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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世清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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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的颜色跟记忆中干净蓝色调不同,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整个天空像是被一块黑色的斗篷遮盖住了一样。透露出一股静谧的诡异。
一道清丽的身影从机场出来,黑色大衣包裹住瘦弱的身体,大大的黑色墨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看不清神情。透露出一抹羸弱和穆静。很明显她的脚步很焦急。
“安一”,听到自己的的名字,她的脚步停下来。
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哥………”清凉的音调低低响起。
走吧,我带你去。
她的焦急舒缓很多,步子开始慢下来。
驱车来到郊外的一座墓园,徐然在前面带路,安一缓缓的跟在他的身后,他们走得很慢,两人都没有说话。安一的脸被大大的墨镜挡住,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穿过了灌木丛,经过长长的走廊,终于,徐然在一座墓地停下来。
很清晰的可以看到墓碑上的照片,一张明亮的脸,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温暖和煦。墓地旁摆满了鲜花,安一看了一眼,笑了,笑声不大,却在这块墓地里显得格外清晰。
徐然望向安一,不知她在笑什么。从刚才叫了他一声“哥”之外,她很安静,一句话也不说。安静得有些可怕。而她这一笑,他不明白。
安一取下遮挡住半张脸的墨镜,把手里的花放在他身旁。手缓缓移上那张照片。
“清和”,声音嘶哑。我回来了,我带来了你最喜欢的花。这些,我知道你不喜欢的。
安一把手附上他的眼睛,喃喃自语,“这是注视过我的,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眼里总有温暖的味道。”缓缓地靠近墓碑,抱住他,“清和,是不是很冷?”没有关系,这样你就不会冷了。
“清和”,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声音像是死尸发出的腐烂声。
一旁的徐然看不下去,缓缓抱住她,“一一,想哭就哭出来吧!哭过就好了,清和那么爱你,他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他太爱你了,他希望你可以幸福的。”
安一靠在他的怀里死死忍住,竭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但那一声“一一”,像是记忆中传出的天籁。她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安一捂住心脏,那里一阵撕扯,不可自抑,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哥……”,徐然抱紧她,他是安慰她的,可自己的眼眶流淌的是什么物体。他轻轻的拍她的背,他只有这样来给她安慰。
哭过后,安一让徐然先离开,她想自己待一会儿。徐然虽不放心,但还是转身离开。事实上他走的不远,就在长廊的转弯处。他担心安一做傻事,清和已不在了,他答应了会替他好好照顾安一。
安一站在清和的墓前,不言不语,就这样一直看着他。过了很久,很久,她把手放进口袋,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仔细看是一枚戒指,金色的,样式很简单。她把它放在墓碑上,然后从衣领里拿出另一枚作为项链戴在脖子上的戒指。
“你一直问我为什么戴着这枚戒指,始终没把它拿下来?”其实我已经戴了十七年了,从五岁开始,你向那个无助的我伸出手时,阳光洒在你的身上,你的笑温暖了我整个身体。那个时候我就想一直抓住那双手,再也不放开。我想把它给你,可一直没找到机会,我想那就等到我们毕业再给你,然后我可以一直牵着你的手。我不会再迷惘、无助、孤独。
清和你明明知道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为什么还肯离我而去!安一绝望的闭上眼睛,阻止那不知名的液体占满整个心脏,她想她这一生的最痛莫过于此了。明亮、清晰、刻骨。
安一在墓地站了整个下午,徐然一直注视着那道身影。从他离开,她就没动过,一直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她身上透出的决然、坚定让徐然震惊,他觉得她在用这一生所有的决然、坚定在说明什么,但他又说不清楚。
直到过了很久,他还是会想起,在那个黄昏,有一个女子独自站在她男友的墓旁独自盛放悲伤,像一个在黑暗里孤独的舞者,绝美华丽,在那样的一个黄昏里舞一曲葬舞,为她的挚爱,亦为她此生无法实现的梦。她在那个午后独自悲伤,独自缅怀,独自埋葬。
三年后,郊外的大教堂,鲜花遍地,身穿白色婚纱的新娘缓缓朝礼堂走去,长款拖地婚纱礼服,质地轻盈,礼服很简单,但穿在她的身上,温婉静美。
徐然看着带着浅浅的笑朝新郎走去的安一,新郎把她的手握紧,简单的婚礼形式,却很温馨幸福。而她的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看得出,她很幸福。
徐然想起三年前安一从墓地出来已经晚上十点了,他远远就发现她的精神有点不对,一脸不再隐藏的悲怆,在她过马路的时候被前方行驶的汽车撞倒,他来不及出声,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朝汽车走去。
她是找准机会的,当他奔过去时,就看到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倒在血泊中。他以为她就那样随清和而去。站在手术室外的他浑身颤抖,他想到她脸上的那抹笑,还有她身上散发出的那份坚定、决然。他明白的,清和的离去不只带走了她的心,她的身体,还有她此后人生的曙光,她将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他剥夺了她爱别人的权利,她除了躯壳,什么都没留下。
徐然甚至想,她死去了或许会更好,随他而去,或许才是她想要的幸福。她一生缺乏阳光,而上苍带走了她一生中唯一的阳光。只要看到黄昏下她坚定、决然的身影,都会为之动容。
最后,医生把她救活了,只是由于猛烈撞击,她失忆了,再也想不起曾经了。那时徐然哭了,既庆幸,又悲哀。他想:“或许上帝知道自己做错了,收回了对她的赏赐,给了她全新的人生。”
这时,宾客里的一个女孩问新娘:“新郎是不是她的初恋?”
徐然看向安一,只见她抬起头,脸上依然带着浅浅的笑说道:“不是,我曾经应该很爱一个人,只是我想不起了。”
那女孩又说:“怎么连初恋是谁都想不起来呢?”
她也很奇怪,可是,安一把手放在心脏,她那里时时隐痛,虽不明显,但无法忽视。她很努力回想,但怎么都记不起来。
后来她想或许是上苍故意收回了他们的爱,让她一世清浅。
徐然望向安一,安一这时也朝他望过来,安一朝他浅浅一笑,虽不语,但明白。
徐然站在清和的墓前,他想起安一老公那一张明亮的脸,他总觉得相识。原来,即使是她失忆了,还是只记得你。
徐然站定,放下手中的花,对清和说:“谢谢你放她走,她的前世是你,今生还是你。”看了看墓碑上的花,想起安一婚礼上的捧花,原来即使是记不起,你还是根深蒂固的存留在她生命的各个角落。无论是欢乐,亦或是伤悲。
独活——要么同生,要么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