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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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雏凤初鸣
开平元年，外忧内患刚刚平复。
时近年关，都城百姓应要开始准备年节，然而相比往年，如今都城百姓最关切的却不是年节的准备，他们津津乐道的，是新帝原来竟是一个和尚这一件事。
这并不是一个秘密。
早在陛下率众铲除乱党之时，便有传言，新帝是年轻有为的得道高僧，先帝驾崩，大齐后继无人，当时还在寺庙里吃斋念佛的新帝临危受命，内忧外患之际接管江山，还太平于百姓。
及至今年，续发登基。
于是便有乡野布衣悄悄讨论。
——这和尚做的皇帝，和其他皇帝有什么不一样？
别人回。
——傻呀！和尚不能碰荤腥。
——一顿猪脚肉，赛过活神仙。这不能吃肉，皇帝当的也没什么意思嘛！
——这自然不用你操心，皇宫里还缺山珍海味？嘿，要我说，其实和尚当皇帝有一点最不好。
——说说？
那乡人悄声，挤眉弄眼。
——那自然是不能娶老婆！
乡汉们哄然大笑。不能吃肉不能娶老婆，在他们看来这皇帝当的也太没意思了。
不仅民间流言纷纷，就连朝野内外，周边各国都蠢蠢欲动，借着参加登基大典的名义纷纷来探查情况。
听说齐朝新帝还俗后还是坚持每日礼佛，会在佛前静坐三个时辰；
听说新帝没留任何奴婢贴身伺候，只留了一名小沙弥帮忙点灯研墨；
听说新帝婉拒了朝臣要求成婚留嗣的奏请；
听说……
这么一个史无前例的和尚皇帝，只在登基大典的那一日，在世人面前稍稍露面。
那日，礼官唱罢。身着玄袍，戴凤翎冠冕的新帝步步登上祭台。他身形劲瘦，步伐沉稳，虽有一头略显突兀的短发，却有一双如星如炬的双眸，浅浅扫过看客时仿佛带着无形的压迫力，那些偷偷打量的人纷纷低下头，按下心中的小觑和质疑。
直到登基礼仪结束，才有人恍然，对于新帝，只能说百闻不如一见！
没有人不曾听说过新帝登基前所做下的伟业。
在此之前，大齐可谓是覆亡在即。
于内，摄政王和太后把持朝政许久，先帝没有子嗣，乱党在先帝病重时将先帝控制为傀儡，其党派官官相护，横征暴敛；于外，西羌一直觊觎中原，趁机侵吞大齐边境，屡屡派兵掳掠百姓，掠夺大齐城池。齐朝内忧外患，危如累卵。
谁都没能料到，这时候竟然冒出一个先帝遗子，带着一帮江湖人士搅乱风云，最后竟然真的能扶大厦于将倾。
江湖儿女，在世家贵族看来，说好听是侠客，说难听了游民罢了。不事生产，不交赋税，不遵法纪，哪个朝代不视这些游侠儿为麻烦？即便个人再勇武，于家国层面又有何用？不过一批散兵游勇罢。
没人能想到，就是这批散兵游勇，破了西羌设在大齐的特务机构，接回了遗留在外的先帝遗子，又在新帝带领下，揭露了摄政王勾连外族的阴谋，甚至如今，新帝将有希望收回被侵吞三十年有余的边城！而新继位的皇帝，还有不少犹如传奇话本的传闻。
传说他拥有在江湖中也是一流顶尖的武功；传说他足智多谋力克党羽倾国的摄政王；传说他菩萨心肠、仁心仁德，真正是爱民如子。
大齐迎来这样一位文武双全，又深得民心的皇帝，对外邦而言自然是大患，对内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不说那些心怀不轨的，单说后宫没有子嗣，新帝还不愿纳妃，就让忧心忡忡的礼部不由生出了和乡汉们一样的忧虑。
陛下不会还守着清规戒律，不愿近女色吧？
这可万万使不得呀！
于是礼部尚书基本每日必请求觐见，每见必催婚。这甚至，已经成了朝野内同僚们打趣礼部尚书的不传之妙。
——今天尚书大人向陛下请旨纳妃了吗？
——哦，那今日陛下同意了吗？
答案总是一如既往，而礼部也从来不轻言放弃。
今日，右小嶷带着最新的情报来书房禀报时，不巧就撞上了这一幕。
“陛下，您再看看这幅。这位琅琊王家嫡女，精通四书五经，又有治家之贤，您看如何？”
“我观——”一个清越的声音顿了顿，才道：“这位女施主面色略显凄白，唇色又偏浅淡，恐怕肺腑有疾，应尽快医治。”
可惜画师特地安排的西子拂柳的风情，这一腔心思，和尚他看不懂。
礼部尚书急得团团转。
而新帝，还在认真看诊。
“说到肺疾，早年我看到一副药方，可以……你怎么了？应法，快扶尚书坐下。”
在旁边伺候的小沙弥上前，搀着不断抚着胸口大喘气的礼部尚书安坐。
而新帝则体贴道：
“既然尚书身体有碍，可不必每日觐见，如无要事，以后每月参加一次朝会即可。”
听到这句话，礼部尚书又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不过害怕再装病弱，皇帝会直接送他回家颐养天年，连忙忍了下去。
“陛下！臣无碍。还请您看看这幅仕女图，这是右将军膝下嫡女，定是身体矫健……”
“咳。”
见到这幕情形，在书房外等候的右小嶷憋不住笑咳呛了一声，瞬间，便引来屋内两道意味不同的视线，他只能清了清喉咙，上前禀道：“臣右小嶷，拜见陛下，臣有边关急报！”
既然有边情要禀，礼部尚书只能先行退去。
新帝，凤亓梧让沙弥送走礼部尚书，看了好一会右小嶷，才对他道：“右师弟，只你我二人，无须讲这些礼节。”
“陛下，刚刚有朝内大员在，我可不想再被吏部参上一本，说我一介乡野小子不懂礼法。”右小嶷起身，掸了掸膝盖上的尘土，看向凤亓梧。
凤亓梧叹气道：“无人在时唤我师兄即可。”
“是，师兄。”
右小嶷，霸刀堂副堂主，也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与凤亓梧以师兄弟相称。他曾背负使命深入敌方探听情报，又与其他十三人一起将凤亓梧安全护送回风雨飘摇的齐都，两人感情自然不比一般。
“颜漠北，嗯，颜将军有信送达。”
只不过即便在都城待了许久，右小嶷也总不太习惯改口。当时一起经历风雨的兄弟们，一个成了大将军，一个成了皇帝，身份地位都和以往不同。而跟随凤亓梧一起进京的武林中人，对目前处境不习惯的又何止他一个呢。
凤亓梧接过信，看了几眼，便用内力震碎信纸，飞灰从他指尖缓缓飘走。
“你已看过信了？”他问。
“是。”
“一月前，他们二人奇袭西羌军，夺回了黑城。”
黑城便是之前被西羌占领的大齐边城，被西羌人夺走已经数年有余。眼下这明明是个夺回故土的好消息，可凤亓梧面上却不见喜悦。
其实也不难猜测他的担忧。夺城不易，守城又如何容易？城里百姓的食粮，守城官兵的食粮，都需要一一筹措，而防备西羌人卷土重来也不能掉以轻心，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是简单的事。这在以往都需要皇帝与大齐的最高决策机构共同商议才能解决，而眼下的凤亓梧却并没有那么多值得信赖的大臣。
身处江湖与朝堂，不习惯的不仅仅是右小嶷，凤亓梧自己又何尝自如呢。
右小嶷却在揣度另外一件事，这份军情不是由兵部驿站层层汇报上来，而是颜漠北的心腹快马加鞭送到，其中，要么是兵部里还有没有清理干净的细作，要么就是还有别的势力参与，总之，边关的两位将军都不放心兵部。
将在外，后勤处处掣肘。哎，也不知师兄要如何解决这件事？或许……
他正想着，那边凤亓梧已经开口吩咐，又递给他一枚玉佩。
“师弟，现下需要你带人速抵黑城，两位师兄所需要的黑城城内一应开支你也尽可凭此去联系十三娘子安排。时机刻不容缓，恐怕需要你即刻出发。”
“是！”右小嶷立即应下。
他轻功利索，话音刚落，原地已经没了人影。
凤亓梧看了会空旷的宫廷长廊，长长的廊道，只余树影轻斜。他转身走进殿内，室内寥寥青烟伴随着禅香，一道轻叹渐渐消散在木鱼敲击声中。
这边厢，新帝在佛堂中诵经礼佛，那边厢，一群人聚集在暗室密谋。
光影中，没有人说话，却处处是刀锋，伴随着沉默的是一张张写满了字迹的纸张。
有人在纸上询问。
【旧墨已失，如何挽回？】
【难。】
【不如添置新墨。】
【派谁添笔？】
暗室内几人齐齐看向坐在高位的那一人，等他定夺。而被瞩目的那人却漫不经心地研墨，目光透露几许思索，不仅仅是在思索眼前对策，更是在回忆二十年前的旧事。
二十年前，如果知道先帝暗暗遣人出宫时能再狠心一点，斩草除根。今日，何必添这许多烦恼？
许久，阴暗的室内，一笔缓缓落下，只写了一个字——
【萧】
所有纸张都被烧毁在香炉之中，犹如这一场密谋般不为人所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