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语》狐添棋

2、五、六、七、八

　　五
　　得月楼在荀休幼时还不叫得月楼，详细叫什么荀休也不记得，能想起来的也只是还没有这八层那么高。不过这长廊倒是一直在的。
　　他那时小，走这样一条水上的路总是怕的，好几回都是埋在母亲肩上闭着眼被抱过去的。
　　几次下来，自然成为家中的笑谈。
　　男童的胆量小似乎是趣味，一个两个都喜欢逗弄，最后也母亲也觉得不妥，不愿抱他走。
　　不愿抱他过，又爱带他来。但好的地方是，荀休从小就不爱哭闹，不爱哭闹的孩童就讨人喜欢，连窘迫的样子也有趣味。
　　一晃数年，如今的荀休自然不会再怕了。
　　酒劲过了，清明的也快，荀休睁眼看着湖面的廊，再想想幼时，还得了几分亲切。
　　刚要起身，就被人又压了下去。
　　力道有些大，晃晃悠悠的歪了身子，差点倒进湖里。所幸的是扶的人稳妥，稳稳当当的又给拉回来了。
　　本来快要清明的脑袋，经过这一惊又昏涨了起来。
　　荀休扒着青年的肩，惊心动魄间冒出个想法。
　　他觉得自己搞不好和这青年犯冲。
　　好像每一回和这青年相逢，他总是要跌一跌倒一倒，从未站稳过。

　　六
　　山阴遮下，风中夹了几丝凉意。
　　荀休似是清醒似是迷顿的看着青年在自己眼前蹲了下来，看样子似乎是要背他。
　　明白过来后，便真的窘迫起来了。
　　他去年便及了冠，是彻彻底底的男子，被人背来背去的，观感不好。
　　还在犹豫之中，青年可不等他作抉择，见荀休迟迟不落，便回身扯了荀休的袖子，半拉半拽的背了起来。
　　脚离开了地，腾在半空中晃荡，青年每走一步，荀休就在心里数着。
　　一步，两步，刚开始还算稳妥，再往后走便能听见青年的气息渐重。
　　扶着走不好吗，偏要背着。这下好了，弄得自己不仅窘迫还愧疚。
　　这明家的公子如此实在，怪不得谁都要夸上几句。

　　七
　　兴许是装模作样的报应，荀休回到家中当夜就起了热，刚开始只是轻微的浑噩，以为酒的后劲还没散去，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半夜醒来才觉的不对劲，全身发着烫，又冷的不行，实在熬不住了才惊醒了人。
　　家中侍人对荀休发热应对熟练，忙乎一通的烧了热水，又翻出了棉被，很快就让荀休躺了回去。
　　天一亮，荀母得了消息来看儿子，摸摸额头，热就已经退了。
　　退虽退了，大夫依旧要请，开的药方熬的药也依旧要喝。
　　喝药的时候荀休捏着鼻子，只觉得自作的报应来的太快，摸摸床头，将老太太的平安玉拿了出来，在手里掂了一掂，又给塞回去了。
　　平安玉嘛，只保平安，可不管着作出来的病痛。

　　八
　　不过也是仗着年轻，不过一两日过后荀休便觉得恢复了元气，硬是要出门踏青，刚迈出房门就撞上了母亲。
　　荀母和几家夫人约了打牙牌，见儿子好的差不多，也没拦着他，只是没好气的戳了戳荀休的脑袋。
　　——好歹和你那些个哥哥学学做事，多大的人了就知道玩乐？
　　这不是病才刚好，娘都不心疼我。
　　——去去去，要玩就去玩，别耽误我出门。
　　娘要去哪啊？
　　——你姨母约的牌场，要去明夫人那儿打。
　　明夫人？那可巧了，上次送我回来的就是他家公子。
　　——你是说明非？哎，你什么时候同他混到一处了，我记得咱们俩家交道可打得不多。
　　荀休似笑非笑。
　　是不多，这不他叫什么还是刚刚才晓得。
　　——都送到门口了，你才刚晓得？
　　是呐，不过人家仗义，不认识还背了一路，于情于理都去上门道个谢不是，正好你又去打牌，带上我，我去给他道谢去。
　　荀母听后，觉得也是道理，让荀休去家中库房赶紧挑了些礼，两人便一同去了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