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秋千架》已凉天气未寒时

27、「Chapter 26」

　　大概人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明明已经被自己在意的人告了白，可这样忽然被填满的心情却又惹得人不由自主地患得患失起来。

　　越水千寻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有些无力地戳着纸桶里的关东煮，心中乱做一团。
　　所以，前天晚上的那些事到底算是个什么剧情呢…告白吗？

　　教室的门吱扭一下被推开，后藤友美匆匆地将书包放在了座位上，越水千寻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她似乎脸色不太好，也许是还没有从前一阵改论文的疲惫中缓过来的缘故吧。

　　“千寻桑，怎么，一个人在吃午饭吗？”

　　“…嗯，没什么胃口，随便吃点好了。要来点吗？”

　　“谢谢，”后藤友美探过头去，将一块油豆腐包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开了口，“真好吃…其实想想，只有能吃到肚子里的才是真的，什么男人什么感情之类的东西，全都是虚的。”

　　“友美桑…你还好吧？”

　　“没…没事…”

　　越水千寻把手里的竹签放下，转脸看过去，却正好看见后藤友美用手捂住自己脸庞抽泣的样子。

　　“友美桑？你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是小泽弥彦…他骗我，骗了…好长时间，根本就…就不是他…”

　　好久之后，越水千寻才从她泣不成声的陈述中捋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后藤友美能与那位小泽弥彦先生“隔空示爱”的热络期早在三周前就结束了，只是她不知道，后来在手机另一端与她每日说早安晚安的早已不是自己所爱的人。小泽弥彦对这段感情并不投入，只是将后藤友美当做了一个时常在线的磕友来消遣，后来工作忙起来后，他索性将自己的Line账号丢给了邻居家的小姑娘，还无所谓地认为这只是“找个人帮他回复”而已。

　　“一开始我没在意过，可他的那个国中生邻居我也是认识的，有一次我忽然发现小泽弥彦给我截屏时用的聊天墙纸和那个邻居小姑娘的一模一样…我思前想后，决定直接挑明了去问，结果…还真的就是这样…”

　　恋爱中女生的直觉总是惊人的准确。可世界上最无可奈何的事也在于此——看似一段情话不断、如胶似漆的恋情，实质上却早已虚得渣都不剩；而那种心照不宣、影影绰绰的感情却能在漫长的岁月中持续了这么久，时至今日还在不停地蔓延开去。

　　越水千寻有些发愣地想着，脑子里却渐渐勾勒出另一个人的剪影来。

　　“…算了，不能再提了…说多的话这种晦气是会连累到身边人的，”后藤友美抽了抽鼻子，将手里的纸巾丢进垃圾桶，“现在想起来，还是千寻桑的那位男友…嗯，男生果然就是那样的才可靠，像他那种——”

　　“都跟你说了好多遍了，柳不是我男友！”

　　“啧啧，我可还没说是谁呢。”

　　“……”

　　越水千寻被她连珠炮似的揶揄弄得一时语塞，连耳朵尖都自乱阵脚地红了起来，幸亏适时而来的简讯铃声给了她缓解尴尬的机会。

　　“…是我妈妈，说让我今天早点回家，要一起去庆祝邻居弦一郎升职。”

　　“这样啊。我本来还想让你下课后陪我逛街散心呢，这样看来我也早点回去睡一觉好了。”后藤友美揉了揉自己红肿未消的眼睛，“不过作为补偿…”

　　“请你吃乌冬面？”

　　“什、什么鬼…我是让你帮我留意着可靠的单身男生的信息！我要尽快脱单走出阴影…”

　　“诶，这样的话——我刚提到的那个邻居，姓真田的，他就单身，”越水千寻扳着指头算了算，“而且和我一样，单身了二十多年了，平心而论也挺可靠的，绝不会沾花惹草。”

　　“很好。帮我留意着，事成之后我请你吃乌冬面。”

　　“成交。”

　　下午五点四十七分，越水千寻终于赶着早一班的地下铁回到了藤泽。

　　“我来晚了，”推开真田家的门，越水千寻匆匆将鞋放在了门庭外，逐个跟屋里的人打了招呼，“…幸好今天我们教授拖堂还没那么严重，不然还不知道——仁、仁王？”

　　真田妈妈一脸笑意地擦了擦手，走过来帮她把外套搭在了客厅的衣架上，“没错哦，今天仁王君从公司请了假，特地来一起庆祝的。如果今天切原君和柳君不是学校有事忙的话，也会一起来的——千寻跑了这一路很累吧？快来歇会儿，马上就开饭了。”

　　“谢谢抚子阿姨。”

　　白毛狐狸此刻人模狗样地跪坐在客座的绸质垫子上，一双绿眸里满是强装出来的正经，“越水…你看到我就这么惊讶吗？”

　　“嗯，我还以为你最近情场得意，就把我们都忘了呢。”

　　“嘛…恶意揣测别人真是过分…不过说起来你大概还不知道，”仁王雅治换上一副调笑的神情，刻意压低了声音，“真田这个粗木头，最近在情场上也开窍了呢。”

　　“谁，弦一郎君？”

　　“嗯嗯。”

　　两人同时向一旁的真田弦一郎看去，弄得当事人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生生涨红了脸。

　　“那可真是赶巧了…本来我还想介绍给你一个我们专业的女生呢，看来现在只有回绝人家了，”越水千寻把桌布掀开，起身往他身边靠了靠，“不过我还是挺好奇，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呢…弦一郎君？”

　　“是…是一个女孩…”

　　“……”

　　一旁的仁王雅治伸手把她拉了回来，“好了好了…那是前几天，有个病院做护理工作的女孩来藤泽警署报案，然后中间经历了不多不少的一些事，总之他们就看对眼了，之后打算在一起了。喏，要看照片吗？我刚给幸村切原和莲二他们每人传了一份，还没来得及删呢。”

　　真田弦一郎脸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耳朵根。

　　越水千寻看着照片上笑容平和的女孩，回想着仁王雅治的介绍，不禁又跑了神。

　　老实说，不管自己承认与否，这位邻居的优秀越水千寻可是完全清楚。且不说身高相貌以及从国中以来课业学习和网球剑道之类的成绩等等，就单说工作后一年便得以升职这样的业绩，恐怕全日本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了吧。

　　而相比之下，那个女孩就显得黯淡了许多：相貌平平，能力平平，还在做一份辛苦的护工工作…越水千寻把目光从照片上移开，心中多了几分莫名其妙的忐忑。

　　“弦一郎君是很喜欢这位小姐的吧？”

　　真田弦一郎别扭地偏了偏头，仿佛是在躲避着自己真性情的流露。

　　根据越水千寻的经验，这就是他表示肯定的意思了。

　　“…那你喜欢她什么呢，是性格好吗？还是——”

　　“呐呐，我说越水，你在这方面还真是意外地蠢…喜欢谁还非得能说出来理由嘛？”仁王雅治绕着自己的手指眨了眨眼，“能记得自己沦陷的日期就不错了。”

　　“…是吗？”

　　“我…我的话，的确也不知道，到底喜欢她什么…但是，只是知道自己想见到她，这样就是喜欢了吧…”

　　越水千寻有些惊讶地看过去，却见真田弦一郎仅露的半边侧脸越发显出红晕，有些局促的模样甚至像一个第一次将恋爱诉诸于口的少年——也像是前几天烟火祭上的自己。

　　“我并不这么想。我从未认为你和我之间有过什么差距。”

　　“千寻，我对自己未来的规划本就将你纳入在内，所以你上面的逻辑不能成立。”

　　有些情话，刚刚从对方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也许让人不敢相信，可经过一遍一遍的回想后，却能叠加出不同寻常的余味。越水千寻不知道这种爱慕因何形成，因为在她的记忆里来来往往的也就只有柳莲二一人——他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让人向往的人，她甚至从来没有设想过如果他有“平淡无奇”的可能。

　　而现在看来，这似乎是一个完全不重要的议题。谁喜欢上谁，就像是从一开始就注定好了的一样，无关样貌，无关性情，无关出身与能力。如果喜欢了还有在一起的可能性，那么哪怕是万分之一也要努力抓住的吧。

　　越水千寻低下头，想借此掩盖自己忽然间怦怦作响的心跳。

　　窗外隐约可以瞥见邻家庭院的一角。夜露渐沉，秋千架上的每一片藤叶似乎都闪起了温柔的光芒，直直地打在她流转的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