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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游园惊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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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骊沉吟着，明妍道：“怎么样嘛，你去跟小周说说。她很害羞的，你跟她说几句话抛两个媚眼她就投降了，你要休哪天休哪天。”
让他去出卖色相么？真是的，翟骊摇头笑道：“我去试试吧。”
明妍道：“好啊好啊。”两人收了线。
翟骊回来，满面春风，一口气把剩下饭吃完，道：“周末我不来了啊。”
其余五人都愣了，异口同声道：“啊？”
翟骊道：“啊什么，我有事。小周，别给我约课了啊，叫他们改天再来。小陈，小王，明天后天两天我的课你们给我代了。”
两人愣愣地，没答话。小陈面露为难之色，道：“哥哥，我明天也有事。”
翟骊笑骂道：“你有什么事？你们这些没良心的，老子给你们代了多少节课了？用你们的时候一个二个还敢给我推三阻四的？”
小陈还想说什么，他的确有重要的事情，他要去，相、亲……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翟骊道：“相亲好啊，你就把她带马场来带她骑骑马。给姑娘看见你的英姿，保证来一个倒一个，来两个倒一双。”这话为什么总感觉哪里不对……
小周姑娘也想说什么，翟骊却站起来把碗一撂，让他们连开口的机会也没有了：“就这么说定了啊，敢不替课回来我收拾死你们！”心情大好地走了。
他走后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小陈和小王。张伯道：“小翟平时没什么事啊？这是怎么了？”
张婶笑道：“这你都看不出来，是不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
小陈欺负新来的教练小王：“小王啊，代课的事就交给你了啊。”
小王道：“翟教练两天至少八节课呢……”还不算尚未预约的，红牌教练好可怕……
小陈道：“本教练也有四节课好不好？你反正也没课，好好表现，说不定还能挖两个人来呢。”
小王摇头道：“谁敢挖他的人？找死吗。”他只怕把翟骊的工作做砸了，压力山大，就算学员主动要改他教他都不敢接。
小陈也像翟骊那样放下碗，冲众人使了个颜色道：“不管啦不管啦啊，就这么定了啊，小王，你是新人，锻炼的机会要抓住，一定要把工作做好啊。”
大家也纷纷站起来，应声附和，有说有笑地走了，留下小王一个人在原地痛苦地抱着脑袋……
晚上翟骊早早地回去了明妍却还没回来，给她打了电话，第一次没接，第二次她匆匆说了两句就挂了，好像很忙似的。直到六点多她人才回来。
明妍一进门就一脸兴奋，没等翟骊问就道：“我下班去看房子了翟驹，我跟你说啊，特别大。坐北朝南，头顶大山脚踩大川，那地方离我单位也进，旁边就是有超市，好多饭店，环境也特别好，还是高层，安静……”真是什么叫树挪死人挪活，换一个地方，真的整个人都会不一样。
气也不喘地说了这一通，翟骊听的都累：“你慢慢说。”不由笑了，还头顶大山脚踩大川，挑陵墓呢？
明妍喝了口水，喘了口气又道：“那客厅大的呀，我都可以在里面跳舞了……到时候有三个房间了，一个当卧室一个当书房，还有一个……”忽然蹭了过来，有几分赖皮兮兮地道：“大王啊，这个……”做个了money的手势：“昨天你不是说，我钱不够的话，房租你帮我付，还算不算呀？”现在翟骊可比她有钱，要抱紧这棵摇钱树！
翟骊道：“哦？有么？可是昨天某人不是也说不搬么？过了这村没这店，本王又不怎么在家里住，干嘛租个房子。”真是说打架就绕辫子，今天想搬家，明天就付诸行动了。
明妍游说道：“那有了房子你不就可以回来住了……你肯定会喜欢的，那个……”着急起来，只恨自己没张仪那种急辩之才。
翟骊面上并无表情，看着她急的搓手的样子，不由好笑。真是女人啊，贪些小财，耍些小聪明，倒也莫名可爱。
翟骊忽然道：“你就自己去看的？”这么晚一个人到别人家去看房子不危险么？
明妍大喇喇地笑道：“我哪能心那么大，我找包子陪我去的……哦，你还没见过他呢，是我同事，下次给你介绍。”
呦呵？居然不叫他一起去，他好歹也是股东好不好，一点发言权都没有么？
翟骊面色已经有点不好看了，道：“那你吃饭了么？”敢说你吃了？
明妍点头：“嗯，和包子一起吃过了。”
翟骊怒道：“好啊，本王还没吃饭呢。”
明妍现在可不敢得罪他，笑得一脸狗腿子：“那我请你出去吃，走走走！”就算房租的事先不谈，明天搬家还要指望他这个劳动力呢。
翟骊道：“本王需要你请么？”要出去他自己不会出去吃？他想让她给他做饭，自从回来之后，她已经越来越消极怠工，很久没做一次饭了。
明妍道：“明天就搬了嘛，今晚我们还得收拾东西……哎呀别瞪眼嘛，好好好我去做饭还不行吗？我去做我去做……”一溜烟溜进厨房了，翟骊终于不用再绷着，笑得一脸的灿烂。
家里也没什么菜了，幸好还有点牛肉，明妍炒了个番茄炒蛋，煮了一大碗牛肉面，再弄了一点小菜，看起来甚是可口。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让人如坐春风，果然翟骊就已经在她殷勤的春风里乐不思蜀了。
明妍笑吟吟着双手托着下巴坐在对面看他吃饭，直到看见他心满意足地吃完了，才道：“大王，好吃么？”
翟骊道：“还行，还行。”
明妍道：“那房租的事？”
翟骊道：“这个嘛，看你的表现。”果然谁有钱看谁脸色，以后他就是爷了。
明妍叹道：“翟驹，你学坏了。”
翟骊道：“以后本王在家……”
明妍立刻换上笑脸：“大王你以后啊，衣来张口饭来伸手……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家务啊做饭啊我都包了，你就是大爷！”
翟骊道：“没脸没皮。”
明妍嘿嘿笑了，知道他答应了。赶紧起来收拾了桌子上的碗，然后又继续去打包东西，将兔子抱过来在屋里转圈：“大宝，明天我们就住新房子啦！”兔子在半空中吓得一脸懵逼。
一个住处就能让她高兴成这样，要求还真是简单。翟骊无可奈何地笑了，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本来他以为自己的心这辈子都不会再起什么波澜了，前半生的风浪，让他只想休养生息，平静地度过余生。可是和明妍在一起，他会开心，会笑，会头痛，会生气。一天一天，他的心又被她活了起来，不再是一潭死水。如果自己真的是爱上她了，那，便这样爱上吧。
明妍道：“搬家公司明天下午来哦，早点睡。”今晚就是在这个房子里住的最后一晚了，兴奋劲儿过去以后，也有些惆怅和不舍。半夜一个人在黑暗的屋子里走了走，手轻轻抚摸着墙壁，她原以为清楚这里每一道细细的裂缝，可是这时候才发现，还有很多她不知道的。再见吧，亲爱的地方，人总是要向前走的，不论前路是好是坏，我都不会再回来了。
2016年2月27日周六
次日一早两人起来打包东西，将方洺的东西一股脑地堆在了阳台——本来明妍想全扔了的，可是好像太不厚道，终于没那么做。想象中搬个家没那么难，可真的行动起来也真不容易。明妍还笑道幸亏那死沉死沉的大鱼缸打碎了，不然搬都没法搬。包子本来也想来帮忙，明妍没要。就这么离开了住了几年的地方，几天后房东来收租时已人去屋空，这是后话。
下午搬家的车来了，二十八个箱子，还有浴桶茶几沙发、拆了的书桌、柜子，全都搬上楼已经天黑了。屋里空空的，只有一些基本的家具。箱子全都堆在一角，工人们走了，明妍和翟骊坐在地上喘气。
翟骊道：“下一步干嘛？”他行军拔营从来不消自己动手，现在才知道搬个家是这么琐碎又累人。
明妍也喘着气，傻傻道：“对啊，下一步干什么？”
翟骊气结：“你还好意思问本王，这里全是你的东西。”
明妍也叹道：“活人总是被死物拖累，你倒好，到哪都身无长物一身轻松。”站起来打量了一下这房子，依然很是欢喜。又走到箱子面前，歪着头在想些什么。
翟骊亦起身，叹了口气，看来今晚得收拾到半夜了。
明妍却挥手道：“不干了，今天不干了。”饿了一天了，她要先吃饭。拉着翟骊去楼下吃了顿火锅，心满意足地回来，看见这家徒四壁，又有些傻眼了。
翟骊抱着胳膊，有点幸灾乐祸地看她今晚要怎么办。
明妍去翻箱子，忘了大概是哪一个了。翻了三四个，终于找到了床单细软，先让翟骊把窗帘都挂上了。然后趁这功夫把自己的床铺好，这次主卧里带卫生间，人生第一次有自己专用的卫生间了，幸福的不要不要的。接着又去另一个房间，把大王的王榻铺好。
翟骊跳下来，看见有一个箱子里，倾泻出一件白色的衣服，看起来跟她平时穿的不太一样。翟骊走过去，看那个箱子里都是一些奇异的服装，还有些发髻，奇道：“这箱是什么？”
明妍走过去，把衣服捡起来，微笑道：“昨天收拾出来的，以前跳舞的衣服。”目光温柔如水，爱惜地抚摸着上面，道：“好久没动过了，这是跳杜丽娘的，这是件红的是跳王昭君的，还有这件是跳林妹妹的……”箱底还有一个奖杯，和几本些红红的、荣誉证书之类的东西，再就是一些得奖时的照片。她已有很多年没穿这些衣服了，但是总喜欢带着它们。
明妍似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哎，趁着还没放东西，我给你跳一段吧！”她一直想在这客厅里跳舞，明日家具全都摆上可能就没机会了。
翟骊还没说话，明妍已将舞衣披在身上。她似乎比那时候长高了些，衣服显得略有些短小。但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真是顿时换了个人，显得灵动异常。纤细修长，萧瑟流光。
明妍笑着按他坐下，翟骊便退后席地而坐，饶有兴趣地看她跳舞。他也想见识见识她一直声称自己最拿手的，传说中的“游园惊梦”。
明妍微笑施了一礼，兰花指一绕，动作起来，吊起嗓子唱起戏文道：“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惊喜而妩媚地一笑，似是面对着几百个观众一样。虽然没有发型没有妆容，但是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她就是牡丹亭中的杜丽娘。虽无音乐，但这舞蹈她跳过千遍，早已深深映在脑海之中。那是她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候，那么年轻，就跳到了主角的位置。那一刻，整个剧场是属于她的。
她脸上浮动着一层光芒，似乎穿越了千年，一颦一笑，一收一放，无不深深牵动人心。游园的是她，惊的却是他的梦。她就像一只花妖，一只精灵。一室之内忽然安静的脸呼吸之声也没有，只有皂罗袍的水袖轻舞，在空气中带出的声响。没有音乐的舞蹈，居然有一种别样的魅力。翟骊真的很惊讶，她的身体居然可以这么柔软，又这么富有力量。明妍越跳越开，从轻拢慢捻到大开大合，一个个反复练习千遍，带着承载了多少汗水的技巧展现。旋转起，后跃跳，原来她真的不只会跳小苹果、也不应该只在夜店的狂蜂浪蝶中同流合污。她虽然会跳很多舞，可原来最本行的是古典舞。她是一个高水准的舞者，不是那些卖弄色相的搔首弄姿，她担得起真正的舞姬二字。
明妍身子忽然腾空，身子凌空翻了半周，落在地上，却“咔”的一声，扶住了腰，向旁边倒去。翟骊急忙起身扶住了她，一段舞蹈就这么突然终止了，明妍笑着叹气摇头：“终究还是不比当年了啊，那时候我能翻两个花，还能干净利落地落地，现在只能翻半个了。”
翟骊道：“你没事吧？”
明妍站直了身子，笑道：“你这么紧张我啊？”
翟骊道：“得了吧，本王是怕你闪了腰，明天的活全要我一个人干。”
明妍向后下了下腰，道：“我没事。”喘息未定，眼中还却有千军万马。翟骊知道，她还沉浸在她的世界，她的舞蹈世界。她有这个资格的，他可以想象她曾经多么意气风发，跟他一样。
翟骊道：“你跳得这么好，为何后来不跳了？”
明妍淡淡道：“我受伤了。”说的云淡风轻，又笑道：“好啦，睡觉去，明天还有好多事情做呢。你的床我可都铺好了啊，别说我不干活。睡新房子的第一晚，真幸福啊……”似乎不想谈这个话题，又悄无声息地绕过了它，掩口打着哈欠，径自回房了。
这一夜两人却都有些失眠，或许是因为新居的不习惯。晚上的一支舞，让明妍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那时的自己多美啊，骄傲的不可一世。她爱舞蹈，如同爱自己的生命，可是这条生命就那么被她自己毁了，再也不能复生。黑暗中，她偷偷的流泪了，为那些错误的往事，为那些回不去的年少轻狂。
翟骊也有些难以入眠，他脑海里还回荡着她跳舞的影子。他真的被她惊到了，再也不敢低估。他也想起了芈月，月儿那一曲大祭舞，渐渐和明妍的身影融为一体了。不对，她们是不一样的。她是少司命，她是杜丽娘。她身着霓裳蓝羽衣，她一席素色皂罗袍。她在高台之上，庄严肃穆，百人伴舞千人齐唱。她只面对他一人，却顾盼生姿笑意如双。她的祭祀大典排练百遍，多方配合，精准到位，完美无瑕。她的游园惊梦许久未练，不那么准确却很轻盈，舞的是意不是形。两个人的身影越旋越快，重合成一个，又渐渐分开，最终一个上天，一个落地。
月儿，你是否还安好？你这一生都没有再跳舞了，那一场少司命，我终究不能亲眼得见。你在哪个时空里？是否已白发苍苍，儿孙绕膝？是否还会想起我，这个无礼而放肆的野马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