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眠楼未空》空庭水

11、流亡街的梦与青冥

　　三百年前的小明绝对不会想到会有今天这样一天。
　　作为曾经小孤女一枚，没什么特殊技能的小明谋生的手段通常是向看起来比较善良的叔叔阿姨卖萌刷脸卡。
　　当然这种方法并非每次都能成功，小明的饮食习惯往往是半饱一顿之后再饿上一顿。人生固然是惨烈了一点，但横竖还是将就着长大了。
　　在流亡街的日子过得艰难而胸无大志。
　　不是没有想过去找一张长期饭票，嫁入豪门改变人生这种婶婶阿姨常常挂着嘴边的故事荼毒着少女多姿多彩而无法无天的心，飞上枝头当凤凰什么的，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
　　小明偶尔会憧憬一下梦想成真的日子。
　　流亡街作为下界最大难民根据地，自然也有属于它的生存法则——武侠小说里面的拉帮结派就是其中的一种。如果你想要生活有保障，那么加入一个帮会，会让你的生活质量大大提高，这是那个经常给自己饭吃的阿姨对小明说的话。
　　奈何小明作为三无人员在先天上就存在着不足，她既没有“让自己站在太阳下没有影子”这样的能力从而通过鬼族无影会的招生考试，也没有“凭一张脸去丑哭路人”的秘方而有资格进入魔族的小丑帮。
　　两个有名的大帮会小明加入不了，但还是有小帮会愿意向小明投放橄榄枝，比如棒棒糖协会。此会因为会长非常喜欢吃棒棒糖而闻名。
　　此协会主要职能是沿街行讨，会员可用每日讨得的食物去兑换不同根数的棒棒糖。
　　对于这种愚蠢到令人发指的协会，小明愉快的加入了。
　　因为她也特别喜欢吃棒棒糖。
　　小明的大眼萌在乞讨时特别有杀伤力，因此往往经过一天有预谋有组织的讨要活动之后，她总是能获得不少食物，然后全部被她兑换了棒棒糖。
　　棒棒糖当然不如正常的食物有营养，这样的结果直接导致了小明比入会前更加瘦弱了。终于有一天，一张脸瘦得几乎只剩下眼睛的小明嘴上叼着一根棒棒糖，手上捧着一大把棒棒糖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她的身体严重发虚，整个人摇摇欲坠，顺便和正在奔跑中的溟空撞了个正着。
　　命运就是会安排这样毫无道理的相遇。
　　彼时的溟空作为一个小流氓，以神偷绝技和打架不怕疼而闻名，是多家帮会想要拉拢的对象。而溟空则以太麻烦而由，将个帮会拒绝了个彻底。
　　众帮会喜欢人才，可是不喜欢不识相的人才，帮会中的翘楚无影会最终决定，得不到就毁灭吧。今天就是无影会对溟空下杀手令的日子，溟空正在玩命的逃亡中，却撞上了舔棒棒糖舔得发晕的小明。
　　皮包骨的小明自然经不得身强体壮的溟空这样一撞，立马昏了过去，怀里的棒棒糖撒了一地。
　　而追赶着溟空奔腾而来的无影会的兄弟们，见跑得贼快地溟空突然停了下来，正以为机会来了可以痛下杀手，却被满地的棒棒糖吸引了注意力。
　　多么小巧而可爱的棒棒糖！
　　于是几位杀手兄弟疯狂地去抢地上的棒棒糖。
　　本来连战斗姿势都摆好了的溟空：“……”
　　这本来应该是逃跑的好时机，溟空却突然撇见了刚刚被自己撞倒的小可怜包。小可怜包瘦得自己一根手指头都可以捏死，一张模糊的小脸上不见肉只见骨，唯独一张小嘴水盈盈亮晶晶——应该是刚刚吃棒棒糖时被自己口水润的。
　　溟空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小嘴，他想起了刚刚吐珠的蚌，新鲜而多汁。
　　难道棒棒糖真有这么好吃？
　　溟空加入了抢棒棒糖的队伍中……
　　被奇袭的杀手兄弟们猝不及防，让天生怪力的溟空狠狠击中，棒棒糖也被溟空回收得干干净净。溟空的骨子里有一股狠绝的劲儿，本来不想跟鬼族牵扯太深才选择了逃跑，这下既然起了正面冲突自然要赶绝杀尽。
　　鬼族的杀手兄弟们个个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溟空拿着一把棒棒糖得意地笑。
　　小明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感动得泪流满面的小明扑过来抱住溟空的裤腿，哽咽着说道：“谢谢哥哥帮我抢回了棒棒糖。”
　　溟空：“……”
　　后来，很多次小混蛋洗干净了脸穿着华丽的衣裳站在轩辕楼的身边，美丽得让溟空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却都没有初见时——那个抱着自己的裤腿又泡着一汪眼泪撅着红艳艳的小嘴死都不撒手的小明更让他觉得怀念。
　　而此时的魔王溟空，抱着天族家的轩辕画衣，没有任何表情地向魔宫深处走去……

　　画衣是被热醒的。
　　入目是一汪温泉，周围假山环绕，烟雾袅袅。这里的景色很美，虽不如梦仙楼奢华却胜在别致，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现在正坐在这温泉中，没有穿一件衣服。
　　脸上和身上的伪装已经被清理干净，露出了她本来的面貌。
　　溟空正站在温泉池边看着她。
　　他用一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仅一根手指就让正欲后退的她不得动弹。
　　“原来我的小明长成了这个样子。”他轻轻叹息，“真是好看。”
　　被溟空冰冷的指尖触碰，画衣从心底产生了一股凉意。她想剧烈挣扎却像中了蛊一般，不能动作分毫。
　　“溟空，你把我抓到这里要做什么？还有、被你软禁的那些人，你、到、底想干什么？”她被他束缚着，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一双桃花眼瞪得大大有些许恐惧。
　　“你总是问我，我要干什么？怎么不问问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他垂眸看着她，像是要看到她心里去。
　　“我……”
　　“嘘——”他松开她的下巴，竖起指尖放在她的唇上，“让我猜猜好吗？你想要青冥是吗？为了你的楼哥哥？”
　　他的眼里有笑容。
　　“你故意放出青冥的消息，不就是想——”
　　“可是我没有想过要把你引过来，还是为了那种理由！”溟空突然暴喝，一把捏住了画衣的脖子，硬生生地把她从水里拖了出来。
　　画衣身上之前被温泉蒸得通红，水珠顺着勉强盖住身体的长发一滴滴流下来，她被溟空握着脖子举在空中，双脚不能着地，难受得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
　　溟空看着她的眼泪瞳孔有一瞬间的收缩，却又很快阴郁下来，眼里有着画衣不能理解的疯狂和挣扎。
　　他手中的力道在一点一点地加大。
　　她仍然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水花四溅。
　　画衣重新掉落在温泉池中。
　　溟空跟着跳下来，她剧烈喘息几乎站立不稳，他紧紧拥抱她，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空洞：
　　“知道吗，多少次我都想这样杀了你。”
　　画衣只是颤抖。
　　“你想要青冥是吗？”他的声音又变得很温柔，“我拿给你看好吗？”
　　溟空松开了画衣，转而让她斜靠在自己肩膀上，一只手搂着她的腰避免她摔倒，另一只手升到空中，手掌向上摊开，幻化出了一把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