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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控诉 ...

  •   “直觉!”
      “直觉?”她冷哼,“那么,福晋您的直觉有没有告诉过您会落得今天这般凄惨的下场?”
      我缓缓合上眼帘,深吸了口气,任凭凉透的雨水划入襟口,全身一震。
      “是那副避孕的药剂?!”
      睁开眼,珠帘般的雨线绵延不绝,那背后是胤禩悲痛憔悴的眼神,干涸黯淡的残枝末节零星陨落。
      柔和的线条神情自若,持伞的纤手轻颤,时间定格了清淡的笑容。
      “若不是今儿个的瓢泼大雨,妹妹定为您击掌喝彩!……
      那处方的味道,妾终生不忘……
      福晋,自打那日我迈进东院那一刻便心里有数……
      哪怕只用过一次,可我心里永远忘不了那噩梦一样的苦涩……
      那日,我虽未凤冠霞披,三叩九拜,但是那一颗娇怯憨弱的女儿心,我想福晋您也曾有体会吧……”
      转眼间,她喜悦盈腮,顾目盼兮,恍然如梦。
      “我们虽不曾谋面,然父亲与兄长们皆对他赞誉有加,说他是谓当朝贤能者……
      乳母说,他是个好儿郎,人才风流,忠孝谦卑,更为一个郭络罗家的女儿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至今独守娇妻,羡煞了多少云英待嫁的闺中女儿……
      本想身为汉家女的我,既承了圣谕,嫁入他门,总可以让他多看重疼宠几分的……
      然而,大喜之夜,我的丈夫却酩酊大醉,腥红的眼空洞无光,全无喜色……
      我含泪企盼,忍辱煎熬,为的不过是他一丝的垂怜……
      可我等到了什么?我等到的是一句对不住,我等到的是一盅绝情汤……”
      “你怎么会……”我微怔,遂了然,“不,不是我……”
      “福晋过虑,绮瑶还不至于糊涂至此……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
      你以为这府里的女人只有我有此遭遇吗?……
      哈……
      那西院里的苦命人何止我一个?……
      谁不知道语倾姐姐的来历?谁不知道她是咱们爷打宫里请旨求来的?又有谁不知道她也曾是爷心动不已的可人儿?
      可是到头来呢?
      和我又有什么分别……”
      我猛然直视她的明眸,满腹震惊。
      “你说什么?!你说语倾她也……”
      “呵呵……很惊讶吗?……
      我又何尝不是?……
      你可知,西院的人都怎么说?
      他们说,就是庶福晋最得宠的那会儿,这汤药也是免不了的,我入府才一日,休要坏了贝勒爷的规矩才是。只要恪守本分,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不过是认命罢了……
      前脚踏进了门,后脚便一盆冷水浇得血淋淋……
      我应该怪谁呢?
      怪我命中注定的丈夫吗?怪他的狠心?怪他只为了你的任性无理,便不顾我们的死活吗?只为了你早日诞下长子,便扼杀了她人幸福的机会?!……
      不!我怎忍心怪他这份残忍的执着……这才应该是那个为京中人人所津津乐道、重情重义的八贝勒,不是吗?
      是你!是你蛮横无理的霸住了他。
      你又可知他也是我的丈夫!我的丈夫!……
      呜……也是我的丈夫啊……”
      悲鸣中的苦痛深深地撞击着我本已漂泊的心。
      胤禩,竟是这样吗?
      为何你从来不曾对我道明?
      “所以,我才恨!
      恨你这表里不一、道貌岸然的妒妇!
      你表面妄作大度,可是你心里呢?
      你心里的肮脏奸猾才令人发指!
      姐妹?!哈……多好听的笑话!你真的把我们当作姐妹吗?
      你忍心见自家的姐妹痛不欲生而无动于衷吗?!
      你便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姐妹吗?!”
      话锋急转,她眼中闪烁的诡秘令我忍不住一悚。
      “如果不是当日我为了逃避巫蛊之嫌登门谢罪,又怎会撞破你暗用这避孕的汤剂?”
      “避嫌?……”我蹙眉存疑,“那日你明明是为了秦嬷嬷顶罪而来,又何来避嫌一说?”
      “呵……福晋难道不知道欲盖弥彰一说吗?……
      那个时候,私心里确也是有为秦嬷嬷脱罪之由,毕竟她是把我一手带大的乳母,我自幼丧母,除了父兄,我心里便只把她当作自己的亲人相看……
      因为,我知道福晋并非愚莽之人,满清第一女巴图鲁的威名妾还是有所耳闻的……”
      “你早就认清了当时的局面,怀疑到了秦嬷嬷的身上,也看透我和贝勒爷已经对你心存芥蒂,所以就故意前来自首,为的就是令我心生疑窦,继而揪出那个真正的幕后主谋?”
      “福晋果真不负妾之所望。”
      我不禁昂首喟叹。
      “好一个欲盖弥彰的缓兵之计,真真让我刮目相看!”
      “岂敢!同福晋相比还差得远呢!”
      她嘴角冷酷地笑。
      “你难道没有想过因此会给你的乳母带来怎样的劫难吗?又如何脱罪一说呢?”
      “只要我一口咬定是绮瑶所为,难道贝勒爷和福晋还会将此家丑外扬吗?”
      我暗暗点头,这确是对所有人一个最恰当合理的答复。
      原来,她心里始终放不下自己在这府中的至亲,宁愿用自己下半生仅存的平静来交换。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以后的将来?自己在爷面前又如何自处呢?岂不是更加无望?”
      “将来?一个冷宫女子还谈什么将来?更何况,贝勒爷的心里跟明镜似的,绮瑶相信他断不会由此轻易抹杀了一切。只要他还顾念妾的一腔心酸,终归会对绮瑶有一丝愧疚的……”
      凝重的眉宇间,萧瑟飘零。
      “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错!这还是语倾姐姐的提醒……那日她被冤枉在先,贝勒爷是何等的怜惜。你相信吗?只要我一闭上眼,就总是梦到他也如同那般轻柔地望着我。
      可是,他还是忘了我,忘了我们相处的可怜而短暂夜晚,在他心中我终究不过一个面目模糊的女人……
      呵……本以为到头来至少自己还留有清白的息事宁人,却万万想不到,想不到竟然是我最亲近的人、最信任的人,背叛了自己!”
      “秦嬷嬷?”
      她自嘲地一笑。
      “很讽刺是不是?就在我以为人未亡矣,希望犹在之时,才发觉自己早已失却了先机……
      若非我及时察觉了秦嬷嬷的异样,命人跟踪,又岂会得知她早已每隔数日便去东厢暗中投诚福晋?
      如果不是这样的发现,也许我会一辈子被你的虚伪蒙在鼓里……
      原来,我竟是这样的傻!竟然为了这样卖主求荣之人费尽心思,犹不自觉……
      可是我终是想不通啊!十五年母女般的感情怎么就变了呢?十五年竟然还抵不过区区数月通融之恩情。
      我终于明白,原来这偌大的贝勒府中竟毫无自己的立足之地。我年绮瑶才是这府中唯一的一个多余。没有所谓的亲人,没有冠冕堂皇的姐妹,甚至连我名正言顺的丈夫也视我于陌路……
      旁人都在或精彩或鲜亮地活着,就是语倾姐姐她至少还有回忆可循,而我呢?我在做什么?
      我每日怀着等待而生,又抱着失望而眠。
      你又能了解多少?!”
      “所以,你才要这般处心积虑地报复我?!”
      “呵……
      原来,八贝勒福晋也不过尔尔……
      你以为一剂汤药除了让我心存猜忌还能如何?
      没错,确实是它给了我扭转局面的希望。
      时过境迁多时,福晋仍然记忆犹新,其心细如发,绮瑶不得不道一声佩服。
      不过,令你满盘皆输的关键并不在此!”
      眼眶涩涩胀痛,雨水不停沿着下颌描画着我的面庞。
      历历在目的是我们在屋檐下共同拥有的欢声笑语,胜过千言。

      “是你的自作聪明。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可以瞒天过海,天衣无缝吗?试问,绮瑶一个女子可以看透的真相,爷又岂会遗漏半分?!
      你定然想不到吧?!
      真正将你的龌龊诡计泄露无疑的正是一本稀松平常的楷帖!”
      我深深地注视着她,艰难开口。
      “不!没有可能的!”
      “不错!福晋的心思果真周到。张廷玉大人的真迹只见于《起居注录》与诸公文之上。料想除了寥寥内阁大学士与圣上还有谁有幸得以一窥?
      想来,我一个久居闺中的妇人当然无缘一见。贝勒爷向来无心书画,当然也不得蹊跷。所以,妾虽日日与福晋吃茶研墨,却也不识庐山真面目,落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笑话……
      福晋,那时的你必然十分之得意,心下嘲讽绮瑶的蠢笨无知吧?
      然而,上天是公平的,总还是眷顾我的,总还是可怜我的孤苦无依。
      任你再机关缜密也势必不会料到,还有一个人可以将它一眼看穿!”
      英气暗蕴的漆眸定定地望着我,寒气逼人。
      “福晋你可算出贝勒爷不久前的那晚寿宴,咱们共谱的那幅百寿图?”
      我错愕地僵直了冰冷的脊背。
      “是年羹尧!”
      “呵呵……福晋,我可曾说过,您的聪慧实在厉害得让我……害怕!
      认定那笔迹的正是我二哥!是我借贝勒爷之名,送您临摹的小楷副本与他鉴赏,也是我二哥的回答解开了贝勒爷和我一直纠结在心头的那个疑问。这竟是临描了那个朝廷内外最炙手可热的一品大员之作。你说我能不欣喜若狂吗?!
      若非那一日我二哥的冒昧贺寿,也许我永远还是个呆傻愚昧的年绮瑶。
      哈……你算来算去终究还是没有算出我二哥的存在,更没有料到我二哥这个翰林院检讨会无意揭穿你丑陋的面具。”
      “翰林院……翰林院……”
      “不错!我二哥早在张廷玉入驻翰林就已在朝为官,更曾与他同僚多时,朝夕相对,岂会不识他的字?!”
      混沌初开,我遥遥欲坠。
      “不过,你大可不必担心。家丑外扬的道理不是只有你一人晓得!……
      二哥并不知道咱们贝勒府里的这等丑事。相信就是贝勒爷知道了也会如我这般遮掩了事吧。
      贝勒爷虽然惧内,但是他终究是一个男人,一个拥有最至高无上的姓氏的男人。
      你说他会原谅一个弃他颜面于不顾,与他人暗通款曲,连一个孩子都吝于给他的女人吗?!
      那画轴贝勒爷可曾替我归还福晋了?
      语倾那晚病重,我可是眼见咱们爷铁青着脸站在西院里整整一夜呢?
      您说,爷是为了什么?为了谁呢?
      是为了语倾姐姐的病情,还是您那些不可告人的勾当呢?
      呵呵……只可惜了那玲珑剔透的青玉盒了……
      爷如何处置你,我已经没有兴趣知道了。
      因为……你已经输了,彻头彻尾地输了。
      纵然你有千般的荣宠加身又如何,在这侯门深院也不过是个毫无价值的点缀。没了贝勒爷的宠信,便什么都不是!
      之于你,这也许会是一个全新的体验!好好享受它吧!我的……好姐姐!”
      绮丽的背影在眼前延伸,穿梭在雨帘的背后。
      “你以为你赢了吗?他不会再信我,便会信你吗?
      轻信一个乐于算计,别有居心的你吗?”
      “别有居心?那么,又是何居心呢?
      如果说,我真的有什么居心,那也不过是为了一人而已。
      从我踏进八贝勒府的大门那日,我便只认定了一人。那便是我今生这唯一的依靠,唯一的良人。我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他,即使他曾经如此狠心待我。
      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公平的机会。
      只要一个机会,我便有自信力挽狂澜,重新赢回爷的顾惜。
      放在从前,这可是我连想都不敢想的美梦。
      今日,你不是也败在我的手里?我又比你逊色多少?
      我既赢了你,他日也断不会输给任何人!
      你能够做到的,我也一样可以!
      我会让你后悔你所有的阴谋和手段!
      我会让你清醒地牢记一辈子!一辈子!”
      汹涌的虚软突袭,防不胜防。
      天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我努力地支撑着疲惫的眼脸,却来不及看清逐渐飘远的晨曦,就已淹没在无边的黑暗中。

      胤禩,那个雨夜,你的眼睛出卖了你……
      我忽然明白,有些什么注定是要伴随着历史洪流的翻滚沥沥而逝……
      是那些无休无止的拖欠与偿还、伤害与宽恕、等待与妥协?
      还是那份被你信手烧尽,近乎卑微的坦诚?
      日后站在权利至巅的你可还记得?可还愿意想起?

  • 作者有话要说:  2008.8.28
    等这一章更新完毕,再说偶滴废话哈!
    飘走...
    ===============================
    2008.9.1
    这一章总算更新完了。
    有点儿话想唠唠。主要就是前面一卷中提到的“凉薄”,当时大家可能都以为是88因为女主为他纳妾而与女主冷战抗争,是谓凉薄。其实,不然。
    真正的凉薄是指女主在把年绮瑶纳进府中之时,定然没有想到日后会栽在她的手里,成为了她日后“凉薄”的真正原因,也是最根本的原因。这个伏笔俺直到今天终于解释清楚了。大家如果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翻看一下前面的这一章内容,也就是女主为88纳年氏的那一部分——第二卷浪淘沙的抉择一章。
    其次,就是男女主弄到如今这个地步可以说也是他们两个人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从一开始女主的出逃开始已经为日后的这一次误会埋下了隐患。所以前面的另一个伏笔也就是女主对当初出逃时的百般忏悔与无奈,在这一章得到了呼应,大家愿意的话也可以重新翻看,提醒一下关注的是第一卷满庭芳的背影一章。
    今天BLA的就这些了,先走人了,下次再来更新!
    加个音乐,希望大家听着音乐重新连贯地再欣赏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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