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 诡宅 ...
-
想着念着朦胧睡去。
半夜乱梦依旧没有爸妈的哪怕一丁点儿身影,一会儿梦见蝎子不见了,蓝蝴蝶钻进手腕的血管内吸干了她的血,钻进脑袋里指挥着她到处去杀人掠魂积攒起来藏在某处,恍惚中又看见一个似曾熟悉的少年在窗外飞来飞去,略带鄙视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手腕上惶惶欲灭的蝎子。
神思恍惚中听到楼下的大座钟叮叮当当打击了五下,店门开锁声,大妈轻手轻脚提着灯笼上楼来,摇醒昏沉沉的她。
黑漆漆刮着冷风的大街,大妈推来的小独轮车上码放着祭祀用的纸扎金银山,发财树,成蹲儿的打印了铜钱符的黄裱纸,一摞摞冥币,提篮里还有三牲贡品,三鲜水果,香烛。
小离呵气连天的抢着要推车,大妈死活不依,她只好跟在车侧快步走着听她唠叨;“年初二是普天下大祭司时间,阴阳间的妖魔精怪作祟也最多,所以越早上坟越好,不然贡品都被各路的野妖精怪给抢走了,亲人们辛辛苦苦白赶回来一遭。”
“今天能见到我爸妈吗?”小离试探着问道。
“你,不是那边的事儿随时都能看见?”
“可就是看不见他们。”
“从啥时候?”
“从他们走后。”
“……他们,怕见了更难受吧。”
“今天是大祭日,他们会让我看见吧?”
“当然,他们,只要没……”
“您也认为他们投生去了?”
“唉,别想那么多了闺女,尽自己孝心吧,你看那几辈子的老祖宗早都投生几个轮回了,普天下的子孙们还不是年年来祭奠着。”
年初二的郊外旷野,上坟的孝子贤孙们扛着背着,推着各种纸扎的亭台楼阁,纸马祥鹤,长鞭短炮来到各自先人墓前拜祭。至于祭品,普通人家摆的是猪头三牲,高档的是稀有水果,时令鲜花。
在漫空飞舞的黄裱纸灰中,妇人们跪在坟前扯开嗓子嚎啕大哭,男人们则举起长长的竹竿吊起几千头的长鞭点燃,更有小男孩们将花炮,雷子,摆成心形在先人坟前一一点燃,此起彼伏的炸雷声,鞭炮声,高低的呜咽嚎啕声……
此时悲伤的气氛传遍每个人内心,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啊。
但也有欢喜不尽的,就是那些隐身穿行在墓群里冒充别人祖先接受跪拜,偷吃祭品的精怪游魂们。
小离刚摆好祭品,在大妈指挥下磕了头,烧香点纸,猛地从旁边飞来几个隐身的精怪将一些冥币扔进她面前的火堆里,她知道那一定是从前与父母有过来往的朋友,但从别人家祭品里拿来多不好啊,她先给那精怪磕头拜谢了,然后从自己家祭品堆里拿起同样多的冥币加上一些水果递给精怪,要它们把冥币还给人家,水果自己留下吃,那几个精怪竟然羞红了脸,接过去乖乖给人送回去了。
跪在父母坟前,她明明心里疼得要死却流不出眼泪,要把她父母的猝然惨死换给别人,恐怕哭不死也要疯掉了。大妈歪靠在坟头前哭的让人心碎,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胆小懦弱,啥事儿也还得大妈操心,现在才不到五十就满头白发了,愁着给儿说个媳妇成家,还整天为她揪着心,父母的去世对大妈的打击之痛,不亚于她这个亲生女儿半分,父母死猝然离世的各种异象都盛在大妈一个人心里呢,不能,也不敢对她说,还要承受着外人的猜忌与流言。
小离趴在大妈身上无声却哭得哽咽,大妈这才止住悲声,一老一小相互搀扶着走出墓地来到大路边坐下歇息。
当然她们的话题总是七年前那件事。
当年大妈的老伴儿拿着积攒了几年的体恤出门跟人做生意翻船落进海里,连尸首都没处里去打捞。大妈哭了几天后,挑起丈夫从前的小吃担子走街串巷吆喝着过生活。
那年冬天十多岁的儿子得了病没法出去做生意,一个月下来别说拿钱去抓药了,连吃的都断了顿。俗话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奄奄一息的母子俩鬼见了都要躲着怕沾染晦气。就是在那时候,小离的父母,那对玉人儿一般的夜家夫妇,走进大妈家,说自己家新造了房子,一楼是门市,想找个人合伙开小吃店,很久前吃过大妈的荠菜馄饨,久久不忘,所以邀请她去合伙开店,所有原材物料都是他们提供,只要她指挥着下人们做就成了,挣的钱三七开,他们要三给她七。
口瞪目呆的大妈送走小离父母后,想出去找人商量下,可要是把这话说给外人估计都得说她穷疯了的臆想,看看手里那对夫妇塞给的地址条跟十两银子定钱,大妈爬起来抱着连病带饿昏迷了两天的儿子去了药材铺。
自那跟小离父母合作一下过去了七年,大妈家盖了房子,十六的儿子也长成健壮的大小伙子,小离出生也五岁了,虽然这个小家伙儿总是给爹妈惹来诸多麻烦,但还是被父宠母爱着在蜜罐里渐渐长大,一切都好好的,但在七年头上那个下午戛然而止了。
“七年了,我越来越纳闷啊到底那天出了啥事儿,你爹妈好好的起了阵雾就,没了......”
“起雾,什么雾?”小离第一次听到大妈说这个,急忙追问她,但大妈支吾着却再也不说了,只道;“等你成年了,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现在还小扛不住啊。”
正说着话,突然自背后那片乱松林子里吹来一阵轻风,但凡坐在这里的人不由得都连打了好几个寒战,小离回头顺着风道看过去,在乱松林子里不知何时起了一个大大的土丘。
“冤魂也要过年啊。”一个老大妈唠叨着从自家篮子里抓出一踏黄裱纸蹒跚着朝那大土丘走过去,在那里磕了个头嘟囔着点燃了烧纸,也有上完坟的直接走去烧了几张纸,陆续上坟的年轻人直接走了,年老的来到路边坐下唠嗑,自然就说到了那个大土丘。
说是死在某家闲院子的一些陌生人,按说在这南征北战的乱世里,死几个人那是太平常的事儿了,平常间街头巷尾冻饿死的乞丐哪天不有一两个,但这起子人死的蹊跷恐怖,第一那闲院子经过历年驻兵本来荒废得不行了,可前几天却人来人往红火的不行,出出进进有些个俊俏的小姑娘大不过十一二岁,再就是些夜晚来天明去的男人,周遭人都道是开着烟花柳巷的生意,只是可惜那些小孩子了。却有一天突然就那院子里没了动静,出出进进的一个人也没了,有好事儿的爬窗进去看究竟,这一去不要紧吓了个半死爬出来喊着:“屋里全是死人,压着摞着的都是白骨头!”
街道上报到了局子里,几天后上边派来人收拾,据说有四十多口子全是男人尸骨,那可真叫尸骨了,听说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丝肉丁,都给刮干净了……
官家查了三两天也没头绪,本地也没人报失,就找人把那些尸骨埋在这乱葬岗子里了,那院子是再也没人敢进去了,夜里路过都说里边发蓝光哩。
路上小离想尽千方百计把大妈哄回了她家,回来匆匆吃了点剩饭权作早饭跟午饭结合,换了身暗色衣裳,把头发紧紧扎起来,从后门悄悄溜出去。
人的欲望就像看恐怖电影一样,越害怕越想看个究竟,自从听上坟的人说了那院子夜里发出蓝盈盈的光后,小离心里就打下注意,去看看。
走到半路觉得右手腕有些发痒,低头一看蝎子颜色变成了粉红色且晃晃欲灭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怵,但已经来到半路也不可能再回去了,她想壮着胆子在天黑前溜进那院子去看看随即出来应该没事的。
紧赶慢赶的打听着路径小离来到那院子附近时,也已经是夕阳西下的光景了,从破烂的围墙外就能看见几间正房顶大都塌陷了,黑洞洞的门窗上满是蛛网灰土,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荒草中间有一条新鲜的小道儿,四周院墙一段段都倒了,露出里面盘根错节的老树根,老鼠洞,四周邻居的院墙倒是都高耸出许多,把这个荒院子围成一个狭长的独立空间。
在形同虚设的大门口略一迟疑,她嘘口气走进去,进去的一刹蝎子陡然变成青色,下面的蓝蝴蝶开始变幻着一点点凸起来,小离死死地按着蝎子,口中不住的念着地藏经,蹀躞着走上半人深荒草从中,那一条狭窄小径。
突然,一个黑影从窗洞里扑出直接朝她飞来,小离想也没想扬起手腕就用蝎子尾尖朝那影子身上胡乱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