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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听过荒芜变成热闹(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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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小翻译成了全公司单身男职工惦记的对象。不过她好像有点怕你哦。”
“对了,她今天好像被沈月刁难了,不过,”陈历林向陆尽然报告着公司最近的动态,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丁柠身上,没办法,美女到哪都事多,“她当时就反抗了,好像还加入了江燕他们那个邪教,小姑娘看着纯良,挺有两下子的啊。”
电话那头的陆尽然听到这里,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可不是么,看着纯良,实际上心可狠了。
“知道了,我后天的飞机。”
“不是说下礼拜才回来吗?”
“事情一切顺利,提前搞定了。”再不回去,恐怕某人要占山为王了。
第二天上班,丁柠的英勇事迹就传了个遍。好几个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小姑娘向她直白地表达了钦佩之情,但也有资历较高的几位前辈暗搓搓地在洗手间里议论着这个初来乍到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姑娘。
一整个早上丁柠心里都在挠痒痒,最后还是忍不住偷偷转头看了沈月一眼,被张海奇一瞪,而后收到微信警告:有点出息行吗教主!
对方根本就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并无任何异样啊。丁柠一颗忐忑的心又揪了起来。最怕这种女人了,表面上看起来特淡定特无所谓,什么时候在背后阴你一下,根本来不及哭。
她皱着眉头在三人微信群里敲信息:好想跪递降书!接着又发了个“宝宝心里苦”的表情。
为了给丁柠鼓劲,江姐和张海奇还把自己的那份饭后水果塞给了她,并再次口头警告她不许怂。
就这样,丁柠因身负组织最高任务与期望,过起了天天收小零食小水果的美好日子。
丁柠安分守己地认真做好自己的工作,部门主管对她的表现也还算满意,目前还没找过她麻烦。她依旧偶尔观察沈月的行为举止,以便及时制定对策抵御对方的进攻。
只是这一天,她发现对方的心情有点好过头了。
眼看着沈月再次哼着歌进了洗手间后,丁柠扭头好奇地问江燕,“这姑娘脑子坏了吧?也不见她报复我,一天天地还开心得跟待嫁似的。”
江燕咬了口巧克力,压着嗓音和丁柠八卦:“还能为啥,咱们陆总回来了呗,这么一青年才俊还单着,但凡有点姿色的,都上赶着好嘛!”说完又掰了一大块塞嘴里,想着这啥牌啊,还挺好吃的,把剩下的半块递给丁柠,“早上陆总带回来的,被大家一抢而光,你当时不在。”
身旁的人半天没伸手来接,江燕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正在发呆,眼睛也不知道在看哪,睫毛很长,嘴巴不自知地嘟了一点点起来,脸颊微微染了点霞红,漂亮得连她这个货真价实的女人看了都有点心动。不禁怨恨起造物主的不公来。
大约感受到来自江姐的光压,丁柠很快就回过神来,看着她手里的包装壳,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你自己吃吧。”
她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坐下,却再也集中不了注意力工作,一会看看微博上的搞笑段子,一会看看桌上盆栽的叶子,一会看到沈月春风满面地抱着一个玻璃罐子走出去……
胡思乱想中,身后有人打了她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她们可爱的奇奇。
“柠姐,你帮我拿给陆总签个字,我这会马上得去趟厂里,麻烦你啦。”张海奇把文件扔给她,笑嘻嘻地跑走了。
……混蛋你给我滚回来啊!
丁柠按了按左胸口,也不知道那里有个什么鬼东西一直跳一直跳,吵得她耳膜都痛了。她大力呼吸了几下,忍无可忍。
江燕正津津有味地偷懒刷着朋友圈,有个朋友说,再完美的人生,多少都会有遗憾,宋仲基活了31年,至今没有我电话。江燕读着读着大笑起来,就见旁边这人忽然一下站起来,一脸生无可恋,大步走出办公室。
丁柠站在电梯前,呼吸慢慢平稳下来,看着红色数字5、6、7、8往上升,最后终于伸出手,按了一下那个向上的箭头,又看着它10、9、8、7往下降。
单手扣在玻璃门上硁硁敲了两下,里面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进来。”
从门口到办公桌的这几步,她走得很好,身板很挺直,表情很自然,自然得好像她从来都是这个表情。
里面坐着的那个男人波澜不惊地看了她一眼,对站在旁边的沈月说:“行了,你回去吧。”
沈月点了点头,把手里的那罐茶放在桌上,推到他眼前,心满意足地转身出去,还冲她扯了扯嘴角。
丁柠看着陆尽然面无表情地把茶罐往桌上堆满各种小零食的一角一推,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漫不经心地把失而复得,写满了密密麻麻语法的英语卷子塞进抽屉时,也是这副样子。
陆尽然在高中时代是除了英语老师以外所有老师都喜欢的学生。有些人就是有能把300分的理综考出280+,把150分的英语考出60分来的本事。
又一次班里英语小测试卷改完发下来。十来张试卷传到丁柠手里的时候只剩下她自己的,方启航的和陆尽然的。三张试卷,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醒目的60分。
周五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同学们一下课就三五成群奔向操场,教室里还站着三两个同学在讨论题目。丁柠又坐着写了道单选题,终于等到教室里除了自己以外唯一的一个同学擦完黑板飞一样冲出教室。
这下只剩她一个了。丁柠心虚地把头探出窗口左右看了看,没有人来。三两步跑到陆尽然的座位弯着腰在他的抽屉里找那张被打了60分的卷子。他的抽屉算不上整洁,却也不像班里其他的男生那样随便就把试卷揉成一团扔进抽屉里。她很快就找到了被他对折后夹进英语书里的卷子。 “你在干嘛?”
她被这一声吓得赶紧站了起来,下意识地迅速把试卷抓着往冬装大衣的口袋里一塞,飞快看了门口站着的陆尽然一眼,“我……我的笔盖掉你桌下了!”说完她就跑了,经过他的时候被一个同学垂在地上的书包带勾了一下,差点摔了一跤。
直到站进班级队伍里,心脏才渐渐被重新安放回胸口。于是一整节体育课,就连跑步的时候她的左手都插在口袋里,生怕那张见证她第一次“偷窃”的试卷露出来,泄露那个不能向任何人言说的小秘密。
丁柠无疑是第一个跑进教室的人,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把试卷平摊放进书包里背回家,一路上觉得连书包都重了不少。
从来没有哪次回家是这种心情了,既沉重又甜蜜又紧张,仿佛书包里那些练习册和课本都失去了重量,唯一沉甸甸的就是这张薄薄的英语试卷。
“主语加be加worthy of 加名词。“
“表姐,’worthy‘怎么拼?”
“w-o-r-t-h-y,这么简单都不会。”丁柠伸着脖子凑过来看着她照自己念的在印刷字体旁一笔一划写满了半张试卷,欠扁地又抱怨了句:“字怎么写这么丑啊。”
被丁柠一个电话从家里叫过来的今年才上初一的表妹彻底怒了,“你字写得好看干嘛不自己写!这个陆尽然是谁啊!就考了60分也敢在你们学校上学!”
“他啊……”丁柠的思绪飘出去,落在雨后空濛的城市远处,漆黑的夜幕像只蹲着的大型巨兽,沉默地守候着高楼、立交桥和往来的行人。
是我无法望其项背的大神。她在心里轻轻说了一句,又害羞地咬了下唇一下,心里柔软得不可思议。
她拿笔敲了敲小表妹的脑袋,“快写吧,写完了带你出去吃烤肉。”
窗外有猫柔着嗓音在呼唤伴侣,不知何处飘来一阵不知名的花香,小表妹闻得快要醉了,一时忘了动笔,懒懒道:“姐,春天来了呢。”
陆尽然是在第二个星期上英语课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试卷不见了的。本来就不太喜欢他的英语老师正好借题发挥,把包括他在内找不到试卷的同学一个个叫出去罚站。
丁柠又不能马上从书包里掏出他的试卷给他,急的都快哭了,一整节课都没听进去几句,一颗心全挂在外面靠着墙壁睡觉的陆尽然身上。
下了课,陆尽然回来了,看上去也没怎么不高兴,该看书看书,该喝水喝水,合平时没两样。
丁柠正要松口气,然而还没来得及,这口气就堵在了胸口,差点憋死她。
“哟,将士凯旋归来了呀,可把我们丁柠担心死了。”
还好她这个同桌沈梦云不是摆设,晓得出来替她说话,“白启航,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白启航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坏笑着说:“我怎么乱说了,你刚才头往窗户那边转了几次你自己说。”
“我那明明就是……活动脖子好吗!”丁柠好半天才憋出这么苍白无力的一句话来,有点赌气地转过头坐正,翻出买了很久但却从没翻开过的数学天利38套就开始做第一题。
“白启航你可真无聊。”沈梦云也转过身去不再搭理他。
他冤枉极了,委屈地嚷嚷起来,不少前排同学都看过来了,“天地良心,我说的可都是是实话啊!”
一直没说话的陆尽然这时才拍了拍他的头,“闭嘴吧你。”
陆尽然支着一只胳膊靠在桌子上看到前面的姑娘耳根都红了,似乎还有点生气?可他怎么觉得心情挺不错呢。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吃饭时间,丁柠等大家都走光了,才紧张兮兮地把试卷放在他的桌上,怕风吹走,拿了他抽屉里的语文书压了一角。
大家午睡结束回到教室准备上下午的第一节课,白启航又贱兮兮地怪叫起来,“然哥,这不是你的英语试卷吗?哇塞还写满了注解!”
隔壁组的一个男同学也过来凑热闹,“又是哪个贴心的妹子送爱心来了,啧啧,这人缘可真好。”
丁柠也假装好奇地回头看了看那张自己亲手放在他桌上的卷子,就见陆尽然看了她一眼,再扫了一眼卷子,没说什么,直接揉成一团,漫不经心地塞进了抽屉。
那时少女病十分严重的她觉得,被他三两下揉皱的,不止是那张试卷,还有她一颗热腾腾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