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陽實

11、春减玉消

　　只见皇帝居中而坐，神色颇佳。一隅的中枢大臣夫人笑道:「真不知道洛相国都给王妃吃了些什么，怎么会长得这样好，回头也得给咱们家府里的ㄚ头们照着补补，看能不能赶上裕王妃的千分之一呐。」
　　洛丹阳只是微微一笑:「夫人过誉了。」
　　听着他们话家常的紫炎溪，捻起一瓣随风飘来的嫣红花瓣，忽地笑道:「听着美人美人的话，朕倒是想到『春减玉消』四个字，自古美人都离不开命薄」幽幽地语气，霎时让整个亭里的人都停下了嘴，不知该如何应答。
　　见紫炎溪掩藏在举杯后，那直盯着洛丹阳阴鹫的双眼，一丝忧虑闪过纳兰容清的眉头，接着连忙展开笑颜，说道:「咱们紫云国风水养人，必不会教美人们香减玉消，否则可真会让怜香惜玉之人心疼的。」
　　「是吗看来朕的八弟果真是出了名的心疼美人。」紫炎溪放下了木兰花纹杯，庭中缭绕着沁心沁肺的的暖香，却掩盖不了当中令人发寒的心颤。
　　不少的带着闺女的众臣工们背脊都冒着冷汗，就怕皇上那句美人命薄，内心暗暗担心自己攀富贵不成，反倒把女儿的命给搭进去，还连累自家府邸。
　　「哈哈哈，裕王妃，朕这个八弟天生惜玉，所以少不得在大婚前胡闹出不少荒唐事，时常穿梭于花红柳绿之间，这每年的俸禄大抵都赏给了那些烟花女子，妳是朕钦册封的嫡妃，可得拿出正妃的本事来打理裕王府，让八弟能专心替朕办事，可别让他在外头和国家大事之间觉得力不从心。」
　　「臣妾谨遵皇上教诲。」此即是皇命，不论遵与不遵都是得接着规矩应答，但听到皇上话中的意思是让她把裕王府的治理权在握，一想到不必看纳兰容清的脸色度日，不免欣喜若狂起来。
　　感受到洛丹阳明显的喜悦，纳兰容清不禁摇头在心中叹息，真不知道洛相究竟是如何教出这样如此不黯世事的女儿，没一丁点的城府，想什么就表现出什么，只怕她待会儿恐怕就喜悦不起来了。
　　「八弟，听闻洛相夫人早年离世，裕王妃自幼让洛相独自一人扶养到大，捧在手里如珠如宝，民间流传裕王妃向来泼辣顽劣，如今已成为皇家人，为人处事必须警言慎行，万万不可闹出未出阁前那般的骄纵任性，若是传出任何有损皇家体面之事，那可就不是死罪一条了。」清淡的语调，透漏着一丝丝地戾色。
　　「臣谨遵皇上教诲。」纳兰容清拱手作揖，恭敬回道。
　　洛丹阳一听紫炎溪那般话，脸蛋顿时刹白，虽然是明着对纳兰容清告诫，又何尝不是在提醒她，要是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就不只是单单她个人之罪而己了。
　　想起出嫁前一天爹说的满门抄斩，和纳兰容清对她说的威胁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了，现在她终于明白扮君果真如扮虎，他们的恐惧全是来自于不过皇帝几句话!
　　偷瞧了一眼纳兰容清，发现他并未有一丝恐惧，眼神依旧是安稳沉静，霎时，不知为何让洛丹阳安下了心，也没了方才那样的害怕。
　　莫怪爹爹常说，皇上掌控天下四方，四方里都是皇帝的，包括每条人命，一翻手就是生与死，言行举止不可轻忽，刚刚那番谈话，像似在众人面前大大褒扬了她，给了她糖，让她沾沾自喜，却同时暗暗打了她一棒子，告诉她如果万一有做错事，可就得面对更多的棒子，嘴里甜，身子却是疼；给予她权力，另一方面又绕个弯提醒着她，如果过于放肆，那么相府和王府便一起遭秧。
　　一想至此，洛丹阳浑身颤抖，皇城之内危机四伏，一不小心就会人头落地，再次偷觑了一下纳兰容清，他依然带着浅浅的笑，她突然领悟出爹和他的生活是多么的不容易。
　　说起自家的话，自然是极长的。
　　这节气日短，不消片刻日已西斜。皇帝笑道:「聊了这半日，凉飕飕的，你们俩刚大婚，朕就不再多留你们了，都跪安吧!」
　　纳兰容清便说:「那么臣弟就先跪安了，皇上若是改日得了空，君臣再出来赌词默韵，把酒言欢。」
　　紫炎溪大手略略一挥，温温地笑着，「咱们兄弟日子还长，有的是喝酒聊天的时候。」
　　待纳兰容清起身搂着洛丹阳微微发颤的身子离去，才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对着皇帝说:「臣希望咱们兄弟跟皇上的日子都能长长久久… …」接着用自己温暖而厚实的大手实实握着洛丹阳早已发冷的手，翩然的步出这春意盎然的御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