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临烟渚，相忘江湖》公子楠丶

10、凤栖梧桐

　　青园中，南宫彦等人已随其余弟子乘马车赶往苍梧山，只有雷烈和吴皓还未离开。雷烈还在对刚才吴皓的插手耿耿于怀，“我下手自有分寸，即使你不出手相救，我也不会杀死他的。”雷烈憋屈了很久才向吴皓发泄道，毕竟吴皓在山庄的地位要高他一等。
　　吴皓看平常威风八面的雷烈也会有如此委屈的一面，忍不住笑道“你认为我是在救他？”
　　这话让雷烈有些摸不到头绪，“难道是救了我不成？”
　　吴皓原本也以为南宫彦在奔雷拳的攻击下难以全身而退，然而就在他杀气浑然爆发的时候，他知道此人的实力远在雷烈之上。吴皓走进内堂没有多说什么，雷烈却一头雾水待在院中。

　　南宫彦此时正在马车当中，同行的还有其它几名被纳入凤翎山庄的江湖客，几人相互打量却都一言不发。南宫彦在青玉镇就听说柳志豪的尸体是凤翎山庄找到的，来到盛丰县又恰好赶上凤翎山庄招收弟子。天阙的重现中原，凤翎山庄如此铺张的招兵买马究竟是帝渊总阁的授意还是另有企图，这些都值得前去一探究竟。
　　南宫彦在马车上回想起了刚才在青园的比试，令他难以忘却的并非雷烈，而是最后挡在他前面的吴皓。雷烈那一击如此迅猛，吴皓前一刻还站在十几步开外，他是怎样一瞬间挡到自己前面的。经过那样的快速移动，他的呼吸依然平稳流畅，内息在行动过后也没有一丝波动，他的内力修为定然极为精湛。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皮鞭，马车夫提醒道“要加快速度了！天黑之前我们便要赶到苍梧山。”
　　“‘梧桐百鸟不敢栖，止避凤凰也。’良禽择木，凤栖梧桐。凤翎山庄建于苍梧山临近山顶处，也是因此山而得名。”马车夫一边赶路，一边介绍道。
　　在马车里颠簸了接近一个时辰，南宫彦掀开车帘，见到路途两旁梧桐成林便知道已经进山了。凤翎山庄在入山的沿途设置了哨卡，每处哨卡都有三四人把守，并在哨卡旁建有木屋作为居所。
　　“吁！”过了不久马车夫终于停下马车。
　　车中江湖客陆续走下马车随车夫一同走进凤翎山庄，当他们踏进庄门之后可谓豁然开朗，前面是平阔的演武场，演武场正后方有迎宾议事的凤来堂，左右两边是俨然的几十间屋舍。视野之中百余弟子青缎罗衫穿戴一致，各相忙碌。难以想象山中能建起这样宏伟的山庄。
　　南宫彦也觉得这凤翎山庄的确名不虚传，位列昔时江湖的三大势力也是当之无愧，如此规模堪比洛阳的帝渊阁。
　　时至傍晚，演武场仍有众多弟子在习武演练，其中一人身着轻羽缎衣在他们中间游走，当他看见山庄门前的南宫彦等人时，便从演武场点脚一跳腾跃而起，越过了习武弟子们的头顶，在空中划了一道优雅的弧线，落脚在众江湖客面前。
　　“好轻功。”江湖客们都称赞叫绝。
　　一跃而至百步之外，这样的轻功在大多数人眼中都算是上乘。不过在高手看来，轻功的高低并不在于跳跃的高度和距离，而在于是否具有足够快的速度。“在下宫朔，是凤翎山庄的教头，今后还望各位多多包涵和支持。”那人面容和蔼，朝众人双手抱拳说道。
　　众人得知此人是他们以后的教头时，纷纷奉承道“宫教头轻功无双，还望今后不吝相教。”
　　“哪里，各位能在雷教头手下走过十招，也都定然身怀绝技。”宫朔恭谦应道。
　　南宫彦在帝渊阁对这样的客套倒是司空见惯了。这时只见一人走近他们说道“能过雷烈十招，未必能挡的了我一招！”
　　众人这才将视线转向来者，此人和其它凤翎山庄弟子服饰不同，穿着蓝白相间的缎袍，腰佩弯刀。由此来看他同雷烈，吴皓还有宫朔一样，在庄中地位至少比普通弟子高出一等。南宫彦觉得那身着装有些熟悉，但又记不清在哪里见过，不过那人手中的刀倒让南宫彦颇为关注。
　　众人皆愤愤不平地看着来者，作为刚加入凤翎山庄的弟子，他们又不敢轻易与人发起冲突。
　　“想试试么？”那人倨傲地扫视了一番众人，并作出了拔刀的姿势。
　　“仲杰兄刀法卓绝，何必跟刚入门的弟子过意不去？”宫朔息事宁人地说道，鄙夷的目光也一闪而过。
　　那个叫仲杰的人听了宫朔的劝阻，朝众人唾了一口，留下了一个蔑视的眼神，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宫朔让众人到西边的戊戌等二弟子房中歇息片刻并换上山庄弟子的行装，晚些会派人带他们去用晚饭。南宫彦等其余几人离去后，走到宫朔面前问道“宫教头，看刚才那人的衣着，他是……”
　　提及刚才那人，宫朔脸上也有些不悦“刀剑门刀宗的流亡弟子，也是当年刀宗掌门凌岳的首徒商仲杰，就在几天前刚刚加入凤翎山庄。”说到这里，宫朔更是心有不甘地叹道“也不知道庄主在想些什么，对那家伙竟然如此器重，他来山庄没几天就和我们几个教头平起平坐，我来山庄待有十年了，还要忍受他的傲慢……”
　　南宫彦心想，当年剑宗掌门莫百川死后，剑宗决定归顺帝渊阁，刀宗却极力反对，于是两宗开始了激烈的内斗。帝渊阁暗中推波助澜，使刀宗溃败。最后刀宗掌门凌岳死于剑宗五长老之手，剩下的弟子几乎有一半逃离刀剑门。这个商仲杰原来就是霸罡刀法的传人，那他的武功恐怕还真的在宫朔和雷烈之上。
　　“小兄弟……”宫朔看南宫彦在思索什么，鼓舞道“看你相貌堂堂的，在山庄里好好表现，说不定以后地位会在我上。”
　　南宫彦觉得宫朔倒是平易近人，“今后还望宫教头多多指点，在下先行告退。”南宫彦说罢就往弟子房的方向去了。

　　夜晚戌时，凤来堂中，堂主方岚青和长老东方振玉安静地坐在正座上。东方振玉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看了眼坐在旁边的方岚青，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不过方岚青似乎知道东方振玉要说什么，他早就做好回应的准备，不管他听到的是劝诫还是呵责。
　　两人就这样缄默了一段时间后，东方振玉终于开口说道“这次，你一共招纳了多少弟子。”
　　方岚青一边摩挲着手指上的翠玉扳指，一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加上雷烈和吴皓今晚带回来的最后一批，共计一百三十人。”
　　听到这个数字，东方振玉吃惊之余，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责问道“当初你只说庄内人手不足，想纳几名新人。如今你竟招了一百三十人！”
　　见长老责问，方岚青却平声静气地说“长老息怒，岚青也只是想壮大凤翎山庄的实力，让凤翎山庄在江湖立足更稳。”
　　“你可知这一百多人要凤翎山庄一年多支出多少银两？”东方振玉变得声色俱厉。
　　方岚青说“不过两三千两银子而已，近些年，我们凤翎山庄靠锻造坊，炼制坊攒了不少家底，再养一百来人应该绰绰有余。”
　　“这样入不敷出，过不了几年凤翎堂就会垮掉。”东方振玉气恼道。
　　方岚青却依然理直气壮“如果一直靠这些蝇头小利维持生计，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凤翎山庄还是这个凤翎山庄，不会有任何改变。”
　　“你还想怎样？”东方振玉看着方岚青问，他发现自己辅佐了少庄主近二十年，他心里的想法自己却怎么也猜不透。
　　“买卖自然要做大，想把买卖做大便需要足够的实力，男儿若不能问鼎天下岂不是枉活于世！”说到这里方岚青已是踌躇满志。
　　听到这里，东方长老有些哭笑不得，他实在不知该好言相劝还是威逼喝止。
　　这时，雷烈，吴皓还有宫朔三人一齐走了进来，向方岚青和东方振玉分别行礼后说道“禀告少庄主，东方长老，新来弟子已在门外等候，是否叫他们进来？”
　　“恩……”方岚青应了一声。
　　即便方岚青已经答允，三人还是等东方长老点头示意后才出去将新弟子召集到凤来堂。过了不久，偌大的凤来堂就挤进来了上百人，南宫彦自然也在其中。南宫彦刚走进堂中就注意到了正座上的两人，和他年龄相仿的那个书生想必是凤翎山庄的少庄主，那留着五柳胡须，容光焕发的中年男子，自然就是凤翎山庄名望最高的长老东方振玉了。
　　方岚青见新弟子都已到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彬彬有礼道“欢迎各路英雄豪杰加入凤翎山庄，在下凤翎山庄庄主方岚青。”然后又把身子侧向东方振玉介绍道“这位是东方长老。”
　　又是些陈腔滥调，南宫彦没有在意那庄主的寒暄，只是在暗暗打量周围的人，有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南宫彦的视野中。“她居然也来了，是跟着最后一批来的吧。”南宫彦心里有些无奈，“孟幽辰，居然在这里还能见到。”
　　原本南宫彦不屑于听那庄主的客套话，不过当方岚青提及帝渊阁时，所有人都提起了兴趣。只有东方振玉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近年来，帝渊阁欺压各派，凡是不予臣服的帮派弟子都遭到了追杀和驱逐。如今，有多少江湖浪子无家可归；在场的各位又有多少人受帝渊阁所迫，流亡于江湖。我们凤翎山庄，作为昔日江湖三大派之一，希望可以成为尔等新的家园。我们更有责任和能力团结各路豪杰，推翻帝渊阁的统治！打败帝渊阁！”方岚青说道这里，情不自禁用手重重地拍向桌案，他没有注意到东方长老故意在他一旁不停地干咳，示意他住口。
　　然而方岚青义愤填膺的讲话引起了在场许多人不约而同的呐喊，“我等誓死追随少庄主！”剩下的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方岚青看凤来堂内一片沸腾，微扬嘴角对众人说道“承蒙各位抬爱，自今日起我们便要同舟共济，共襄盛举！”然后又一脸得意地瞟了眼身旁的东方振玉，问道“东方长老意下如何？”
　　东方振玉虽然心中不悦，这种场合还是要有些风度的，他对众弟子说道“既然入了凤翎山庄，就要听从调遣，按庄中规矩行事……”东方振玉三令五申了一番，又吩咐道“宫朔，这些新人就归到你的队里吧。”
　　话音刚落，方岚青突然对东方振玉说“东方长老，岚青想向长老引荐一人。”这时候，商仲杰从众人中站了出来，依然是那副趾高气昂的神情。“这位曾是刀剑门刀宗大弟子，商仲杰。岚青想让他成为我们凤翎山庄的新纳弟子的教头。”
　　“刚入山庄就当教头，恐怕难以服众吧。”东方振玉刚说完，宫朔，吴皓纷纷劝道“庄主，属下认为此事不妥，这样破例提拔违背了庄中的规矩……”他们没想到庄主方岚青突然手拍桌案，愤然吼道“凤翎山庄到底是你们说的算还是我的说的算？！！”这雷霆之怒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颤。
　　吴皓和宫朔立刻诚惶诚恐地垂下头“自然是庄主说得算……”在他们的印象里，方岚青对东方长老向来是言听计从，而且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大发脾气。
　　“那我的决定你们可有异议？！”这是方岚青喝道，一庄之主的威严外露无遗。
　　吴皓他们抬起头，见东方振玉坐在座位上只是摇了摇头，便低声说道“没有异议，全凭庄主发号施令。”
　　“商仲杰听令。”方岚青唤道。
　　商仲杰走上前，双手抱拳用那种玩世不恭的语气应道“属下听令。”
　　“即日起，你就是凤翎山庄的新任教头。”方岚青斩钉截铁地说道。

　　任命之后，方岚青就令众弟子离开了。南宫彦随着人群走出凤来堂，他果然没猜错，方岚青在此时招兵买马是想背叛帝渊阁，只不过凤翎山庄与帝渊阁汉中分舵相距不远，方岚青如此大张旗鼓的积聚势力又将反意公诸于众，难道不怕走漏风声招致祸患？南宫彦还发现了凤翎山庄权力似乎并不统一，吴皓，宫朔更倾向于听从东方振玉差遣，他们手下的弟子占了凤翎山庄大半。方岚青此次不顾众人反对，破例提拔商仲杰无疑是想培植自己在庄中的势力。
　　大部分人都经过演武场准备回房，南宫彦听见不少弟子交头接耳地嘀咕着，说庄中来了一个女弟子，身手不凡，在比试的时候居然一个人躲过雷教头十招，长相更是秀色可餐，就住在西厢女弟子房中，与他们只有一院之隔。南宫彦心想这人应当就是孟幽辰了，只不过从凤来堂出来就没再见到她，她已经回去了么……
　　庄中规定过了亥时，寻常弟子就不能随意在外走动了，南宫彦为了尽快弄清楚山庄的布局，他只好躲避巡逻弟子的视线在庄内暗中潜行，这对于出身帝影卒的南宫彦而言就如探囊取物。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南宫彦已经摸清了山庄的布局，演武场以西是丙丁戊戌级的弟子住房还有西厢女弟子房，演武场以东几位教头的居所。通过了演武场正后方的凤来堂，是通往后山的二百多阶的阶梯，庄主方岚青和东方振玉想必就住在后山，只是他不知道后山的守备情况，不敢贸然前去探查。
　　就在南宫彦准备回房休息的时候，他看见了商仲杰鬼鬼祟祟的身影，心想这商仲杰已经被任命为教头，应该住在演武场东边，怎么会来这里。南宫彦立刻翻上了房屋在不远处跟着，他看见商仲杰去了西厢女弟子的住处。。

　　商仲杰左顾右盼了一番，见四周没人便敲开了一间屋子的门，谁知那开门的人竟是孟幽辰。南宫彦也不禁有些意外。
　　商仲杰见孟幽辰眉目如画，肌肤更是白嫩如霜，于是眉飞色舞道，“那些弟子说得果然没错，孟姑娘不仅武艺出众，更是貌美如画，看得让人神迷心醉呢！”商仲杰轻佻地说道
　　孟幽辰见到一脸色相的商仲杰惊疑道“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想和孟姑娘谈一谈风情了……”商仲杰一脸□□地想闯进孟幽辰的房中，孟幽辰惊想赶紧将门关上，结果被商仲杰一只手给撑开了，他另一只手紧紧攥住孟幽辰的手腕将她往屋子里推，“滚开！”孟幽辰慌张地喊道。
　　这时南宫彦急忙从房屋上一跃而下，奋力冲向商仲杰，他一只手便将商仲杰拽了出来，侧身一脚将商仲杰踢翻在地。孟幽辰见到南宫彦的刹那都惊呆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南宫彦便转过身走向商仲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那般愤怒，恨不得将自己眼前的人千刀万剐。不过他在凤翎山庄尚有未完成之事，还不能节外生枝。
　　商仲杰还没搞清楚刚才是怎么一回事，他咳了几声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见到面前的南宫彦，尴尬而愤怒地吼道“臭小子！敢坏老子的好事！”
　　“滚。”南宫彦冷语，他在克制自己心中的怒火。
　　商仲杰有点摸不着头绪，心想自己好歹也是新任教头，这个无名小辈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什么？！你知道我是谁？！”
　　“一条狗。”南宫彦说。
　　而商仲杰忐忑之余又作出拔刀的架势“臭小子你活腻了是么！！”他气急败坏地说道。
　　南宫彦并没有理会他的挑衅，依旧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说道“如果你不想让庄主和长老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最好赶紧滚。”
　　商仲杰心想自己在庄中立足未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只是叫嚣道“这事没完！”说罢，商仲杰一脸晦气地离去了。

　　南宫彦站在孟幽辰面前看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尽管分开了不到一日，在这里见到她却觉得有些莫名的惊喜。
　　孟幽辰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与南宫彦面面相觑，一时相顾无言。
　　“你……”南宫彦想问她是否无恙。
　　然而未等南宫彦说完，孟幽辰极力地辩解道“我真的没有跟着你，我……”她似乎有些怕南宫彦责怪。
　　“我知道，你没事吧。”南宫彦温声问道。
　　在孟幽辰的印象里，南宫彦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讲话。在南宫彦的记忆里，他或许也是第一次用关切的口吻和别人说话。
　　孟幽辰摇了摇头“刚才谢谢你……”然后又问“你也是为那五两银子才来这里的？”
　　“恩。”南宫彦心想，原来孟幽辰也和那些四处漂泊的江湖客一样，会为银两和一日三餐发愁。出身世家的她原本可以锦衣玉食的……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孟幽辰软语问道“都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南宫彦酝酿了片刻才回答“睡不着，出来透气。你不是也没休息？”
　　“我也睡不着，不如我们一起到外面走走……”孟幽辰欣然地从房内走出来。
　　南宫彦感觉有些意外，不过他没有再拒绝，“演武场两边巡夜的弟子太多，到山顶吧，巡逻的弟子不会到那里去。”南宫彦提议。
　　这时候，巡夜弟子的灯光已经晃到了南宫彦与孟幽辰。那名弟子恍惚间似乎看到两个人影，当他提着灯靠近时，那两个人影竟然瞬间消失不见了。那名弟子感觉后背一凉，小声嘟囔道“难道是见鬼了不成？”
　　此刻的孟幽辰和南宫彦正站在屋顶，待那名弟子离开，孟幽辰才松了口气道“差点被发现了。”
　　“那边巡逻弟子还有很多，动作要快一点。”南宫彦说着，以迅捷的身法在屋顶疾行，孟幽辰紧随其后，两人在黑夜之中犹如两道幻影。当他们走到屋顶的尽头时，见演武场内灯火掩映，来回交替巡夜的弟子不下十人，想从这些人的视线中穿过演武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南宫彦转过头，淡淡地问“还跟得上么？”
　　“当然。”
　　两人从高高的屋顶翻身而落，着地时却毫无声响。两人落地后都静止了片刻，就如同箭矢在一张拉满的弓上，蓄势而发。
　　十余名巡夜弟子提着灯盏，往来不息。在某一时刻，他们当中的三四人都感觉到有一阵风从他们身边吹过，“什么东西……”其中一人将灯盏抬高四处张望，但是什么也没发现。
　　此时南宫彦和孟幽辰已经穿过演武场纵身跃上了凤来堂的屋顶，凤来堂后面就是通往山顶的阶梯。
　　南宫彦和孟幽辰并肩而立，“轻功不错。”南宫彦夸赞道。
　　孟幽辰微微一笑，应道“多谢夸奖。”
　　“一口气冲到山顶吧。”南宫彦说罢，从凤来堂屋顶跳了下来，如一道疾电般窜向山顶。几乎在同一时刻，孟幽辰轻点足尖，跃至空中。在月光的掩映下，她优雅的身影翩若惊鸿。孟幽辰在空中踏行数步，依然没有下落，如此轻功仿佛凭虚御风。
　　过了不久，南宫彦到达了山顶，他停下脚步慢慢均匀自己的气息。孟幽辰随后而至，虽然是踏空而行，却也累得气喘吁吁瘫坐在了地上。南宫彦额前的汗珠缓缓滑落，他见孟幽辰这般自在的坐在地上，自己也不再拘谨，他弯下腰开始剧烈地喘息。两个人看了看彼此狼狈的样子，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让你跑得这么快……”孟幽辰笑着埋怨道。
　　南宫彦喘息了一会儿，走到山崖边，山间吹来的风拂动着他额前的发，也撩起他背后的黑色披风。当轻功不是为了追逐和杀戮，而是对速度所带来的超脱感的追求，这种感觉原来如此酣畅淋漓。

　　皓月如银盘在万里无云的夜空里，清清冷冷带着一丝寒意。对南宫彦来说，登高望月的情景并不陌生，只不过今晚的月少了点凄凉，也少了一抹腥红。难道真的如柳志豪说的那样，他如今站到了足够高的位置，就可以摆脱宿命的恶意，看到自己想看的风景了。
　　月光下澈，月影如山间清泉粼粼波动，南宫彦仿佛站在天池之中，又如空谷临风，遗世独立。孟幽辰站起身走到南宫彦身边，深吸了口气畅然道“庄中弟子说这里叫做观凤台，‘苍梧之顶，鸾凤游焉’，不知道是否会有人因为美丽的传说而在这里等待雄凤求凰的那一幕。”
　　南宫彦看着身边的孟幽辰，心想如果一切风平浪静，如果没有恩怨牵绊，愿和她一起等着那一幕出现。“你还要去长安么？”南宫彦静静地问。
　　孟幽辰转过头，面带一丝苦笑地说“当然，或许明天就要离开了。原本担心盘缠不够的，拿到银两自然要找机会溜了。”
　　“去到长安之后呢。”南宫彦继续问。他似乎希望得到一个令他满意的答复，但是他心里清楚，不论孟幽辰怎样回答，那个答案都不会令他满意。
　　“一个习惯了漂泊的人，是否有一天会停下脚步。”从孟幽辰的眼神里，南宫彦看到了太多凄苦和无奈。
　　两个人静默着，守望着那轮令人痴醉的月轮。

　　宠辱偕忘的醉人意境并没有持续多久，这时南宫彦突然皱眉提醒道“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