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十年灯》万俟盐粒

33、夜雨十年灯33

　　洪水彻底退去，衢州周边的机场恢复了使用，日军战斗机群再次投入战场，于是派遣军当然没有就这样被国军阻于江北。但是，为了固守已占领地区，泽田茂还是选择了放缓攻势。与此同时，经军事委员会研判，日军已达成战略目的，电令第三战区各部开始准备反击。然而此时已有一支派遣军主力向丽水方向集结，因行动隐秘，并未被发觉。

　　经过一周的拉锯战，两军终于在上饶、广丰一带形成对峙状态，但策应13军的11军已在江西南昌附近完成集结。其时在上海的明楼虽最终获悉了部分内情，然为时已晚，电报还未送到军事委员会的参谋们手里，金溪、鹰潭、贵溪等沿浙赣线要地已相继沦陷。接下来，浙赣线西段战局便成一边倒的形势，自此再无挽回余地。

　　已彻底放弃西翼战线情报的军统上海站情报科长明楼，竭尽全力在东翼战况中寻找突破口。6月15日，在各环节的共同努力下，顾祝同终于发现派遣军对丽水的企图，遂令暂32师负责追击。不幸的是，直到6月25日日军占领丽水，暂32师仍在追击的路上，中国东南最重要的空军基地就此落入派遣军之手。此后不久，温州、松阳相继失守。日军各部固守新占领地区将近一个月，其间对东南各地机场群进行了大规模破坏，后于七月底至八月中相继撤出。第三战区发觉日军撤退后，于8月20日下令各部跟踪追击。命令下达后，各军并未采取积极的攻击行动，仅派出小部兵力与撤退日军保持接触。至九月初，顾祝同为挽回面子，趁派遣军主力撤退之机，意图夺回金华与兰溪，但久攻不下，直至重庆下令停止攻击这才作罢。九月底，派遣军主力皆撤回原驻地，浙赣会战自此结束。

　　虽然几次截获关键情报，但并未对战争结果有所改变，这让阿诚心中十分不痛快。把由明楼做主颁给拂晓组的嘉奖令发出后，他自然少不得于无人处抱怨几句，无非是“这仗打得窝囊，这活儿也做的窝囊，若不是留着这身份有用，我是真不想干了”云云。

　　明楼十分平静地听着他唠叨，在阿诚终于不作声了之后，开口道：“为已经成为定局烦心毫无益处，不如操心一下眼前的事情。”

　　阿诚应一声“是”，还是闷闷的，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明楼提高声音道：“你这个态度，我还怎么跟你商量事。要么立刻给我打起精神来，要么马上从这个门出去!”

　　阿诚被明楼一震，这才回了神，立正朗声道：“是!”

　　明楼将阿诚从头到脚打量一回，示意他坐下，把一个文件夹隔着办公桌递过去，道：“你先看看这个。”

　　阿诚欠身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原来是两份文件，一份是关于为稳定物价而注入市场的生活必需品的调运方案，一份是派遣军军需供应方案。阿诚看罢，道：“每年秋天都要出几份类似的文件，只是今年恐怕执行难度大一些而已。”原来今年虽然华东连降暴雨，但华北地区却是大旱，粮食供应所主要仰仗的中原地区，更是于大旱后遭遇蝗灾，几乎颗粒无收，虽说河南一带一向是汤恩伯的地盘，跨山跨水又有战事阻隔，本来是影响不了上海的，然而饥民是谁也拦不住的，相当一部分已沿途向江浙一带逃荒来了。

　　明楼道：“怎么个难度大法儿啊？”

　　阿诚一抬眉道：“大哥这不是明知故问么，遇上荒年都缺粮，谁还能顾得上谁啊。今年打仗，物价飞涨，军需开支又大，咱们这儿自己还供应不上呢，哪有余力接济他们啊？咱们运市民物资的车，都被灾民死活拦着哄抢过两辆了，这样下去，非出乱子不可。”

　　明楼笑道：“是，我们就是让它出乱子。”

　　阿诚道：“俗话说这民以食为天啊，谁要是拿活命粮做文章，老百姓就不饶。何况这样的事情被舆论利用了可是会败坏组织的形象，上级肯定不批准的。”

　　明楼瞟他一眼，道：“你哪儿那么多俗话，有功夫不想点有用的。”

　　阿诚“哼”一声道：“什么是有用的？截人民群众的口粮？”

　　明楼悠然道：“当然不是，我们得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要必需品注入市场到了老百姓手里，又要拿粮食惹出些是非来，不让日本人日子过得太清闲。同时能接济一下灾民就更好了。”

　　阿诚道：“大哥这样说，自然是有定夺了，直接说就是了，跟我还绕什么弯子啊。”

　　明楼笑道：“计划，我是有了，但能不能成，还得靠你执行啊。”

　　阿诚看一眼他泰然自得的模样，又想想自己办公桌上厚厚一叠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的、明楼说了“你做主看着办吧”的文件，立刻就觉得燥得慌，于是作势拉下脸道：“您说就说，不说我可走了，一大堆事儿等着我做主呢。”说着抬脚就往外走。

　　明楼赶紧把阿诚叫住，道：“我说你什么时候成了急脾气了，坐下。”

　　阿诚回身坐下，装模作样地看看手表，眼中故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