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十年灯》万俟盐粒

29、夜雨十年灯29

　　浙赣会战如预期中一样，自五月入夏开始。派遣军出动八十余个步兵大队，以13军五十余大队为主力由东翼杭州方向进攻，以11军二十余大队自西翼牵制策应，其所动员人数超过621号命令原定兵力的两倍，意图占领并固守金华及周边地区，进而以此为基地部署兵力，随时发动新的攻击。

　　而此时顾祝同既已知日军部署，遂携上官云相入驻淳安以方便指挥钱塘江北岸各部，以第10集团军王敬久统领江南各部，对此役有关键影响的金华、兰溪守军亦归其调度，与此同时为保险起见，另从第九战区借调74军与26军以为机动。顾司令长官又根据“拂晓”的情报，制定了为保卫衢州而在金华地区与敌寇决战的作战指导方案，并电告军事委员会。

　　5月14日至17日，派遣军各部先后发起进攻，沿途虽遭遇不同程度抵抗，但仍持续前进。泽田茂根据顾祝同的布置推测第三战区主力意图守卫金华与兰溪，于是决定在义乌附近消灭国军主力，不给其留有反击余地，于是果断下达73号作战命令，欲在金华以东对第三战区主力部队形成合围之势。自此金华兰溪沿线及其所辐射地区战况陷入胶着状态。

　　自淞沪会战之后，第三战区鲜有大规模战事，此次浙赣会战自然令人加倍瞩目。前线的消息接连传来，成了上海各界茶余饭后闲话的主题。

　　明楼读罢战报，道：“这样看来，顾祝同虽然得了情报掌握了部分先机，但仍没有打什么太漂亮的仗。”

　　阿诚道：“但是至少节节抵抗，消耗日军战力之余，也阻滞了其前进的势头，总之比不应战好多了。”

　　明楼放下文件，靠在椅背上，道：“恐怕损失不小，这样下去，就算顾司令长官肯坚持，军事委员会也要照例打退堂鼓。”

　　阿诚一手插在裤兜里，笑道：“可是派遣军应该也吃了亏，如果真的像战报上所写，13军虽沿途遇到顽抗但仍不减披荆斩棘之势，领事馆早就该开庆功酒会了吧。”

　　明楼也笑道：“这么说还真是，领事馆的酒会舞会，绝对是我们判断真实战况的客观标准之一。”

　　但不论庆功就会有没有举行，也不论第三战区国军的抵抗多么有效，派遣军每一天都在向衢州机场群方向前进却是不争的事实。到了5月22日，日军分别占领孝顺、武义及金华东南地区，从三方对金华完成合围。金华是顾祝同事先决定的决战地点，日军也是以在此决战为开战以来派兵布阵的一贯主导方针。然而令泽田意外的是，24日夜，仍由国军控制的金华城内忽然火光冲天，其守军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便开始撤退。

　　原来军事委员会早在5月17日便复电顾祝同，表示不同意第三战区在金华地区决战的方针，并指示为防止我军在金、兰一带被日军逐次消灭，应集结于衢州地区决战。这份指示不仅让第三战区之前的抵抗努力都付诸东流，而且策略上也落了下乘，这便与顾祝同最初根据东京大本营621号命令所做的只在衢州一带被动防守的安排无甚差别了。此时顾祝同担凡还存一丝清醒，必会与重庆商榷，可惜他抗战的决心此时已因第88军和暂9军因坚决抵抗而蒙受的巨大损失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是竟在派遣军大举进攻的同时仅用五天时间便按照军事委员会的指导方针重新制定了保卫衢州的作战指导方案，并于制定当日即5月22日立即实施，这才有了泽田茂所见的那一幕。

　　为迫国军决战，13军主力立刻向衢州方向追击，同时金华、兰溪皆沦于日军之手。6月初浙赣一带连降暴雨，双方军队与雨中激战六昼夜，其间重庆忽又莫名其妙地下达了避免衢州决战的指示，在顾祝同的游移不定中，派遣军于6月6日占领衢州。

　　其后，会战仍在继续，但身处上海的明楼与阿诚根据经验已知此战再无翻盘的可能。阿诚将最新的命令电告“拂晓”后已过午夜，觉胸中憋闷毫无困意，见明楼书房还亮着灯，便站在门外犹豫再三，终于敲门道：“大哥，我能进去么。”良久方听到明楼沉缓地应道：“进。”

　　明楼斜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阿诚进来，也不睁眼，道：“还不睡？”

　　阿诚走到明楼身旁坐下，道：“送出去的情报又打了水漂了，不想睡。”

　　明楼仍是闭着眼道：“也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还这么有情绪啊？我看你这心胸还欠历练。”

　　阿诚道：“当年皖南围歼新四军，我看顾司令长官很是英武果断，现在跟日本人对上，调兵遣将倒又颠三倒四全无章法起来。我看，他也可以算作‘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典范，真是不想再给他们干了。”

　　明楼嚯地睁眼起身，道：“他们怎么不中用是他们的事，你的份内工作必须做好，不然就是你渎职，我不会轻饶。”

　　阿诚垮着脸站起来，低声道：“是。”

　　明楼又道：“让拂晓把消息转给王司令的电报发出去了么？”

　　阿诚不语，只是点点头。

　　明楼道：“现在就盼着王敬久是个果决的人。行了，你也累了，休息吧。”阿诚说罢“大哥也早些休息”便转身出去了。

　　当晚，收到消息的王敬久传令守军向枫林港方向突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