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江湖》苏空崖

12、第十二章

　　“呸！就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还有资格管老子的事儿！”男子勃然大怒，抡起流星锤就向唐樱站立的方向冲来。

　　事出太过突然，众人还没缓过神来，男子的大锤已经抡到了唐樱的面前，唐樱面不改色，身形灵巧得左闪右躲，两三下就将男子绕得晕头转向。

　　男子更加怒了，重重跺脚再次扑上前去。

　　“庄主，这……？”莫白低道，小心翼翼得打量身旁的唐三千。

　　“莫急，先看樱儿如何应对。”

　　“是。”莫白点头，再次抬头时，唐樱已经和男子打斗至了一处空地。

　　男子虎虎生风，招招狠辣，全然不顾唐樱是个女子。再看唐樱，就更没把自己当做是女人了，她一边闪躲着流星锤，一边努力和男子保持距离好找准机会再次使用暗器，可是男子似乎看透了她的招式，步步紧逼，不给唐樱留任何下手的机会。

　　见招拆招间，唐樱已是大汗淋漓，明显体力不支，男子抡着两个铁疙瘩却像是手中空无一物，唐樱一个恍惚，男子双手飞旋，眼看着那铁疙瘩就要闷头砸来——

　　“樱儿小心！——”

　　“师妹小心！——”

　　异口同声的两个声音，唐三千掠过人群，陆翎一路狂奔向唐樱而去。

　　在二人还没有赶到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众人都瞠目结舌。

　　随着“哎呦！——”一声叫喊，只见一名衣着邋遢的黑衣男子一骨碌从屋檐上滚了下来，不偏不倚正中砸到方才手执流星锤磨刀霍霍向唐樱的男子脑袋上。

　　唐樱下意识退后了几步，径直被赶上前来的唐三千揽入了怀中。而地上的两人早已叠罗汉似得落在了一起，流星锤被甩出几米开外，一个捂着屁股一个捂着鼻子，痛苦得嗷嗷乱叫。

　　“你个死胖子，怎么那么重！想压死我啊！”黑衣男子啐掉叼着的草芥，拍着屁股起身。

　　“你你你！——”地上的胖男子半晌起不来，揉着红肿的鼻头，瘫坐在地上痛苦不堪，一个大活人从那么高的地方重重砸下来，任谁也忍受不了。

　　看清黑衣男子的面容，众人面面相觑，唐樱和唐三千等人却是瞪大了眼睛。

　　眼前的黑衣男子，无论从衣着打扮还是那一股自内而外流露出的痞劲儿，分明就是千城雪，可是此刻他竟然完全换了一副面孔——竟然与唐子寒的容貌一模一样！

　　“大——”陆翎眨了眨眼睛，生怕自己看错，疑道，“子寒？”

　　宋雪宁认清来人，攥紧了手心，千城雪的易容之术她是深有体会的，此刻他易容成唐子寒的模样，不知道究竟要玩什么花样。

　　“盟主，唐少侠这不是就在庄内嘛，怎么还迟迟不让我们见呢！哈哈，既然这样，那就请唐少侠快给我们说说这七日内的调查结果吧！”席间一丐帮之人站了起来，神色轻松，看上去像是大舒了一口气。

　　“是啊，唐少侠，我们足足等了七日，快说说吧，这湛月弯刀究竟去了哪里？”

　　群声附和。

　　“爹，他？！”唐樱望向唐三千，一脸不可置信。

　　唐三千摆了摆头，示意唐樱不要声张，二人退回高台之上，静默得坐下。

　　知情的几人心照不宣，却谁都没有说出口，都想看看究竟这个千城雪有什么目的。

　　“咳咳——”千城雪倒也不拘束，清了清嗓子，信步走入席间，“实不相瞒，这七日，唐某的确查到了不少东西。”

　　“哦？怎么说？”宋然扬眉，攥紧了手心。单从样貌，千城雪佯装得天衣无缝，宋然是看不出来的，每每想到那日夺刀大会上唐子寒抢尽了自己的风头，还让自己格外难堪，宋然心中就愤愤难平，立誓此仇不报非君子！

　　千城雪笑了笑，扭过头来望向唐三千，道，“爹，我可以说吗？”

　　唐子寒那张容貌绝伦的脸笑得人畜无害，唐三千扬了扬唇，伸手示意他可以继续说。唐樱垂在身侧的手却握得更紧了。

　　千城雪满意得转过身子，继续信步上前。

　　“二十年前，四大兵器首次现世，魔教明幽血洗中原，杀伐决断，江湖浩劫，是以中原武林联合相抗，终于灭了明幽平了天下。”

　　人群中有人频频点头，似乎很是为那一场血洗魔教的战役得意。千城雪笑了笑，继续道，“四大兵器在那场打斗中纷纷下落不明，时隔多年，四大兵器之首湛月弯刀突然再现，却在中原武林齐齐聚集的地方消失了，大家想想，这会是何人所为呢？”

　　“明幽门！”有人听出了玄机，忍不住大呼。

　　“可是明幽不是早都满门覆灭了吗？我听家师提起过，当年明幽血流成河，无一幸存。”席间一身穿白袍，满面稚色的少年说道。

　　千城雪走近少年身旁，道，“敢问少侠师从何人？”

　　少年恭敬得施礼，“少侠之称不敢当，在下林栩，师从武当林昀之。”

　　千城雪亦是双手作揖，以作回礼，道，“原来是林老前辈的弟子。”礼毕，直起身子，“不知林老前辈可曾给你讲过当年血洗明幽的具体经过？”

　　林栩摇了摇头，“不曾，师傅只是一次偶然才提及，如今师傅已闭关修炼十年，未曾再与我们说起过。”

　　“嗯。”千城雪点了点头，又问了席间几个年轻的少年，他们的回答大都大同小异。

　　这些江湖后生并不知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百口相传这才拼凑臆想出当年事情的经过。

　　千城雪正色，继而道，“如今，时隔二十年，并没有人知晓明幽究竟有没有幸存者，当下江湖，除却那些已经隐退闭关的长辈，还剩多少人真正见识过四大兵器呢？”

　　众人相视一眼，低声讨论了起来。

　　“唐少侠此番话是什么意思？意思是说湛月弯刀遗失是明幽的残党余孽所为？”

　　“一半对一半错。明幽的确可能存在残党余孽，也的确有动机夺取兵器想要东山再起，可是家父前些日子已经暗中派人北上沧北大漠，却并未发现明幽活动的迹象。依我之见，比起不知到底是死是活的明幽残余，那些还未隐退却曾真真切切见识过四大兵器的中原武林豪杰也可列入怀疑之列。”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已经封印了吹雪剑的斩沧阁还会盗取湛月弯刀吗？”宋然拍案起身，又指了指唐三千落座的方向，“还是你说，丐帮和盟主也有可能监守自盗呢？”

　　唐樱指骨已经泛白，唐三千却依旧面淡如水，毫无波澜。

　　“呵呵——”千城雪笑道，“这只是我的推测，还请宋少侠稍安勿躁，不要对号入座。至于斩沧阁封印吹雪剑之事，敢问各位，到底有谁见识过宋华阳秋刃吹雪的威力？”

　　“你！”宋然大怒，却被宋雪宁遏制住了，“师哥，他此行必是有备而来，我们别急，先听听再说。”

　　宋然忍住怒气，悻悻得再次坐下。

　　“呵呵，唐少侠年纪尚小，口气却是很大，这是要挑战中原四大门派的意思了？”

　　“唐少侠空口无凭，一切也只是你的一番推测而已，你有什么证据呢？”

　　“证据？”千城雪挑眉，“证据就是——只要是武林中人，就无法抵制至上的名誉与绝伦的武功的诱惑，而但凡见识过四大兵器之威的，无人不会为之心动。”

　　“唐少侠好一番自信满满的推论，少侠如今也仅是弱冠之年，又如何见识过四大兵器，又如何知道它们的威力呢？”话者是一位素衣女子，头佩一支洁白的羽毛，正是江湖唯一一个只有女子的门派——青燕宫的衣着。

　　“如果我说我的的确确见识过呢？”千城雪迎上那女子，目光坚肯。

　　四下骤然安静了下来，众人都缄默得闭了口，内心各自打起了算盘，算是默认了千城雪方才的一番言论。

　　明幽一派，就算在二十年前没有杀光杀尽，残党余孽又能剩下多少人呢？又如何能对抗整个中原武林？

　　“灭明幽，平天下”之战已经过去了二十余年，这期间难道四大兵器真的销声匿迹了吗？还是……被有权势之人收缴，私下练就密功，如今再借助明幽的噱头让四大兵器重出江湖？

　　众人不知不觉望向席间几位老者，更有人向唐三千投去打量的目光，千城雪一席话已经非常明了了，明幽虽然有动机，却只能是苟延残喘不足以挑衅天下。那么他的意思便是——中原武林同二十年前一样，将会因为四大兵器的出现而掀起血雨腥风，心下不禁一阵唏嘘。

　　“好了，”唐三千缓缓起身，“子寒，到此为止吧。”

　　千城雪闻言，扬唇笑了笑，“是，爹。”说罢，冲着众人行了一礼，礼貌得退席。

　　“诸位，”唐三千扬手，“弯刀遗失之事非同小可，不过目前可以确定的是绝非丐帮有意戏谑，各位也无需大动干戈。如今四大兵器再现，无论究竟是何人搅弄风云，还望各位彼此信任，团结一致，无论发生什么，中原武林都要守护一心。”

　　一番慷慨激昂，人群中有人跟着呼了起来，最终却因为没有响应而湮没下去。

　　唐三千眸色暗敛。

　　“盟主，既然如此，那就就此别过了，多谢您的款待！如若日后发现湛月弯刀的迹象，还请您早日通知我们！告辞！”宋雪宁起身，宋然和一干斩沧阁弟子也纷纷起身，恭敬得拜别。

　　“盟主，告辞！”

　　“告辞！”

　　一场宴席匆匆收尾，武林人士纷纷离开映月山庄，待人流散尽，唐三千却向后山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