离开?
      皇非回过头来,完美的面容在火光之下显得更加冷酷无情,“这女人颇有些手段,穆国此次与帝都的联盟十分稳固,等闲难以破局,但只要她不甘屈居人下,便一定会设法算计帝都,从中生事,本君若是这时杀了她,岂非白白浪费一枚好棋子。”
      瑄离点头道:“君上万事料定,有备无患,但如此打算,是否还是为了那王族公主?”
      皇非唇锋冷冷上扬,道:“本君向来恩怨分明,王族与楚国这笔账,自是要着落在她身上。你即刻替本君送一封战书到帝都,若东帝仍旧不肯让九公主入嫁北域,那么,便让他做好迎接烈风骑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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