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天下女子谋》不西是东

5、恰如梨园戏子来

　　三人进屋，弄月与两个丫鬟留在门外。
　　屋内烛花点点剥落，但不影响照明。邢梦拉着袁小小的手，就近找靠床边的椅子坐下，邢若风坐在对面。
　　邢梦开口问道：“袁姑娘在这住得还习惯么？”
　　袁小小心里冷笑一声，嘴上却温柔答到：“多谢邢小姐与公子的照顾，袁小小在这一切都好。”
　　“袁姑娘若是觉得有什么不习惯，一定要告诉我们。”
　　袁小小温顺应下。邢若风见邢梦并没有提袁小小落入青楼的伤心事，心里也暗暗感谢，提手将桌上棋盘旁的茶杯倒上，再给自己也续了杯茶。
　　邢梦看到棋盘，面有疑问：“袁姑娘也会下棋？”
　　袁小小还没开口，先前已与袁小小战过一盘的邢若风抢着回答：“不止会，而且很厉害，连你恐怕也很难站到上风。”言罢，又转头对袁小小说：“我这妹妹呀，平时爱胡闹，但论棋术，却是我邢府数一数二的能人。你俩若真缠斗起来，倒是真难说出输赢。”
　　邢梦兴趣被勾起，难掩兴奋与期待说道：“原来姑娘是棋艺大家，今日不能推脱，咱们一定要大战一场。”
　　说罢，开始着手摆棋盘。袁小小本要开口拒绝，却见邢千连也一同替她俩摆着棋子，只好硬下头皮答应下来。
　　两人坐定，手起子落，边下边说起话来。
　　“姑娘棋艺精湛，小时候可是读过很多书么？”
　　袁小小樱唇一抿，低声答到：“不曾读，只是幼时家父曾送奴家去过一年书院，约莫认得几个字罢了。”
　　未说完，袁小小脸上已铺满伤感，加之其本也是个美人儿，这样一悲，更加惹人怜惜。
　　邢若风见女儿家这样，一时慌了，不知如何安慰。邢梦假意扇了自己两耳瓜子，感紧安慰道：“是我不好，惹了姑娘的伤心事！姑娘莫要见怪，只安心在这住下，我们邢家虽不是豪户，却也绝不怠慢了客人。”
　　邢若风跟着使劲点头，又想起家里安排自己与邢梦明天去希音寺礼佛，便发出邀请，一同前去，也好舒缓心情，邢梦也点头道是。袁小小才拭了眼泪，将心放入棋盘中。
　　黑白两子已厮杀到一处，骤然看，只见黑黑白白，无有下风，缠斗紧切。邢梦皱着好看的眉头，一番思考，纤指一伸，己方白子已如临高空，恰如天神将对方囚禁，对方黑子已似囹圄入死地。邢若风看妹妹这一招，也连声称好。
　　袁小小亦蹙着清秀的黛眉，食指中指夹着黑子，好一会儿，才落入某个点。邢若风的脸却已变成一个感叹号，发出一声惊呼。刚才还似乎无可逆转的死局，却被这一招轻轻打破，黑子奇诡突围，竟隐隐有反攻压倒之势。
　　“并不是所有被囚禁起来，看似陷入死局的棋都会死的。”
　　意有所指。邢梦挑棋盘上一处空地落下：“也不是所有想突围出去的子，都能圆满完成心愿。”此刻刚逃出去的黑子，又被白棋落下的气势压下。
　　“如果黑棋有这个能力呢？”又是一招。
　　“黑棋的能力？黑棋在棋盘上厮杀得再厉害，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罢了。有时候还是心甘情愿的任人摆布的棋子。”
　　袁小小的脸难看的变成猪肝色，好在邢若风的注意力都被棋盘吸引，无暇注意外物的变化。不然看到袁小小的脸色，难保不会猜出一些东西。棋已至最紧要关头，但凡对棋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双方的棋如何的凶险。邢袁两人也明白，只需一步，袁小小手里的一步，就可分出胜负。
　　袁小小颤颤巍巍伸出握着黑子的手，邢若风这个爱棋但总是被邢梦技压一头的棋者的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少爷，小姐！”
　　三人心里都一颤，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一惊。邢若风刚为看棋，兴致匆匆刁在嘴里的茶杯，哐当掉在棋坪上，拂乱了赌局。邢若风懊恼的看了冒失闯进来的丫鬟一眼不豫道：“飞虹，你急什么，有什么事慢慢说。”
　　丫鬟飞虹看自家少爷的反应，知道自己进来得不是时候，不敢看邢若风与邢梦的眼睛，只弱弱低声道 ：“刚杏儿姐姐来了，说老爷要见少爷跟小姐。”
　　邢若风摇摇头，已猜测出大概，回头对袁小小道：“小丫头不懂事，让姑娘受惊了！明天我给姑娘换个。”又道：“爹爹现在差杏儿来，定是要我们去商量关于明天上山礼佛的事，姑娘早些休息，明天随我们一同上山。”
　　邢梦看着被拂乱的赌局道：“可惜了，这一盘棋未能下完，只能下次再来找姑娘切磋一盘了。哥哥，你也不必另外给袁姑娘找丫鬟，我那里不是很多吗？明个儿，我差几个来，太多了我也用不了。”
　　邢梦身边的丫鬟都是从小跟着她，行止恰当，仪容妥帖，叫来给袁小小做个伴，也是极好。邢若风点头赞许，再次道别，与邢梦往书房走去。
　　如邢若风所说，邢千连叫二人前来不过是商量一下明天礼佛的事宜。系过明天是龙抬头，作为习惯，这几天青城的人都要陆续上山接受佛光洗浴，所以要正式些。
　　龙抬头派两人代表邢府去希音寺是早就开始，这些流程习惯也没什么新颖，邢千连例行的提醒，兄妹两人例行的听听。然后，分开，各自回房。
　　青青小路，姣姣美人，弄月忍不住大笑道：“小姐的演技真是神乎其技，都能跟上京梨园的大师媲美了！”
　　邢梦剜了她一眼道：“你不知道我多难受。”
　　“小姐难受？袁姑娘才叫难受呢！提防着你，还要一边梨花带雨。我看了都心疼。”
　　“大哥可不止是心疼，简直是连肝都要一起疼起来了。”
　　哈哈哈哈，两人忍不住捧腹拍腿，边笑边行，简直是这黑夜明月下两棵形容美丽偏偏纵情摇摆的可笑食人花。好一会儿，两人才忍住笑。邢梦道：“你也听见了，哥哥给了我们一个容易机会，明天给袁小小派几个激灵激灵一点的丫头。”
　　弄月点点头，转眼已到西苑，邢梦进屋，弄月也去自己房间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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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天空一清亮，邢府几人就开始筹备出发事宜。年纪大的老嬷子，负责准备一些香火，弄月早早差了几个得力的丫鬟，去请袁小小出门。因为是大节，几人都好生打扮了一番，带了些干粮，便早早出门。
　　希音寺在招摇山上，招摇山在青城城郊，家离得远些的平民，得天还未黎明，便踏上去山上的道路，有些索性前晚住在山脚，第二天直接登山，取个好彩头。邢家马车上的佩玲叮叮清脆直响，两个姑娘坐着马车，邢若风在骑在一旁的马背上，潇洒威风，弄月与几个下人跟着车子悠悠的走在后面。
　　青城西边与东边那两处园子也天色未亮便打开府门，缓缓驶出一辆马车和一匹骏马。
　　“邢若风！好啊，你们去礼佛，也不来东院叫上我们！”
　　邢若风调转马头，林雎已催马追赶上来，与邢若风并排。
　　“还用得着我们叫你？你那鼻子灵得跟狗鼻子似得，一闻到梦儿的气味立马跟上来了，我们想躲还躲不开！”
　　“若风，话不能这么说，我跟着邢梦，是因为怕她受欺负，英雄救美。你不叫我，就是你的不是了。”
　　林雎话毕，展开一把竹骨折扇，头颅高昂的扇着，以示清俊风流。邢若风啧啧几声：“你这样子，还英雄，我看算了吧！梦儿让谁保护都比你好。”
　　林雎瞪回一眼道：“就顾着跟你这无品之人说话，倒耽误了我的大事。”
　　说着，催马到马车身侧，掀开车帘，欲与邢梦打招呼。车内两人正说着一些口不对心，不咸不淡的闲话，突然外界凉风袭来，都齐齐看像窗外。
　　车上两人倒还好，反是林雎没料到车上会坐着另一个女子，没来得及收回手，只能朝着帘内尴尬机械的摆动手臂，算过打招呼。然后又驱马到邢若风旁边，半气到对方居然不告诉自己车内还有别人，让自己如此冒昧。
　　邢千连不说话，对方这个性还拦得住？索性让她看看罢。
　　果真林雎马上又恢复活力：“若风，这个就是你救回来的心好美人儿吧？”
　　“什么心好美人儿！人家姑娘叫袁小小！”
　　“袁小小……好名字，小小的人儿，小小的情绪，有没有住进你小小的心里啊？？哈哈哈哈哈”
　　邢若风隔着一道空气，一提腿，豁到林雎小腿上。林雎嗷嗷呼痛，又撤到马车旁，掀开窗帘，与邢梦与袁小小告状。
　　两人在车上早已听到外面两人谈话，一人心情复杂，一人皱着眉头。复杂的是袁小小，自己现在接近邢若风，也不过是跟弄月说的一样，是为了慢慢攻破邢家，最后给他们来个手足无措。而邢梦皱眉是，林雎这个人儿，倒真是一个爱胡闹的家伙。
　　此刻林雎掀起帘子，邢梦索性把脸凑到窗口：“林雎……”邢梦笑得灿烂，林雎心里却涌起一股不安。
　　“林雎……，好好的跟大哥走你的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