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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身死名灭 ...

  •   公子心里揣着事,瞒也瞒不住,一门心思地想合盘托出,也好教爹娘同自己一样高兴,却不曾想就在自己鼓起勇气打算开口的那一日早间,听到一声大喝:

      “孽障!跪下!”

      迎面而来的是他的父亲和母亲。母亲今年五十开外年纪,员外是家里的一家之主,一言几鼎惯了的。大姐即使做了官,还是什么事都回家和母亲商量;父亲四十过半,平日里养尊处优,凡事都听妻主的,什么事都不上心。

      只见员外来势汹汹,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听,亲自动手将公子拖进祠堂,指着堂上的牌位和案上的盒子,喝道:“跪下,如今对着列祖列宗,说,你都干了什么丑事!”

      真是飞来横祸!难道是我不小心弄死了父亲心爱的鹦鹉被发现了?公子着实摸不着头脑,心里有委屈,然而见员外发这么大的火,心里又怕,老老实实承认:“儿子不知。”

      员外见公子一脸无辜认定他是装的,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只认为他还在抵赖,不知之前让自己觉得怜爱的这个小儿子撒娇的样子现在看来竟如此可恶,吩咐下人:“将盒子打开。”

      父亲忙拦着,又拦不住:“何必发这样大的火,先听听我儿怎么说,也许是误会也说不定。”

      员外哪里听,只说:“他若是不认,我今日非打死这个孽障不可。也好免得将来被他连累全家身首异处,满门抄斩。你若是不说实话,就自行了断吧。”后面这句是对公子说的,可是员外气糊涂了,连头都不扭一下。

      公子看见打开的盒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原来盒子里面不是别的,正是一条三尺白绫。

      父亲见公子被唬住了,员外又要发作,忙劝道:“我儿,快别犟了,有什么隐情趁在此刻说,免得冤枉了好人。”说着眼睛往员外的方向一瞥。

      娘亲要杀我?公子这会儿才缓过神来:“儿子实在不知爹娘问的什么!”

      员外脸上的肌肉抖了抖,是她发怒的前兆,公子的父亲忙说:“我儿,快别糊弄爹亲了。只说你从端午到重阳去了哪里,与什么人在一处就是了。”

      不知为什么,事情到了这地步,公子反而心中欢喜,想着:都是爹娘误会了,不是真的要杀我。于是说:“儿子不知道爹娘从哪里,听到了什么风声。前一段日子,儿子因身子不爽朗,去二姐读书的别院住了一段时间,二姐可以作证。那时节娘亲跑生意,爹爹去寺庙上香,儿子去的急,没来得及禀告。但是留了书,有让管家告知二老的,怎的二老不知道?儿子住了一段时间,果然身子好些了,前日着的家,正打算禀告此事呢!未曾想……”说完渲渲欲泣。

      员外听到这样说,心里缓和过来,想着:果然我教出来的儿子,怎么会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可见传言不可信。见公子要哭的样子,因为她这个小儿子是自小偏爱的,就喜欢做出要哭的样子,一时不知真假,但是身上的戾气消散了许多。

      父亲见员外不怒了,连忙拉公子起来,欢喜地说:“果然是虚惊一场。”原来员外夫妻二人久不着家,一回来就听到传言,说的难听得紧。又问了公子的贴身小厮公子的行踪,果然支支吾吾答不出来,心里认定公子做了有辱家风的事情。如今见公子说是去姐姐处散心,虽然姐弟大了,不好在一处,但到底是亲姐弟,心便放了下一半。

      本来事情就了了,皆大欢喜的。谁知公子受了刺激,又是个心思单纯、行事冲动的,见事情败露,又想:我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什么不将实情告知,也好教二老息怒。于是上前一步,直挺挺地跪下:“爹娘容秉……”简单将实情说了一遍。大概是他与陈璧相识于微时,未有任何逾礼之处,只是他自己看上了少女的人品和心性,希望爹娘成全。

      公子本以为爹娘听了,知道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不知廉耻的事情,就会消气。不想二老更生气了。员外更是气得拿起家法用的木杖毫不客气地往公子身上招呼,旁人拦也拦不住,嘴里嚷着:“果然如此,我打死你这个不知廉耻的。”

      公子一下子懵了,又被木头实打实地打到身上,之前爹娘连句重话都不会说他一句的,一时又惊又痛,说不出话来。

      父亲见公子执迷不悟,首先劝道:“你不过是被猪油蒙了心,听了那女郎说了什么好听的话,鬼迷了心窍。別的不说,单看她家女人什么货色,一个个短命鬼,没这个命,还妄想是文曲星下凡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现在你年轻,你们又还没成,她是说得好。等到生米煮成了熟饭,你成了到手的鸭子飞不走了,再看看她说了的成没成真!爹爹我是过来人,又不是没见过这些?你年纪轻,才会轻易被骗了去。你晓得你叔叔和婶婶,现在他们过得还不错吧?但之前却还有一段因缘。起先,你叔叔因生的好些,在家里又是个受宠的,到了十六岁的年纪,便对家里安排的婚事有些不满。偏她那时候又认识了个不省事的狐朋狗友,两人一合计,便从家里逃到了省外去。刚晓事的少年如何知事?你祖母马上就知道了,连夜带着家丁去保定府寻人,抓了个正着。只说是那孩子啜哆你叔叔,那孩子又没身家,被抓了后打了个半死,听说打折了一条腿,随便配了个小厮了事。你叔叔自此以后就收了心,乖乖回家嫁了你婶婶。如何?早知是这么个结局,当初还折腾什么!这就是命,你没有那么好的命能飞上枝头做凤凰,就乖乖认命。再说,姻缘还不就是这么回事!换个人,到了晚上,黑灯瞎火的又看不见,怎么不是过日子?”

      员外见他只是一意沉默,也不吭声,就是一副不表态的模样,心里厌恶,不耐烦地喝道:“我再问你一次,你还是铁了心要嫁与那穷秀才?”

      公子径自低着头,不曾答话。

      员外气极,反而笑道:“好,你便收拾随身衣物,带上十日的口粮,走出这个门,此后我便没有你这个儿子。日后但凡有朋友问起,我却是个无儿无女的。从此日起直到我入土,你便是跟着那穷秀才发达了,也别指望会有娘家。你想着你父亲是个不当事的,也许会接济也说不定。告诉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你今日走出了这个门,我明日就休了他,他连立锥之地也无,哪里能接济你?哼,我想休了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你道我怎么等到今日?不过是之前想着长兄遗命,兼着休夫毕竟不是好名声的事,说起来同僚耻笑。如今正好,正遂了我的心愿。你道亲爹指望不上,好歹还有叔婶姑姨不是?趁早歇了这心思,你的姨娘舅舅,首先是我的兄弟姐妹,才是你的姨娘舅舅,你既已不是我的儿子,他们又哪里有你这个甥子?再说你的叔伯婶姑,他们连你爹爹的死活尚且不顾,又岂能顾得上你?你想着跟了那穷书生,自有一段风光大好前程等着你,我辈小人却不敢沾光。你今日走,我明日休夫,辞了这差事,远了这帮子亲戚,找个寻不见的地方逍遥快活去。还犹豫什么?快走!”

      公子听到这样说了,还能如何?进屋收拾了常穿的几件衣裳,不敢拿那些颜色鲜艳的;又将鬓间的金银首饰一一摘下。走到门口,想起儿时父母慈爱的样子,一时眼泪唰唰掉了下来,止也止不住,哪里想得到有今日?转身放下包袱,跪下磕起头来。嘴里念道;“儿去了。儿子不孝,在这里磕几个头,谢二老养育大恩。”

      公子的父亲看着公子,心中伤悲,嘴里说不出来,只是掩着衣袖,不一会儿,衣袖湿了一大片,滴出水来。

      员外扭着头,面朝大堂,看也不看公子的方向。

      说来也奇怪,那一日那样黑的云,那样大的风,有见识的老人都说会下雪,都到半夜了,连一颗雪沫子都没有见着。

      男子说到此处,就没有再说下去。姚笙疑惑道:“然后呢?”

      “然后,公子去找了那个秀才。”男子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就没有然后了。听说那秀才进京赶考去了,许是带着公子,许是没有,谁又知道呢?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公子了。”

      姚笙瞪大了双眼,似乎没有料到会听到这么一段:“最后,我有一个问题,公子叫什么名字?”

      男子只是为难地摇了摇头。闺阁男子的名讳不为人所知,这一位又是个目不识丁的。

      姚笙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浮起一丝狰狞的笑意:“这样说来,当时发生了什么,公子现在在哪里,是否尚在人间,我们都不知道。到了最后,公子他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此处如果陈璧是位没落的太子,公子是那位慧眼识珠的佳人,就是战国君王后的故事;
    如果公子寒窑苦等十八年,等到薛江军大胜归来封个诰命夫人,就是王宝钏和薛仁贵;
    可是如果陈璧没有显贵,而是战死沙场,公子生死不知,就是此篇了。
    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为了点出公子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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