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前世今生》胡寄生

3、阿依 努 尔

　　我叫阿依努尔，我今年十四岁了，是阿玛阿巴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剩下的孩子，我从小就随着族里的商队在丝绸之路上来回奔走，我们从西到东一路往来，把草原上的牛羊赶到互市上置换粮食茶叶珠宝，也用珠宝皮毛同口里人置换丝绸锦缎，往往在一个地方平凡无奇的东西，换到另一个地方就价值万千，一路虽然辛苦，但我们的日子却比游牧时好过了许多，当然也有很多的艰难险阻，运气不好时也会遇到强盗和战乱，我的哥哥们还有半数族人就是在几年前的大军混战时殁了性命……那时虽然年幼，但那残酷血腥的一幕，深深印在我脑海中，永远也无法磨灭—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中，族人四下惊慌逃着，我惊恐得简直分不清方向，也分不清族人的脸庞，我不知该往哪里逃，不断有族人在倒下，而我心中的绝望越来越深，我哆嗦着竟然挪不开步子，我要死了么？一把血红的斧头朝我砍来，我认命地地闭上了双眼。突然我被人死死抱住扑倒在地上，吓得不敢睁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号角声，鼓声，嘶吼声，惨叫声，兵器声，混成一片，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渐行渐远，静得可怕，我趴得浑身关节都失去了知觉，鼓起勇气偷偷往旁看了一眼，大军过境，尸山血海，一望无边，这场景深深震撼着我，忽地似看到几个胡服人影在远处翻找，我挣扎着踉跄爬出来，我看见我的阿卡（哥哥）卷曲着躺在我旁边，虽然他满身血污可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阿卡阿卡”我不停摇着，声声唤着，可阿卡的睫毛低低垂着，早已没有了生机，我再也忍不住满腔的愤怒和委屈，跪坐在阿卡身边放声大哭…侥幸逃走的族人得知军队走远，返回来找到了我们，阿玛阿巴紧紧搂着我，老泪纵横，自此更是视我为掌上明珠，虽然他们脸上多了浓重的忧伤，可还是告诉我，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还是要不断的迁徙，还是要尽情舞蹈，还是要放声歌唱，因为能活着就是上天最珍贵的恩赐。
　　除开那些悲伤的往事，迁徙途中也有许多有趣快乐的见闻，我们到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看着胖胖的羊儿就像棉花一样散落绿油油的草地，雄鹰在头顶盘旋；到过枝叶峥嵘的胡杨林，金黄的胡杨衬着湛蓝的天空，别提有多么心旷神怡；到过一望无际的戈壁和沙漠，夏天日间滚烫的沙石炙热得难以行走，我们就在沙丘的阴影下歇息，等待着日落出发；到过水草丰裕的绿洲，在河里捞过鱼儿，即使在夏日里那里的水花也冰冷刺骨，冻得我不多时就得上岸暖暖脚丫，阿巴说那是因为这水是雪山融化而来；还到过葱岭（现天山一带），那巍峨壮丽的雪山拔地而起连绵起伏，这世间竟有如此雄伟险峻的高山，那景致深深震撼着我的心…我最珍贵的宝贝就是在这漫长的迁徙途中发现的，那是一块金色的琥珀，透着阳光看去，金棕的琥珀中竟裹携着一只蜜蜂和一朵花儿，蜜蜂惬意附着在盛放花儿上采蜜的样子，栩栩如生，生动的一刻永远凝固在那里，永生永世不会改变…我日日将这块琥珀带在身上，闲暇时候就可以拿出来把玩。
　　对了，这次迁徙途中我还遇到过一个有趣的异族男孩，他的头发黑黑的，身材倾长，看样子应该是口里人，他不似我们草原儿郎那样健硕，但眉目却颇为英挺，一副胸有成竹知道很多的样子，他悄悄的立在人群边，和载歌载舞的族人谨慎地保持着一小段距离，我从没见过如此腼腆的男孩，不由地想去恶作剧一番，没想到，他竟然懂得我们的语言，还忍着我再三的刁难，好脾气地夸我很漂亮，我跑到人群中朝着他欢快舞蹈，把我平生最拿手的舞姿展示给他看，频频示意让他一起跳舞，可他却出神地望着我，一步也不肯挪，真是个奇怪的人，竟是，有些胆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