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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山居(二) ...

  •   郭家庄院内人来人往,热闹非常,主屋的厅堂内更是张灯结彩,布置地喜气洋洋的。一个留着三绺长髯,身着黑底红纹宽袍,峨冠博带的五旬男子,端坐堂上,笑呵呵地接受着众人的拜贺。
      不久,精心烹制的菜肴一道道端上来,酒坛也被打开,精美的青瓷酒杯里斟满了飘香的美酒,热情的祝福和亲切的寒喧过后,便是天南地北的闲聊了。
      这一边历尽沧桑的老一辈总是感慨良多,所聊的话题总不免沉闷,而那一边年轻人的话题就轻松愉快的多了。
      “我昨天听到一首诗,念出来给各位品评一下可好?”郭岱满面春风地招呼着他的朋友们,做着尽责的主人。
      “好啊。作屏兄就念来听一听。”说话的人是九译令桑田,字东篱,穿一袭蓝袍,年纪与郭岱相仿,面容清朗,性格跳脱,不拘小节。
      “听作屏口气想来是首好诗了?不知从何处听来?”这一位是郭岱的同窗好友,校书郎秦简,字书恒,学问渊博,为人固执,有些迂腐。
      “这首诗是由一位小童唱出的。诗有四句: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郭岱念完微笑地看向在座的人。
      “朴实明净,画意盎然,确是一首好诗。”秦简由衷地称赞道。又轻声吟诵一遍,细细品味。
      “此诗语言浅显而意境悠远,闲情逸趣,如同亲历,真是好诗。”彭奕是兖州刺史彭超的幼子,二十出头,身材修长结实,相貌英俊。彭家与郭家是世交,他父亲此刻正带兵打仗,他代表家族前来郭家贺寿。
      “作屏方才说这首诗是小童唱出来的,贤弟何不唱出来给大家欣赏一下?”桑田笑着提议道。
      “好主意!”一个大嗓门立刻附和。这人名叫方暴,二十七岁,氐族人,性豪爽,工骑射,是禁军校尉,因苻坚非常重视教育,规定轮置的中央禁卫军都要修学,他在太学修学期间,受到郭岱的耐心教导,两人由此交好,所以方暴说起来算是郭岱的学生。
      “我可不擅歌咏,不如我用笛子吹出来,以博在座各位一笑。”郭岱吩咐侍儿去取他的笛子后又说道:“只是肯定不及小童唱的好听就是了。”
      “哦?这小郎究竟是什么人能得郭兄如此赞赏呢?”彭奕好奇地追问。
      “其实是两兄弟,兄长叫张丰,十二、三岁年纪,其弟张裕,只有八、九岁,自称是西平郡公张轨的后人,前日清晨我后山的山路上遇见他们时,这兄弟两人正且走且唱这首《春晓》,我问起时,说是他们的游戏之作。”郭岱回忆着那天相遇的情形,向众人说道。
      “游戏之作?这样好诗居然只是游戏之作,若真如此,此人之才岂不令人惊叹!”秦简神情中有着不可置信。
      “听郭兄这样说,我倒是想见见这两个小童,何不差人叫他们来呢?”方暴可没有耐心猜来猜去,他只想用最直接的方法来满足好奇心。这个想法也得到了大家的支持。可是郭岱却否定了这个主意。
      “我原打算今日请他们来家里的,可是派去请他们的人却没有找到他们,不仅如此,就连有人曾经停留的痕迹都没有。那日他们明明声称要在清溪谷结庐而居的,这件事实在费人疑猜。”
      “作屏不会是遇到妖精了吧?”桑田笑谑,其他人也纷纷起哄打趣郭岱,“我也有些怀疑他们是花妖树怪之类呢。” 郭岱笑道。
      这时侍儿拿来了笛子,郭岱试了下音,按照回忆把“春晓”的调子吹出。笛子明亮的音色,吹出欢快悠长的旋律,倒是很好地表现出那首歌的意韵,众人凝神谛听,一时间席间寂静无声,只闻悠扬的笛音袅袅。
      张丰和张裕回到山里时天色已近黄昏,他们并没有带回需要的东西,因为那些东西太重了,不是他们能够拿回来的,而,还有两件东西——做陶器用的木轮和做土坯用的木框,需要定做,最迟要到明天才能做好,因此他们就把买好的东西都放在了那位被人称为闾巷侠者的读书的小贩家里,他答应替张丰做好陶轮和木框之后,让人把他们的东西送至山中,并讲好一天的人工为十钱,基于对大侠的信任,张丰居然答应了,回来的路上却开始担心她的货物,她那两铢钱一口的铁锅,一铢半一把的斧头,一铢多钱一把的铁锹,三十五钱一把的菜刀,二十五钱一把的镰刀,二十钱一把的小铁铲,还有十钱一捆的绳子,十五钱一斤的油,两钱一张的纸,以及她的二十斤粟米啊,几乎花去了他们全部的财产,要是就这样被人骗去,她一定会后悔死的。
      “那个殷大侠看起来不像坏人,姐不用太担心,他一定会如约把我们的东西送来的。”裕儿宽慰着姐姐,他自己倒真的不担心,很坚定地相信那位殷诺是个真正的大侠。
      “是啊,不像个坏人。”张丰不太有信心地安慰着自己。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说道:“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应该毫不防范措施地拿自己的财产去赌一个陌生人的人品,做交易还是应该凭契约,而不是口头承诺。我为今天的事后悔,我以后都不会这样做了。”
      “姐,你多虑了。”裕儿仍是一派天真的样子。张丰本想拿这件事给裕儿上一堂契约教育课,最终还是没忍心打破他的天真。
      洗去一天的风尘,两人披散着刚刚及肩的头发,并肩坐在夕阳下静静等着头发被风吹干。张丰打算把两人的头发修剪一下,那种一剪子拿下的剪法实在是不能看,今天终于有点空闲时间了,她终于可以不必忍受这种不堪入目的蓬乱。
      “裕儿,我们明天再重新挖一个窑洞吧。”张丰一边修剪着裕儿的头发,一边想着事情。
      “为何?哎哟!”裕儿回头看姐姐,不小心揪痛了头发。
      “狡兔三窟听说过吧?”
      “姐是说把那个窑洞藏起来,作为我们密室吗?”裕儿兴奋地问。果不其然,小孩子对神秘的事总是充满兴趣,更何况是参与制造神秘。
      “聪明!”
      “我们今天就挖吧。” 裕儿的小脸激动地发红。
      “不急,今天太累了,明天再挖不迟,只是明天之后,殷诺遣来的人就要来了,他要住在这里帮我们干几天活,我们不能让他知道我们的密秘洞窟。”
      “嗯,一定。”裕儿非常郑重地点头。
      “好了。我去河边对着河水把自己的头发修剪一下,你去收集一些稍微粗点的树枝来,等下我们给密室做个门。去吧。”
      “诺!”裕儿应了一声就跑去忙活起来。张丰修完头发后,找来了几根滕条,两人用铁锹再加手脚并用,把捡来的树枝修整一下,用滕条绑出一扇洞口大的小门,好在洞口不大,只比张丰的坐高高一头,宽度也只容张丰和张裕紧挨着并坐。扎好门之后,他们又在门的一面糊上泥巴,这才洗手吃饭——粟米饼,而这时天也已经黑了。唉,自从来到这儿,每天都累得象狗一样,张丰怀疑这是老天对她前世寄生虫生活的惩罚。
      第二天是个薄阴的天气,张丰和裕儿起来之后,掩上洞口,下到河边洗脸,用布片蘸盐擦拭牙齿,盐很贵,这样子用是很浪费的,但张丰实在不能忍受早晚不刷牙的日子,所以他们昨天除干粮之外唯一带回来就是一包盐。洗漱之后,张丰递给裕儿几片用旧内衣裁成方块的布,裕儿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是手帕吗?太小了吧?”
      “不是手帕,是手纸。”
      “手纸?作何用处?”裕儿仍旧不解。
      “方便用。”张丰咧嘴道。
      “方便用?”不懂。
      “就是上厕所,去茅房,更衣后,懂没懂?”张丰看裕儿仍是一脸糊涂,“干脆直接说好了,擦屁股用。”
      “姐!”裕儿羞红了脸。
      “自已清洗,知道吗?”
      “诺。”裕儿轻声应了,仍然不好意思地样子。
      “叫我哥。”
      “又没有别人。”裕儿不肯。
      “叫一声试试,不然临时叫不出来怎么办?来,我们去挖点野菜,中午做个菜吃。”
      “好。”
      “叫哥。”
      “哥。”别别扭扭地。
      “再叫,要叫熟了才不会露出马脚。”
      “什么叫露出马脚?”
      “就是露馅的意思。别打岔,叫哥。”
      “哥。露出马脚又是怎么讲?”不依不饶地追问,哎,求知欲真是旺盛啊。
      “一匹马,它、伪装成人的样子,……”被打断。
      “马怎么能装成人的样子呢?”不信。
      “它用头巾包上头,躺在床上,——想不想听啊?”不想听的话正好不用费脑筋编了。
      “想想想,你说吧。”
      “它躺在床上装病,因为它不想干活。小女孩以为它是她的外婆,就拿来很多好吃的给它吃,并且很体贴地为它掖紧被角,那匹粗心的马忘了蜷起它的腿,所以女孩掖被子的时候碰到了马脚,她于是起了疑心,掀开被子把那匹马赶出去干活了。”
      “呵呵呵,姐讲的故事真好笑。”
      “叫哥。”
      “哥。”不情愿地。
      “那你帮我也取个字。”臭小孩,不让叫姐他就开始你你我我了。
      “你还小呢,不到取字的年龄吧?”记得好象是成人礼之后才取字的。
      “你也没到行笄礼的年龄啊。”裕儿不服气是说。
      “说的是。那好吧,我想想啊,嗯,叫无忧好不好?”
      “姐叫无缺,裕儿叫无忧,好,就叫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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