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980年1月9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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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自己的工作没有任何挑战性的白家彧，偶尔会想起，自己在国外时看到的那些为了自己的梦想在活着的人们。要不是因为一场革命，白家彧觉得自己肯定能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在国外风风火火地活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绑在家庭里，虽然妻儿都很让自己满意，可是自己的梦想是不是就这样埋掉了呢。当然这一切，白家彧从来没有和妻子讲过，只有在午夜梦回，望向漆黑的天花板的时候，这些想法会不经意地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不知道的是，这份源自心底的不甘心有一天会给自己的家庭带来多么大的改变，甚至毁灭。
白家彧在英国驻中国的领事馆工作，在那个时候，进出中国的人不那么多，所以白家彧的工作是个薪水多、工作轻松的美差。但它也有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这工作轻松得让人觉得无聊，这使得白家彧每天的生活重心成了像个家庭主妇一样只是围着孩子转，这让他觉得有些泄气。还有一点让白家彧偶尔会觉得不满意但又不好表现出来的就是韩卉的高工资，由于韩卉的工作是在外面跑的，总有一些小外快，这些零碎的收入累积起来，韩卉赚的钱就要比一直坐着拿死工资的白家彧要高出很多。
由于白家彧负责的是给外国人办延签业务的，所以每天接触的不是落叶归根的华侨，就是来华办公的老外，这些没有任何新意的事情让他提不起兴致，有时甚至不愿意将脑袋从报纸中探出来。这天中午，白家彧正准备去食堂吃饭，便走出那个一直端坐在后的窗口，向外走去，眼神却被一个动人的身影吸引过去。这个女子穿着心领的灰色毛衣，配了条短短的裙子，脚上是高于5CM的靴子，这身打扮被当时的警察看到，大概是要被以妨碍风化的原因被抓进警局的。女子的头发是蓬蓬的卷发，看得出精心打理过的样子，可爱的苹果脸这时并没有笑，她正在认真地检查包里所带的资料。
白家彧小心翼翼地放慢了脚步，假装自己并不急着去吃饭，其实是想看看女子抬起头来时露出的会是一张怎样没有的脸。等到女孩好不容易找到材料，抬起头的时候，原本期待着的白家彧被吓了一跳。他有点失神，嘴张了张，又闭了起来，喃喃自语似的吐出了一个字：“澈”，口气有些不确定的样子。
女子仿佛感受到有人看向自己，转头想寻找那道目光，转到270度的时候，对上了白家彧有点发愣的目光。女人显然也惊讶了一下，但又突然笑了起来，苹果般的脸上绽出明媚的笑容，径自走向了白家彧。在家彧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张开双臂给了白家彧一个结实的拥抱，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家彧，好久不见”。
这个时候的办公室安静的一根针掉下的声音都能听到，所有人都好像各自忙碌着自己分内的事情，但是白家彧不用回头就能猜到，所有的同事都在看着他们。他的脸因为这个拥抱红了起来，他轻轻拉下澈的手，说道：“确实好久没见了，你来这里办事？”
“对，办个延签，和爸妈回来陪奶奶过年。”
“哦”白家彧其实还没有完全缓过神，这个曾经他爱如生命的女子就这样自然地站在他面前，完全没有给他心理准备的时间。
“那么久没见了，一起吃午饭吧?你请我去吃王家沙的小笼！”澈拉着白家彧的手摇摆着，撒着娇，就像十年前她经常做的那样。这一瞬，白家彧突然觉得，这当中的十年并不曾存在过。
“带你去吃红房子吧？你这个大小姐哪里是吃小笼的人？”
“不要，我那么多年在国外什么好的西餐没有吃过，人家就是想念小笼的味道，我回来还没有人陪我去吃过呢。”
“好吧好吧，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女子就这样拖着白家彧的袖子走出了使馆，好像十年前她拉着白家彧走在自家的院子一样自然。她完全不管白家彧的同事们投来探究的目光，而这个时候的白家彧，沉浸在重遇初恋女友的迷茫中，并没有心思注意别的什么。
坐在王家沙嘈杂的人堆里，虽然是和别人拼桌子坐着，女子仍旧不断絮絮叨叨说着两人分别后的情况，说自己的学业，自己父亲现在的成就，说追求自己的外国男人……仿佛想要两人之间十年的空白在这短短的几小时里补回来一样。当被热切地问道自己的情况时，白家彧却只简单的说了两句话，说自己的妻子叫韩卉，前几年生了对双胞胎孩子，连他的工作都没有详谈，因为跟女子在国外看到的人相比，自己的工作实在是端不上台面。听完这两句，原本叽叽喳喳的女孩突然沉默，只是专注地看着白家彧，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女孩说：“我想也是，都那么久没见了，你肯定已经结婚了，呵呵。”笑着说完，又忽然低下头去。
一时之间，白家彧不知道要对她说些什么，只好安静地陪她坐着，借着吃小笼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尴尬。过了好一会，女孩突然又开口：“其实，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在英国，十年的时间并没有改变什么。而我，走来走去，也回到了原地，还是觉得你陪伴在身边的时候最快乐。”
原本就一直显得安静的白家彧，这下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个时候，他的脑海里突然自动用着蒙太奇的手法放映起无数十年前的镜头。澈坐在他自行车后一起去上学时那明媚的阳光，两人走在沙滩上身后留下的小小脚印，为澈种下的第一棵树上结下的可爱果子。看着澈并没有显著变化的脸庞，那份纯真似乎还是荡漾在她的脸上，好像这十年根本没有过去。白家彧有些分不清时间，他好像觉得自己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澈的身边，也没有被圈在这无聊的工作里。
“家彧，你跟我一起回英国吧，那里才是适合你的地方。”澈忽然开口说道，“我知道你在这里的工作并不开心，你不觉得这种不需要智商的工作根本不适合你吗？我可以帮你安排学校，让你重新再去读书，免得浪费了你那高的不像话的IQ。”
白家彧像是坠落在了沉默或者过去，对澈的话并没有回应。但是澈看着他拢起的眉头，知道他在考虑自己所给出的提议，就像很多年前，每次自己提出过分的要求时，他的考虑一样。所以她安静下来，吃着小笼，品味这久违的细腻而精致的感觉，并没有说话，而是等待着他做出决定。
自己的梦想除了自己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如果去了英国，所有曾经的梦想就都成为了现实。白家彧觉得自己心里原本被刻意尘封的某一角被挖了出来，展开、晒干、仔细查看，他和原来的他不太一样了，有了新的想法，或者说，他开始找回一些过去的想法。这是他年少时的梦想，这个梦想和韩卉、和双胞胎都没有任何关系，却是白家彧潜意识里最最放不下的东西。
韩卉并不知道，在这一瞬间，自己和双胞胎成了丈夫达成梦想的障碍，而不再是最甜蜜的负担。
这一整个下午，白家彧在考虑自己人生重大事件的时候，一点都没有发现，他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除了是个捡回梦想的幸运儿，还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1980年1月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