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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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金熟门熟路地走在这块土地上，呼吸着林中的空气，一切都是他熟悉的，但又不太一样了。
毕西里好奇道：“你来过……”反应过来后他迅速噤声，这是黑暗种族的乐园。不用说帅比他肯定也是……
『这是我的故乡。』
梅金倒一点不避讳。
亚瑟乐呵呵过来：“我这还是第一次来苍茫大陆。”
毕西里看他一眼，没有多问。
梅金看天，好似在观察什么。
『雾要来了。』
亚瑟还在迷茫，“雾？什么雾？”
毕西里一听就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他问梅金：“阿尔夫特，你还能闻到波琉西的气味吗？”
梅金摇头。
这里是黑暗种族的栖息地，更何况大巫们本就擅长隐匿踪迹，在赤红时梅金之所以能够追踪到她完全是因为波琉西身负重伤，又一路不停地释放能力，因而才有踪迹可寻。
到了此次，诸多混杂的黑暗气息掩盖了波琉西的去向，现在再去找她已是大海捞针。
“那我们怎么办……”起雾了，太阳影影绰绰无法推测方向，毕西里忧心忡忡。
还在踌躇之时，雾已经弥散开来。气温很快低下来，周围林子里的绿慢慢被雾吞进去，几乎成形的湿气迎面而来。
周围化作一片白茫茫，像一个雾池子，把所盛之物全部淹没。
毕西里被扯着下蹲，有个暖呼呼带毛的东西蹦到他怀里，嘎嘎叫了两声，是科科。他安下心来，下意识牵住梅金的衣袖。
这么大的雾很容易走丢。
亚瑟看不见人，大喊：“怎么回事？”
梅金抱着小花篮，用拇指擦了下萤火香，绿色的火焰倏忽燃起，如萤火虫的尾部，散发着冰冷的微光。
亚瑟瞥见绿光屁颠颠跑来，“这大陆也太邪门了吧？”
毕西里在雾中无声翻了个白眼，“不然你以为它为什么叫苍茫大陆？”
“‘苍茫’是这个意思？”亚瑟惊叹，还要说下去却闭嘴了。这雾如水汽般一个劲朝人嘴巴里涌，感觉很怪。
“先走出这里吧。”毕西里说。
于是三人慢慢走着，宛如穿过海市蜃楼。雾漂浮在林间，像一道水河，慢吞吞流动，尽管速度很慢，但它的确是在朝身后涌去的。
随着三人的走动，雾越来越淡，最后直接断流在一处。站在交界口，左手边是浓重的绿，右手边是蒙蒙大雾，宛如现实与梦境在此处相遇，两者不欢而散。
雾宛如一只白色的无形巨兽，把吃掉的东西放出来，一声不吭走远了。
亚瑟第一次见此奇景，目瞪口呆看毕西里。
毕西里木然脸解释：“苍茫大陆有很多雾团，它们会流动。”
“就这样？”
“你还想听什么奇幻动作冒险故事？”
亚瑟仰天。
几人先在此停下。
毕西里看着复出的红日，不自觉地摸了摸胳膊。苍茫大陆自带森冷，火红的太阳被笼上一层似雾非雾的色彩，仿佛隔着一层冰照下来，有暖意，却不够热烈。
黑暗种族栖息的大陆果然……阴气森森。
毕西里咬着拇指推测道，“我们已经在巫族的领地附近了，只是不知道落下的地点有没有偏差……”
梅金点头。
传送门只能在一道轨迹上来回移动，不过是从地上被移到了天上，到底上下仍呈一条直线，然而不能就此大意。
波琉西诡计多端，得多加小心。
这点毕西里自然也想到了，“但是他们也不一定把传送门设在领地附近……”
他不信波琉西没考虑过被反杀的情况，若是这样还将传送门设在自家领地，无异于引狼入室。可是……话又说回来，是谁开了这扇门？波琉西？或者……巫族？
他们想干什么？
疑点太多了。
毕西里大致扫了一眼这片林子，再抬头一看，竟然已经快要天黑了。
苍茫大陆的黑夜来得快，走得慢。黑暗种族始于黑暗，因而热爱他们的起源，只有在黑夜中他们才能衍生出更浓重的邪恶。对黑暗种族来说，苍茫是一片适宜苟且的土地。
毕西里吩咐几人涂抹药水，无论哪个大陆哪个森林都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虫子，苍茫大陆的虫子尤为毒辣。
他远目，树木拔天遮天蔽日，一时半会儿出不去。在移动小镇里过夜？毕西里把这个想法驳回了。
目标物太大，万一遭袭就是一窝端。不如将就在林子里住一晚。
科科有点虚，嘎嘎叫着扑进毕西里的怀里，它是光明灵兽，很不喜欢也很不适应苍茫的阴暗气息。
夜晚很快来临，树木与虫子都漠然无语，连风都没有，一切都仿佛死掉似的，只有某片空地上燃着一团篝火。
人在巨大面前，在空旷面前，总是渺小且微弱的。
几人围着篝火而坐，脸上映着薄薄一层火光，亚瑟百无聊赖，不时拨弄一下树枝，发出毕毕剥剥的声响。
夜晚的苍茫冷得有点无情。
毕西里肉｀体凡胎耐不住寒，小白脸被冻得苍白，嘴唇泛得青紫，又让主子用唇齿碾压着，终于浇灌上鲜艳的红，像泛着霜的成熟甜柿子。
唇红齿白煞是好看。
梅金用堪为毛骨悚然的目光盯了他一会儿，满意地递过大黑袍，末了又从空间戒里翻出一床褥子。
毕西里想杀人，猫似的打了个喷嚏，嘀嘀咕咕道：“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梅金用一杯热水堵住了他的碎碎念。
毕西里服了。
和帅比出来旅游真他妈开心啊……褥子还能理解，毕竟帅比是一个睡眠至上的人，可是热水？
你是有生理痛的小姑娘吗！这都备着！
毕西里吐槽不休，没意识到自己才是个生理痛的小娘们儿，捂着冰凉的肚子，心满意足地喝热水。
啊好暖好开心~
亚瑟戳着篝火堆，发出掷地有声的冷笑。辣眼睛，他都快被恶心出幻觉了好吗？他呵呵笑继续拨动火堆，突然愣住，从窜起的火焰看过去。一会儿又坐直了，视线上移。
什么也没有。
他疑惑，又弓下腰看向火焰。
“热水能给我一杯吗？”亚瑟发声。
他背对着毕西里和梅金，坐在一堆火前像个木头桩子，语调有点怪。
毕西里无语他怎么不自己过来，刚想骂又皱了皱眉，改口，“自己没手？”还是任劳任怨过去了。
他行路自然，嘴里还在抱怨：“懒不死你。”
一切如常，但有什么不太一样。
像是脑子里的某根弦被拨动，梅金下意识看向怀中魔杖，心口突然响起一个人声，仿佛魔杖上的人偶在说话一般：“……阿尔夫特，别过来，是木灵。”
自从艾莉西娅去世后，毕西里就再也没有主动用读心石和他交流了，这一回算是情急之下迫不得已。梅金发现对方的意识力更加强大了，心理交流收缩自如，说完就再无其他杂音。
梅金不免有些可惜，以前总能听到一堆额外的吐槽，很有趣。现在除了对方要给的，想让他知道的东西，其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变强大是一件好事，但又不够好……至少没他想的那么好。梅金不打算想太多，稳稳坐着。
“将计就计还是主动出击？你怎么想。”他问。
毕西里回答的声音十分微妙，假如声音有颜色，那么他此刻的声音一定是红色，脸红的红，“将计就计，他们太狡猾了，这样保险点。”
梅金了然，手垂到一边。
毕西里走到火堆面前，递过了热水，亚瑟没能接住，水洒了一地。两人一前一后晕倒。
梅金靠着树双眼紧闭，似乎也失去了意识。
四下一片寂静。
夜风扫过，带来一阵寒意，有什么在黑夜里蠢蠢欲动，宛如一场幻境。瘫倒的三人中央起了一场小规模的灰雾，最终凝成一团。雾团无脸，周围带着一圈毛边，似无形却有形，虚虚浮在半空，不时转动一番笨拙的身躯，像在打量三人。
梅金垂在一侧的手微不可查动了下。
一条长且尖锐的黑色刺藤从雾团正下方的地底破土而出，仿佛生出眼一般精准地缠住了这团雾。
雾团发出了惨烈的尖叫声，周围的树也似有所感，兔死狐悲一般震动，叶子哗啦哗啦响起来，像雨声更像哭声。
梅金划了个圈，刺藤被引路绕到树梢上去，在枝桠上缠了几圈，把雾团吊在了树下，远远看着像是垂着一只死灰色的灯笼。
雾团摇摇晃晃，发出刺耳的哭声，连带着树枝都吱吱呀呀，两相辉映凄凄惨惨戚戚。
演戏的毕西里和亚瑟见完事了，站起来掸泥，两人不约而同顶着狞笑走过去。
毕西里咬着一截灯芯草，小流氓似的：“就一只？我还以为它要组个家族呢……”
梅金看他一眼。毕西里不知怎么的有些慌，把嘴里的草呸呸吐了，脸不可抑制地发烫。
亚瑟不解风情道：“这是个什么东西？还会隐身的？”他挺好奇，毕竟这东西光凭肉眼看不出来，他透过火才看出了一块轮廓。
毕西里的科普时间到。
“这是木灵，苍茫大陆特有的一种种族，生活在森林里，为魔树服务。”
“听起来挺任劳任怨的……”亚瑟道。
毕西里轻飘飘白他一眼：“他们喜欢杀人，拿尸体来养育森林里的魔树。”
亚瑟为自己的无知沉默。
毕西里继续：“它们擅长隐藏自己，但是透过火就能找到他们……可能是因为它们身为黑暗种族，在光的映照下只能无所遁形。” 就好像每种动物都有自己的天敌一样，没人能说清为什么。
亚瑟跃跃欲试：“那把它抓来是要宰了？”
毕西里：“不宰，先把它皮给剥了。”
亚瑟：？？？
不宰还剥皮？略残忍好吗？
梅金点头，动了动无名指，刺藤穿破臃肿的雾团，把它来回扎成了个针线团。
亚瑟不忍地别开了头。
刺藤在其内蠕动，在雾团内逐渐生长膨胀，用力挤着，把这团雾撑得支离破碎。雾团四散，纷乱的碎片宛如羽毛一般落下，在即将落地之前消失，像是雪融。
小花篮在碎片里拎起一只脱毛鸡一般的可怜小玩意儿。
科科：？？？
不能够啊，这个设定重了好吗？
小花篮把昏迷的鸡仔兜在怀里，献宝一样献给她主子。
梅金很嫌弃，不要。
毕西里接手，宛如市场买菜一般掂量这鸡有几斤几两。
亚瑟很懵。
毕西里主动解释，“这个是木灵的本体，外面那层雾团是它的保护膜，算是隐藏自身的‘壳’。”
梅金写字。
『我们可以向他问路。』
毕西里机器一般接着：“木灵是森林之灵，它是森林的守门人，所以……一切它都了如指掌。”
亚瑟点了点头，表示他懂了，上前抽了小鸡仔两巴掌。
毕西里惊叫出声。
“你那狗熊力气能把它抽死了成……不？”
话音没落，鸡仔幽幽醒来。
……吃软怕硬的小畜生。
木灵刚醒，对上几张大脸，二话不说哆哆嗦嗦朝毕西里咯吱窝钻。毕西里把他两条脱毛翅膀拈起来，拎到眼前，面对面开始说鸟语。
梅金和亚瑟早习惯这人口吐除人以外的任何语言，面色如常。
鸡仔却炸了，它身上没毛，连炸毛都不成，只好躲躲闪闪，十分屈辱。
毕西里问了两句，木灵嗯嗯呜呜地回，被忍无可忍的毕西里弹到地上，眼泪汪汪，小花篮赶紧把它捡起来放进口袋。
科科的妒火快把这片森林给烧了。
毕西里转向两人：“巫族的确在这片森林深处……但是……”
梅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但是，他们的领地在……魔树领地的内部。”毕西里迟疑一刻，“木灵是不会撒谎的。”
他们对森林忠诚，一切有关森林的东西他们不会撒谎。
居然是魔树……
“不过我有点在意，”毕西里沉思，“木灵一般都聚集在一起，出来‘捕猎’更不可能单独行动。”
“而且我一提到它的族人，它就哭个不停……木灵一族也许出了什么变故。”他肯定道。
『让它带路吧。』
……哪怕巫族巢穴在魔树领地。
木灵失去外壳后，完全成了个不中看也不中用的东西。此时它弱鸡一般龟缩在小花篮的口袋里。
科科扑闪着翅膀，一股子占山为王的德性，对着鸡仔二话不说上嘴。
小花篮好声好气道：“它没你高没你帅没你强，别欺负它啦。”
科科这才顶着一张害臊脸哼唧跑开。
毕西里一路叮嘱几人，“魔树很缠人，要用到甘草汁和火种。”
甘草路边到处都是，火种更不用说。毕西里每次要求的材料都很亲民。
木灵带着他们向森林深处走去。
毕西里之前对传送门猜测很多，譬如它到底是不是由巫族设立于此的，以及它与巫族领地有着怎样的干系。
现在看来还是挺靠谱的。
巫族领地在森林深处，外围有魔树庇护，若是没有木灵的指引，他们万万不可能寻到此处……
毕西里看着面前这道深不可测的鸿沟。
原本这应该是一片平整的土地，中途却不知是因何断裂开来，甚至上下分层，就如一个跨级太大的两层阶梯。他们站在高地上，俯视间是夹缝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对岸比这头矮了约莫有一棵成年大树的高度。
科科急得跳脚，他身为一只能飞的鸭，对上几个没翅膀的脱毛人类，实在是恨铁不成钢。
他有点沮丧，不过是为了找回老婆婆，为什么一路这么多波折呢……
毕西里看出他的不快乐，捏了捏他鲜红的鸭嘴，“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还不开心吗？”
科科摇头，无力地在毕西里的掌心下蹭了蹭，蜷缩的翅膀再度展开，直接腾起飞到了对面，说：“我先给你们探探路……”
他像个逃兵似的羞愧地逃窜了。
毕西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太清楚了，这种无力感，尽管谁也没说，但他能感觉出队伍里每个人都很低落，不仅仅是因为艾莉西娅被夺走这件事。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重新振作起来。
一旁的梅金看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这里有问题，传送阵不能用。』
梅金发现这点。
“那巫族领地肯定就在前面了。”毕西里揣测道，“而且我看前面这块地土质潮湿稀松，的确是最适宜魔树生存的地带。”
这样看来他们不得不过此处。
梅金了然，他下意识试探对面土地里的种子，用魔力温柔地包裹，催生。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藤从地底翻涌上来，宛如一片绿涛。
亚瑟二话不说一跃而下，不痛不痒地在一堆松软的绿藤上站起。接着是梅金，毕西里抱着小花篮也紧跟而下。
绿藤完成了它的使命后迅速萎败。
亚瑟：“咱们快点！别让那魔女逃了。”
毕西里点头，几人就要继续赶路。他走出两步心底却不大安稳，好似有些隐秘不平的心事打成了结，不解开就不能再度前进。
他疑惑地回头看，终于发现了端倪。
那道鸿沟。
他先前站在上方，俯视这条巨大的裂缝，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这回进了低处，怎么看怎么别扭。
毕西里停了下来。
梅金：？
毕西里简单快捷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这条沟壑有问题。”
亚瑟很疑惑这人怎么想一套是一套，刚想反驳，毕西里已经给出了指令：“这样，亚瑟你继续前进，我和阿尔夫特去这条缝下看看。”
亚瑟同意了。
毕西里吹了个口哨，把在天上盘旋不休的科科叫了下来，吩咐大白鸭子不要给亚瑟添麻烦，随后他舌头不带转筋，飞快地将甘草汁与火种的用法告知两人，一路标记以及信号要如何如何，然后将两人赶走了。
亚瑟和科科有种被后娘撵出家门的感觉。
完了毕西里一刻不停扯着梅金回头。
『你确定？』
梅金被他扯得像个东倒西歪的葫芦。
“感觉。”毕西里回头看他，“你不信我？”
梅金睫毛微垂，没有回应。
毕西里笑了一下，像一根被拉到最紧的弓弦。
片刻后他的胸腔微震，有个低沉温存的声音占据了那里，“信的。”毕西里的脑子迅速噼里啪啦放烟花，成个一根火烧屁股的箭，蹭蹭蹭往前冲去。
两人秒速到达沟壑前，梅金丢了一块石头。
没有回音。
梅金看向毕西里。大多时候他并不愿意表露很多情绪，但偶尔想事时，钢灰色的眼睛要替他回答，多出一点忧郁的冰蓝。这让他看起来不那么苍白，有了沉淀的人情味。
毕西里回看他，心尖下塌一个浅浅的凹陷，像谁的指痕。
他故作轻松道，“没关系，反正你在，我们……啊！”
梅金没给他一点反应的时间，直接抱着他就往下跳，小花篮眼疾手快攀着两位大人的手臂一个屁墩坐进了臂弯。两人一精进入了夹缝。
矮地上的绿藤抖了抖，撑破枯萎的尸体复又重生，从地面延伸一路钻进了沟壑。
毕西里和梅金安然无恙落地。
说是落地其实不大准确，两人被绿藤半吊在空中，与地面密密麻麻的铮亮钢针面对面照了个正脸，相隔不过毫厘之差。毕西里头顶充血，强打精神扫了一眼，瞧见不远处的尖锐上还有半干血迹，钢针缝隙中依稀有森白的兽骨。
他惊出了一脑门冷汗。
若不是梅金木系魔法施用及时，只怕两人也要成人肉串子。
“我觉得你的猜想是正确的。”梅金用心声传音。
毕西里思绪千回百转，想了明白。上方路面无法施用魔法极有可能是障眼法，特意故弄玄虚，为了迷惑人心，叫追来的人以为前路才是巫族领地。他实则更偏向于巫族领地就处于这夹缝之内。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鸿沟虽然晾得光明正大，但正因为如此，更易让人忽视。
毕西里艰难吐出一口气，“现在怎么办？”
梅金默不作声。钢针下全是细碎的骨头，两壁是坚硬的灰石，再加上地底下魔力因子本就稀少，木系魔法更无发挥的可能。
小花篮被绿藤扣在毕西里怀里，不安地扭了扭。她动作虽小，却连带着倒挂两人悬在空中晃荡，宛如摆钟。
毕西里睁大了眼，分神的片刻让他看了清楚，虽然稍纵即逝，然而在这些许晃荡的时间里，他已然寻到了路。
“阿尔夫特，放我下来。”
梅金瘫着脸，心声悠然响起：“这么想死？”
毕西里沉默片刻后跟着用起了心声，“从这里开始，我只会用读心石和你交流。”
尽管梅金知道这不过是以防隔墙有耳消息外泄，但他还是很高兴，不动声色点头。
毕西里心音再度响起，“这是弑目阵……名字挺能扯，其实就是你所看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会杀死你。”这种奇怪的术法也只有巫族能搞出来了。
梅金不痛不痒：“那我们怎么出去？”
“闭上眼睛就好，我说睁眼才能睁眼，先一起下来……牵我的手。”毕西里稳住奇妙的语调，很怕让对方听出他心里的羞赧。
两个大男人！牵手！你还不如一刀捅死我！他忧伤地想。
梅金丝毫不掩饰心里的好笑，“嗯。”
若是旁人，面对下方的杀人陷阱，怎么可能信他这没有缘由的两三句话，但阿尔夫特从头到尾没有问半个字。
毕西里心安下来。阿尔夫特对他的信任几乎是无由来的，让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宠上了天，得意忘形，又因这莫大的恩宠惴惴不安起来。
——但是又有什么关系，阿尔夫特信他，这就很好了。
毕西里闭上眼，“准备好了？”
梅金嘴角半弯，开心得很隐忍，“嗯。”
绿藤断裂，两人周身的束缚尽数散开，掉进尖锐散着冷光的钢刺群之中。噗通一声，让人惊惧的血色惨剧并没有发生，毕西里牵着梅金稳稳站在了平地之上。
两人闭着眼，慢吞吞挪着步子，漫无目的地前进。那些钢刺宛如折射的冰凌，依然生在于地，但没有一根穿透他们的身体。人与物各自相安，即使此景触目惊心。
偶尔毕西里会踢到几个硬邦邦的东西，他知道那也许是兽骨，也许是人骨，但他手心攥着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与他互通心意的人，所以他一点也不慌。
梅金在黑暗中，眼前什么也没有，但手掌毕竟温热，好似黑暗的视线中出现了一簇跳动的火。
明明什么都没有，他却知道是存在的。他跟着这团火前进。
毕西里算好了步子，手臂上抬，拨开了这个术法的阵眼。一阵黑烟袭来，绕着两人宛如一条黑蛇般，缓慢地做着最后的巡查。
两人一动不动。
终于黑烟散去，留下一股萦绕不去的腥臭。
“朝左跨一步，靠到我的左肩去。”毕西里的心音。
梅金摸索过去，肩膀靠着对方的，两人肩头相对，一高一低，宛如上方土地两层分级。他这动作本是无意，却让毕西里气了个底朝天。
毕西里气呼呼道：“朝前走，迈出步子的同时睁眼。”
梅金照做。
于是一步踏下，仿佛踩住了万物的节点，此方世界接连斗转，高山与河海相对，天空与大地颠倒，白日与黑夜更迭。
梅金睁开眼睛，面前是惊飞的夜鸦，扑棱飞过，留下一阵惨淡的乌啼。
他看向毕西里，毕西里也看向他。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脚下，底下是不平的鹅卵石。他们站在浅至脚踝的涓涓溪流中，面面相觑微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