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文明》孢子叶球（旧）

51、第五十章

　　站在这个高加索女人面前，东方建国见她丝毫没有抬头的迹象，只好敲了敲金属的桌面。

　　卡尔·东方微微抬起眼睫，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语气带有一丝嘲讽意思地悠然说道：“呦，你来了啊。”

　　如果是四百年前卡尔敢对她这么说话，东方建国恐怕立刻就会和她打起来。然而现在，与其说早已心如止水，不如承认这就是麻木了。

　　在那个荒谬的宣传战时代，因为被敌对国家渗透煽|动，中国青年人曾经做出过许多现在看来不可思议的事儿，甚至被敌对国家的媒体洗了一脑袋让现在共和国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思想。而现在那些可笑的事儿早就成为历史，那些可笑的思想也早已被人类摒弃，东方建国当然知道卡尔不可能依旧抱有那样幼稚的想法，现在她们之间的恩怨只不过是个人层面上的相互看不顺眼罢了。

　　东方建国对于卡尔并没有什么恶意，毕竟长辈总是更容易宽容的，一个外祖母不可能真正怨恨她看着长大的外孙。但卡尔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东方建国总认为，就算是为了安抚艾达，卡尔这家伙也好歹配合点儿，但事实证明这世界上卡尔大概只会听阿岚一个人的话。

　　“嗯，”东方建国在她对面坐下，又有些犹豫地补充了一句，“艾达让我来的。”

　　“呵。”卡尔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这话说得，好像是我们求你来一样。”

　　东方建国有些不快，她这话的意思是已经把东方建国排除在他们家之外了。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因为常年在部队的缘故，从地球时代末期到现在，她的确很少回到家里和艾达他们一起生活。而且从某种程度上讲，认真负责的阿岚早已替代了她的位置。

　　“行了行了，别在我眼前晃了。”卡尔有些不耐烦地拽了一份全息文件，直接拉到东方建国手腕上的便携终端里，“好好学学，然后麻利儿去工作。咱们这儿从来不养闲人，就算是靠关系进来的，想吃白饭也不成。”

　　她说完就挥挥手送客了，东方建国心里窝火，但也懒得和她较真儿，只好默不作声地离开了CTO办公室。突然有种想要对阿岚告一状的冲动，然后东方建国就被自己这种想法恶心到了，什么时候有了外祖母告外孙的状的事儿了？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么，忍了吧。

　　东方建国乘电梯上到五层，来到卡尔给她安排的工作室。这间工作室是飞船外壳设计二组的办公场所，然而从透明的玻璃门向里看，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肃。采用的是开放式设计，每个人的桌子分散在偌大的空间里，相互之间没有隔离，外壳设计师们共享同样的开放空间。据说这样的设计虽然会降低工作效率，却更有利于产生创造性思维。

　　虹膜识别通过，玻璃滑动门在东方建国面前自动分开，迎面走来一个看起来大约三十多岁穿着条纹衬衫的女人，自称是外壳设计二组的组长，将东方建国和二组的其余六个设计师相互介绍认识了。

　　在记忆别人名字方面没什么特长的东方建国只记得距离她的办公桌最近的那个办公桌的主人，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姑娘，名叫李玖。

　　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东方建国打开计算机看了看那些软件，发觉虽然用作打草稿的绘图工具看起来有些陌生，但3D建模软件和渲染软件还是比较熟悉的，这方面技术上应该不存在什么大障碍。最大的问题就是绘图水平……东方建国拿起感应笔，只觉得整个手臂都是僵硬的——她可能得有几十年没写过字了，就更别提画画。

　　尝试着写下自己的名字，却发现这四个字里大概也只有那个“国”字因为有时候还有机会写写而尚且看得过去，其余的就连最简单的“方”也七扭八拐惨不忍睹。东方建国连忙用橡皮工具把这四个字擦掉，寻思着必须得找个速成素描技术的方法。

　　好在卡尔在这点上倒没太为难她，好歹还给她提供了那个名为《飞船外壳设计概述》的文档。只不过这个纯文本加矢量图形式的文档光看大小就有1.6GB，一般人可能得不吃不喝看上半个月才能勉强看完。

　　有总比没有好。东方建国随手翻了一页，然后就头疼地看到了各种工业设计的美学理论，看得她都想直接辞职不干了。

　　造个飞船真的需要这些东西么？东方建国很不能理解那些购买私人飞船还要挑长相的人，飞船好坏主要应该看曲率引擎吧？！就算外壳也有些参考价值，但那主要也是看外壳材料和气动设计吧，这些什么“简约”、“注重细节”，真的有用么？她开了那么多年飞船从来没觉得。

　　好吧，东方建国开得一直都是最先进的军用歼击飞船，而歼击飞船的所有设计都是为功能服务的。而对于民用飞船，显然外表的重要性要相对更高，甚至在某些男性顾客眼中飞船的外表才是最有意义的方面。

　　但是面对困难直接退缩并非东方建国的人生态度，她对于自己的学习能力还是比较自信的。把感应笔放回笔筒里，她翻到文档的第一页认真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看到了中午十二点半，东方建国已经对于飞船外壳的工业设计思想以及所要求的美术水平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然而扫了一眼进度，才刚刚到百分之三。她自认已经看得够快了，不过打开大数据系统，弹出的信息却表明这本《飞船外壳设计概述》是本专业大学四年通用教材。看到这条消息东方建国就释然了，正常速度下要学四年的教材，她一上午看到这份儿上已经是相当快了。

　　外壳设计二组的设计师们都纷纷离开工作室去吃午饭，东方建国也收拾了收拾东西离开了，只不过没有去银星公司的食堂，而是回到了茗岛内阁总部。

　　这时候弗托和蓝英她们这些上夜班的人还在睡觉，餐厅的人数比昨天晚饭时少了许多，然而姑娘们坐在一起喝着不含酒精和咖啡|因的碳酸饮料聊着天儿看着电视，气氛比银星公司里那帮一本正经的设计师轻松多了。东方建国坐在她们当中，虽然名字还没记起几个，却一点儿也没觉得排斥，不禁想到自己果然还是比较适合和生理年轻人呆在一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