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樱鬼]雪兔之恋》夏日黑猫

11、恼

　　清晨，当天空露出鱼肚白，一缕缕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撒落在满是积雪的院子中。小院的门廊外倚坐着一个棕发绿眸的少年，他闭着眼，似乎在歇息。浅浅蜜色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柔和与安宁。
　　就在此时，廊边上的屋门忽然被拉开，一个女孩出现在屋内。
　　总司闻声睁开眼，见女孩小脸苍白，似疲惫不堪。她方才迈出屋子，脚下就一个不稳，差点被自己绊倒。
　　“小千鹤，”总司急忙上前扶住她，又问道，“一君他……怎样了？”
　　女孩木讷地望着他，好像许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怔怔摇了摇头，喃喃道：“不行……根本不行……”
　　总司的眸中闪过一丝什么异样，“小千鹤你的伤怎么样？”
　　“我没事……”女孩摇晃着向前走了几步，“伤口浅，子弹取出来了。”微微一顿，忽然颤了颤，“可是斋藤先生……斋藤先生的伤口……”
　　“银弹不取出来，伤口就无法愈合，是吗？”
　　“冲田先生你也中过银弹……”女孩慢慢蹲了下来，有些呆滞地望着院子中的白雪，“就算是罗刹，只要银弹在伤口里，就永远无法愈合。但是……”她颤了一颤，声音中带了哽咽，“斋藤先生的伤口太深，我取不出子弹……再这样下去，他就会失血过多……”
　　总司没有言语，只是抬头望着刺目却不温暖的阳光。阳光从云层间落下，令他微微眯起了眼。半晌，才听到他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现在正值战乱时期，恐怕江户所有的医生都被征做军医。要是连小千鹤都没有办法，那……”
　　“可是……我真的尽力了……”泪水从女孩的指缝间溢出，她哽咽着，“可是我……我真的没法取出斋藤先生身体里的子弹……我只能替他止血……可是……为什么……要是……要是父亲还在就好了……他……”
　　棕发绿眸的少年沉默着，看着千鹤如此无力，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许久，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那个……请问有人在吗？”一个清甜好听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女孩闻声一怔，忽然想起了什么，慌忙去打开了门。
　　眼前的女子，约莫二十来岁。清秀的面庞，淡淡的眉眼，墨色长发，橘色和服上绣着精致的花纹，外面是一件轻薄的淡纱披在肩上。
　　女子看见千鹤时，也愣了一下，“诶……？”她自言自语着又看了一看，“难道走错了？”疑惑看了看院子，又问道，“请问有没有一位斋藤先生……”
　　“你……你是松平小姐吗？”女孩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急急握住女子的手，“你会医术，对不对？”
　　“诶？是会一点没错……”话音未落，她就被拉进了屋中，下一刻，女孩忽然就在她面前跪了下来，泪水落在身前的榻榻米上，倒是把不明所以的女子吓了一跳。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斋藤先生……”
　　“诶？”女子又是一愣，“斋藤君怎么了？”
　　“他……”女孩微微咬唇，“他受了重伤，中了枪，现在昏迷……”她话未说完，面前女子就脸色大变，二话不说进了里屋。
　　直到夜幕降临，女子都没有再从屋中出来，但她的忙碌却并未停歇。

　　深夜，小院屋中依稀透出点点灯火。
　　“呐，我说小千鹤，”棕发绿眸的少年倚着廊柱，望着坐在廊下的女孩问道，“真的没问题吗？那个女的我总觉得她不太靠谱啊……”顿了顿，“话说，她到底是谁啊？”
　　“她是容保公的女儿，”女孩轻声道，“好像是叫松平由罗。她之前救过斋藤先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诶，”总司微微侧首，挑了挑眉，“救过一君啊……难怪她对一君不太一样呢。”
　　女孩愣了一下，“冲田先生什么意思？”
　　“当然是说……”他忽然一顿，又笑着改口道，“就是说她对一君很是关心呐。”
　　“那是当然的，”女孩认真道，“会津藩一战，斋藤先生履行了对容保公的承诺，可容保公最终还是投降了。至于松平小姐，她关心斋藤先生也是应该的吧，毕竟她是容保公的女儿……”
　　“呀嘞呀嘞，”棕发绿眸的少年笑着打断她的话，“小千鹤又开始发表长篇大论了。我的意思只是让小千鹤你小心一点。”
　　“小心什么？”千鹤不解。
　　“小心一君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个松平由罗，而不是你，然后大感失望哟。”少年的眸中闪着挪揄的笑意，“好了，如果你觉得没问题，那我先去睡了。”他转过身，有些单薄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如墨夜色中。
　　女孩在廊下坐了许久，冷风刮过，让她打了个寒战。
　　松平小姐忙了一天了，去给她送杯茶吧。
　　女孩想着，起身向那个透着点点灯火的屋子走去。

　　端着茶盘走到门前，茶杯中的热茶冒着氤氲的热气。女孩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正想开口询问是否可以进去时，却听到屋中传来轻轻的说话声。
　　诶……？是谁？
　　千鹤一愣，不由得顿住脚步，侧耳去听屋中的声音。
　　“……斋藤君，为什么又把自己伤成这样……”松平由罗轻轻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出来，“你真是一点都不会心疼自己……”
　　然而没有回应。
　　女孩小心翼翼透过门缝，看到斋藤一静静躺在榻上，似乎在沉睡。而松平由罗跪坐在他身旁，望着他，眸中有些伤感与心痛。
　　“斋藤君，就算我父亲对不住你，你也没有必要……没有必要那样为他效力，他其实根本就是一个懦夫……”
　　松平由罗抬起手，轻轻抚上熟睡中他的脸颊，眸中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斋藤君，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就离开江户，好不好？”
　　站在门前的女孩闻言微微一颤，手中茶杯的茶水差一点洒出来。
　　“幕府的时代早就过去了，”由罗轻轻道，“你不需要再指望幕府什么，那都是不可能的。明治维新马上就要到来，到时候，不会再有什么战乱，斋藤君，我们可以在一起……”
　　一阵风吹过，灯火微微摇曳，屋中一时没有了声响。
　　许久，听到松平由罗低低叹了一声，“明治维新，不会有武士.刀，也不会再有什么武士。斋藤君，我已经想好了办法，我可以替你在政府军里找到一个职位，等到了那时，你也不用再这样为了谁而伤害自己……”
　　女孩颤了一颤，微微咬唇，退后一步，轻轻将茶盘放在门口，没有说话，转身跑开了。
　　心中莫名的怪异感觉。
　　无法想象，如果斋藤先生放下了手中的刀，究竟会变成怎样。
　　就算到了明治维新，就算幕府的时代过去，武士的精神与灵魂又怎么可以轻易改变？
　　这是他曾对她说过的话。
　　松平小姐……根本不了解斋藤先生。

　　翌日清晨，千鹤从屋中出来时，正巧看到棕发绿眸的少年，正站在廊下，抬头望着院中落满积雪的松木出神。
　　“冲田先生，”女孩愣了愣，下意识就着急道，“穿得那么少，你这样会着凉的……”
　　“哟，小千鹤。”总司听到她的声音，回头一笑，“起得真早。”
　　“冲田先生……”
　　“没事的啦，”总司笑着道，“就是太热了才出来凉快一下的，我的病早就好了。”
　　“真的没问题吗……”女孩疑惑，忽然又想起来，昨夜她在睡梦中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有人咳嗽的声音，可是因为那时太过迷糊，现在想来也不大清楚。斋藤先生没有醒，也不可能是松平小姐，那……不会是冲田先生吧……？
　　想着，她正要开口问少年些什么，却不想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那个……昨天太匆忙没有来得及，请问可以认识一下吗？”
　　二人同时回过身，看见松平由罗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淡淡微笑着问道。她清秀的眉眼愈发好看起来。
　　女孩一看到她，就想起昨夜听到的话。只是还未待她说话，松平由罗便先一步开口问她道：“你是斋藤君的妹妹吗？”
　　“诶？”女孩一愣。
　　“为什么是妹妹，不是弟弟呢？”一旁的少年饶有趣味道。
　　“虽说这样穿着，但一看就是女孩子呀。”女子轻笑着道，“我叫松平由罗，日后还请多多照顾。”微微一顿，“你呢？”
　　“雪村千鹤……”女孩略有些不安道，“那个，我……只是斋藤先生的朋友而已。”
　　“松平由罗，”少年笑着道，“听说你救过一君，那我就先代一君在这里谢过你了。”
　　女子的脸颊微微泛红，但她很快便一笑带过，“你也是斋藤君的朋友吗？”
　　“冲田总司，”少年随意一笑，“一君的队友。多多指教。”
　　“冲田……总司？”松平由罗微微一怔，“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她略一思索，忽然想起来了，“冲田总司！你不就是那个新选组一番队队长吗？”
　　少年的绿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正想开口说什么，松平由罗却又自顾自地道了一句：
　　“诶……真奇怪，我还以为新选组的人都死光了呢，没想到除了斋藤君，冲田君也还在呢……？”
　　此话一出，总司的脸色就微微一变，然而他并没有说什么。
　　女孩见情势不对，知道冲田先生最是在意这些，而松平由罗却偏偏又说了那样的话，急忙上前想要圆场，不想还未开口，身后就传来少年淡笑着却带着一丝嘲讽的声音。
　　“当然，除了我、一君和副长，新选组的人都死光了。但我们新选组是战斗而死，和容保公可是不一样的。”
　　果然，松平由罗的脸色顿时白了。
　　“冲田先生！”女孩连忙回过身去，想让少年不要再说什么，然而松平由罗却并未理解她的好意，强行压制住心头的气恼，冷冷道了一句：
　　“我父亲容保公固然是投降了，但也是迫于无奈。冲田君不要忘了，当初你们近藤勇局长，也是投降了。”
　　话语一出，四周忽然死寂一般，没有人再说话，静得骇人。
　　“哈，看样子松平小姐还真是有趣。”少年冷笑一声，“不过还请松平小姐在没有了解真实情况之前，不要妄加评论。不然，我可是会很生气哦。”说完，独自一人转身离去。
　　女孩望着他的背影，似乎因愤怒而在微微颤抖。
　　那背影，有些单薄，却带着孤傲。
　　“……我说错了吗？”松平由罗在她身后疑惑道。
　　“那个……松平小姐，”女孩转过身，微微咬唇，“请你以后还是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新选组的每个人都是为了心中的信念而战斗到最后一刻，近藤局长也不例外。那时如果不是近藤局长的投降，新选组就无法得到掩护而撤退，将会全军覆没。”微微一顿，低了低声音，“这样的话，如果被斋藤先生听到，他也一定会不高兴的。”说完，不等松平由罗反应过来，就转身跑去追少年了。

　　“冲田先生！”女孩气喘吁吁地跑到后院，看见少年倚坐在长廊外，望着积雪的庭院，神情有些落寞。听见声音，他回过头，冲女孩歉然一笑。
　　“抱歉呢，小千鹤，是不是又让你难堪了？”
　　“不是的，”女孩在他身边坐下，扯了扯他的袖子，“冲田先生不要生气了，以后大家还是要好好相处的……”
　　“但我实在无法对这种人有好感呢，”总司望着远处的天空，“无法允许任何人说近藤先生的坏话。”微微一顿，低下头来，自嘲似的一笑，“我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任性到难以与人交谈。”
　　“没有这样的事！”女孩急道，“冲田先生一直都是很好的。只是松平小姐并不了解那时的事情，所以即使她那样说了，我也没有办法……冲田先生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唉……不知道一君听到这样的话会怎样呢？”总司躺下来，枕着手臂望着天，唇角一抹淡淡而苦涩的笑意，“或许这一切都是错误的，近藤先生、土方先生所做的一切努力也都是错误的。”顿了顿，他自顾自地一笑，“不过这样的话，说来还真是让人难过啊。”
　　“冲田先生……”女孩微微一怔，想要说什么安慰他，却终究无言以对，只得默默垂眸。
　　“好啦小千鹤，”总司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别那么沉重的样子。这件事情我不会放在心上，就算是松平由罗什么也不知道好了。倒是你，还是去看看一君到底怎么样了比较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