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谈恋爱》李颜

40、不许死

　　徐子枫在课堂上真的是想到什么就讲什么，他讲外星人，讲天文地里，甚至讲法拉利出的各个系列跑车……
　　这样漫无目的上课，总是让唐果想起多少个夜晚，她听着徐子枫的声音入睡。
　　他上课时唐果坐在教室外面的地上听徐子枫的声音。比起看到他的脸，她更熟悉他的声音。不知道多久以后，他的声音会从这个世界消失，多听一天多点回忆。
　　“老师，你看，这是我画的画。”
　　“你画的是什么？”
　　“我画的是子枫老师和果儿老师，我希望你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徐子枫弯着腰摸着一个没有门牙的小姑娘说：“我和果儿老师是好朋友。”
　　小姑娘咧着没有门牙的嘴笑：“子枫老师不喜欢果儿老师吗？”
　　“告诉你一个秘密。”徐子枫轻轻拉着她的耳朵小声说：“知道你们苏校长吗？他喜欢果儿老师，将来他们一定会结婚。”
　　没有门牙的小姑娘拍手叫：“太好了，太好了！那个时候苏校长又会过来了，我们又可以听到他唱歌了。”
　　徐子枫连忙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小点声。
　　“不过，老师喜欢你的画。”徐子枫拿过画，“我就收下了，谢谢你的画。”
　　唐果端着一盆萝卜准备去洗，碰到刚从教室里出来的徐子枫。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她问。
　　徐子枫脸上带着自豪的笑：“我的学生送给我的礼物。”
　　唐果轻哼：“这才当几天老师，都开始学着收礼了。”
　　徐子枫神秘一笑：“村民们送我鸡蛋与鹅，学生送我画，我也会回馈给他们礼物。”
　　唐果哦了一声走开。
　　徐子枫叫住她：“喂，你又要给我吃炖萝卜吗？”
　　唐果摇头说：“不，今天吃烧萝卜。”
　　徐子枫发出一声悲惨的叫声。
　　又一天午后。徐子枫领着班上的同学在操场上玩。大人小孩笑得哈哈哈哈哈啊哈哈……
　　唐果抬脸看天空，有点刺眼。她蹲在一边捧着脑袋看他们玩老鹰捉小鸡，一边思考着晚饭吃什么。
　　徐子枫的那两只鹅从唐果面前跑过，像两只烧鹅。。
　　唐果咽了一口口水。
　　“徐老师，晚上我们开荤吧？”
　　正在当老鹰的徐子枫没空想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回了一句：“好。”
　　唐果兴奋地跳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挽起袖子准备抓鹅。刚开始两只鹅没什么警惕心，唐果很轻松抓住一只。看到同伴被抓，另一只鹅跟发了疯似的满院子跑。正好钱进经过，她把抓住的那只鹅交给钱进，“替我拿着。”说完，头也不回开始跑着抓另外一只。
　　鹅跑着跑着就跑到正在做游戏的学生堆里，他们为了躲开受到惊吓的鹅，整个“鸡群”乱作一团，徐子枫一下抱住了几只“小鸡”才发现唐果正在追他的“朱丽叶”。这是徐子枫给取的名字，一只叫罗密欧，一只叫朱丽叶。
　　徐子枫大声吼他：“你在干什么？”
　　唐果不是没有打过鹅的主意，是徐子枫不让。他的原话就是，这两只鹅是我的朋友，你不许吃它们。唐果还问他，你吃过那么多猪肉牛肉鸡肉，你想过它们的感受吗？他说，我没见过它们吃了就吃了，现在这两只鹅活生生每天在我眼前跑来跑去，我怎么下的去嘴？
　　钱进看着两个人就要开战，无奈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梁山伯。”
　　刚走几步，就听见唐果撕扯着嗓子喊：“徐子枫！”
　　钱进猛然一惊，回头看他们。发现徐子枫捂着胸口躺在地上。孩子们都吓傻了，愣愣站在一旁。他立即奔过去，问唐果：“怎么了？”
　　唐果脸色煞白，哆哆嗦嗦从徐子枫口袋里掏出一瓶药，红着眼睛吼:“水，水……”
　　“徐子枫，你一定要坚持下午，你说过可以坚持一个星期，今天才是第五天，你给我坚持下去。”
　　钱进拿了水过来，唐果迅速喂他吃完药，然后对钱进说：“校长，你力气大。快帮我把他送到直升机上。”
　　刚才还和徐子枫一起玩的孩子们这会儿意识到了什么，围着徐子枫开始抹眼泪。
　　“老师，老师，你不要死。”
　　唐果对他们说：“你们的徐老师没死，他这会儿有点累，想睡觉。”她自己说着说着眼泪都直流。
　　“班长，你带大家先回到教室里上自习，我们一会儿就回来。”唐果对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说。
　　“果儿老师，我们跟你一起去送徐老师。”
　　班长也忍不住流着泪哀求唐果。
　　唐果不忍心点点头，喉咙发紧，她强作镇定：“你们都不许哭，你们的徐老师不会有事的。”
　　转过身，她捂着脸大步跟在钱进后面，泪眼模糊的差点被杂草绊倒。
　　突然她觉得自己做错了。
　　为什么要把他带来这种地方？是谁给自己的自信，为什么相信徐子枫离开医院可以坚持一个星期。为什么看到徐子枫吃药却装作没看见？他明明病重，为什么要把他当成一个健康人来看待？为什么为什么，人会生病，会死去，为什么明明里离得很近的人，以后却永远也见不到。这都是为什么？
　　钱进背着徐子枫拼命往前跑。徐子枫上课从不按课本上讲，这曾经让他很头疼，当老师的不好好教学生知识，这怎么能行？他试图去说服徐子枫，最后也只能是无可奈何。
　　他说:我就在这里呆一周，你能指望我教出什么呢？教算数叫识字，那是你们做的事。我教他们认识世界，他们带给我欢乐，这才是我的目的。
　　看到直升机近在眼前，他咬了咬牙，鼓足力气，多跑快一秒，他就多一秒的希望。虽然不知道徐子枫从哪里来，有着怎样的背景。可是钱进认为，好人有足够的理由活在这个世界上。
　　把徐子枫送到直升机上，唐果慌忙嘱咐驾驶员，“送他到最近的医院。”
　　她准备下去，跟过去也没用，直升机会把他送到最好的医院，会有最好的医生为她诊治，她所能做的就是在这里为他向上帝祈祷。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
　　唐果内心立刻被喜悦占据，她兴奋地回头看。
　　徐子枫没有醒来，他用仅有的意识断断续续说出了一句让唐果想笑想哭又想把他打醒的一句话。
　　“不要吃我的鹅。”
　　“你要是死了，我打算把它们都红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