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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连着十多天,席乐都没怎么见到杜念的人。

      虽然知道他每天都会来看自己,但往往都是趁他睡着的时候才来,席乐在半梦半醒之间总能看到个熟悉的人影守在自己床边,可等他真醒过来时杜念不是已经走了就是正准备离开,总之都是一幅不肯跟清醒的他有过多接触的样子。

      奇了怪了。

      席乐心思很细,他在手术后的第二天就发觉周围人又有事瞒着他,而且还不止一件。

      不过在经历了这次事件之后他对种情况的容忍度已经高了不少,或者说应该是改变了处理策略,不再歇斯底里、死缠烂打地求答案,只是淡淡然地躺在那里用自己身上的伤来威逼利诱,虽未明说什么,但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你们不告诉我我就立刻去ICU里打瓶酱油出来”,让人拿他一点辙都没有。

      最后是栗冬先败下阵来,趁席音躲出去“避嫌”的时候给席乐讲了从他昏迷至今的所有情况。

      席乐听完自己归纳了一下,主要就三点:第一,席音那份手稿被抢;第二,吴一身受重伤,至今仍处于昏迷状态;第三,杜念和吴一是亲兄弟。

      “这他妈都什么事儿……”

      席乐当时在终于理清了这里面的关系后一脸生无可恋地对着天花板望了足足有两三分钟,心里有种一睁眼整个世界都变了的感觉,还是往坏了变。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至于躲着我吧?”又一次刚睁开眼就眼睁睁看着杜念离开,席乐也是有些烦躁地扭头去问坐在床头另一边的栗冬。

      栗冬朝他摊了下手,“我也不知道念哥到底怎么了,最近他一直怪怪的。”

      “他出去真得是去吴一哥那儿了?”席乐怀疑地问。

      “我在这儿也没法确认啊,要不我去给你查查岗?”栗冬扬了扬眉,结果就遭来一记不加掩饰的白眼。

      “查屁啊查。”席乐皱起眉,又是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栗冬以为他伤口又疼了正准备上前察看,席乐却摆了摆手拦住他,“我没事,我只是……”

      栗冬:“你个伤员就少操别人的心了,赶紧先把你自己的伤养好。”

      “你说得轻松,出了这么多事怎么可能不操心。”席乐说完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结果肺部一牵扯连带着后背伤口处的肌肉都被撑到了,顿时就疼得他又倒吸一口冷气。

      栗冬看着着急,赶紧过去扶住他,但也不敢轻易有别的动作,只等着他这股劲儿下去之后才道:“你就消停点吧,该操的心有其他人负责,暂时还轮不到你。我听席音说他已经让那个季拾去调查被抢走的手稿线索了,至于吴一那边也有最好的医生用心治疗,肯定会没事的,你放心吧。”

      “那杜念呢?”席乐脱口而出。

      栗冬愣了一下,反问:“他怎么了?唉,我跟你说他就是因为忽然知道自己的身世有些受打击罢了,但也没多严重,这事情都发生了二十多年了,现在再计较能有多大意义?更何况吴叔人已经不在了……你看杜念平时那样儿就不像是个会想不开的,再难接受的事放他身上估计有个十天半月也就过去了。退一万步讲,哪怕他真钻了牛角尖,不是还有你呢么,他放不下你,所以绝对不会做出格的事的。”

      席乐听后不置可否地看向窗外,其实他想说,他感觉杜念最近的反常有一部分原因肯定在自己身上。

      而就在这时,席乐忽然注意到在医院楼下不远处的一个小亭子里,有个人正站在那里,看动作应该是在抽烟。

      “咦……?”席乐下意识出声,隔得再远他都能认出那是杜念。

      “怎么了?”从栗冬的角度看不到亭子那里,他便有些奇怪地问。

      席乐把目光收了回来,摇摇头,想了几秒后对他道:“冬子,帮我个忙。”

      栗冬现在对他这句话有点过敏,一听登时紧张起来:“你又想出什么妖蛾子?”

      “一点小忙你至于吓成这样吗……”席乐无奈地瞪他一眼,“我忽然想起来上次在‘基地’里面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把手机给掉了,现在手头连个通讯工具都没有,万一有点事找人都不方便,你这会儿要是闲着就去帮我再买一个回来呗。”

      “嘿我说你使唤人还挺顺口啊,连买手机这种事都要劳动我亲自去吗?再说了,你现在也不用手机啊,想找谁跟我说一声我给你喊来不就完了。”栗冬又气又乐地说。

      “不是这么回事儿,我要手机还有别的用途——具体是什么用途等你买回来我再告诉你。”席乐及时打断了想要继续询问的栗冬。

      栗冬有些狐疑地瞄着他,“我总觉得你目的不单纯,是不是想把我使开自己整点儿事出来?”

      席乐顿时哭笑:“我能整什么事?你看看我这身体条件我还能整出什么大事来?顶多让自己在床上翻个跟头那都不得了了。”

      “也对,你现在跟半瘫没多大区别。”栗冬打量着他说。

      席乐:“…… 你才半瘫。到底去不去?”

      “去!您现在是祖宗,我去还不行么。”栗冬无奈地拍了拍手站起身,“那你先自己待着,有事按铃,席音今天出去了,要不我去把念哥给你叫来?”

      “不用。”席乐果决地摇头,“不叫他。”

      “那行吧,自己好好休息。我买完就回来。”栗冬说完又给他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这才穿上衣服走了。

      席乐等了几分钟后看亭子里,发现杜念还在,他便咬了咬牙,把目光投向床边的轮椅。

      不在疼痛中坚强,就在疼痛中灭亡。

      席乐这样给自己打了打气,终于绷足了劲一鼓作气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又下地让自己跌坐在轮椅上,等这几个简单的动作完成后他感觉自己都快把牙给咬碎了。

      还好,到底是没碎……他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变成个满嘴豁口子的模样。

      从衣架上扯下外套又是一番伤筋动骨,席乐冷汗热汗出了一身,结果等他坐着轮椅刚出楼门就被冷风吹了个透心凉。

      “真是遭罪……”他默默嘀咕一句,双手扶着轮子慢慢往亭子那边移动。

      那边本来是一整片小花园,用来给病人们放松修养,但现在到冬天了,天气冷,草败花残的样子看上去十分萧瑟,几乎没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去那里。

      席乐心想杜念会一个人跑这儿来抽烟肯定是心情不好,他刚才在楼上认出他时就觉得自己心里也憋得慌,闷闷得像是不透气一样。

      幸好路上没碰到人拦他,估计是时机赶巧了,这才能让他顺利“逃”出病房的楼。

      席乐移动的速度很慢,因为每动一下都是煎熬。

      天气明明很冷,他穿得也单薄,可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冷,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克制疼痛上面了。

      “……乐乐?!”等他又近了一点时杜念终于发现了他,回过头神色极为错愕。

      席乐见行踪已经暴露,便停住了轮椅,自己竟扶着把手慢慢站了起来,杜念紧张得忙三步并作两步上来搀住他。

      “你怎么出来了??栗冬呢??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随便出门吗?!”

      杜念说着话都能看到席乐的唇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下去,而他却还一脸隐忍地对他笑了下说:“你先别跟我嚷嚷了,我都快疼死了……”

      “……”一句话,就让杜念没了脾气。

      杜念看他身上就穿了件病号服加一件风衣,想说两句又忍住了,默默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将他裹住,又把人轻轻地抱进怀里。

      “冷吗?”他问席乐。

      “不冷。”席乐把头支在他肩膀上,缓了两口气才又说道:“不过离了轮椅还真有些站不住……”

      ……谁让你自己跑出来的。

      杜念环着席乐微微发抖的身体,硬生生把这句已到齿间的话给吞了下去。

      “我送你回去。”他往旁边侧了一步,准备再扶席乐坐回轮椅上,然而席乐却紧紧攥住了他的衣服,整个人紧紧贴在他身上,把“不!回!去!”这三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不是站不住么?”杜念又退回来无奈地看着他,手臂上略微加了些力,但又不敢太明显,生怕再触动他的伤口。

      席乐现在胳膊不能抬太高,他就干脆把两只手从杜念手臂和身体之间穿了过去,绕到他背后牢牢抱住,像只树袋熊一样把重量都挂了上去,还有点耍赖地说:“那边不就有凳子吗,坐那儿。”

      杜念听了无声地叹了口气,“那是石凳,天这么凉、你身体又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坐上去招病么?”

      “怕什么。你坐凳子上,我坐你腿上不就解决了。”席乐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假思索地对杜念说出如此亲近的话,上一次像这样大概是几年前了。

      杜念似乎也怔了一瞬,眼中情绪几变,最后定格在一种无可奈何上。

      “好吧,就待五分钟。”他妥协道。

      席乐点点头,心说等坐下就由不得你了。

      不过他现在的状态确实掉链子,从站的地方到石凳那儿仅仅几步的距离,席乐却觉得自己走成了小美人鱼,每一步落下去都踩在刀尖上,那感觉真是谁踩谁知道。

      好容易等屁股落定,席乐也顾不上什么虚弱不虚弱、笑话不笑话的了,身上实在没力气,就靠在杜念肩膀上喘粗气。

      “说说吧,非跑出来干嘛。”杜念一只手轻轻覆在他背后,一只手按在他腿上,声音低沉地问道。

      “找你。”席乐忍痛忍得眯起一只眼睛,单眼盯着杜念侧脸说:“你不是这两天老躲着我么,要还在病房里你肯定安顿完我就跑了,但在外面,你总不能把我扔这儿不管吧。”

      杜念神色一顿,侧低下头看着他,眼神稍显严肃,“你有事找我直说就好,我什么时候躲过。你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像在开玩笑吗?”席乐也严肃起来,板着脸道,“杜念,你什么意思?我刚救完你,你就不打算搭理我了?难道我救人还救错了?别狡辩,你当我看不出来你那根本不是因为自责才不好意思见我么。”

      杜念稍稍把头转开了,“你别多想。”

      “我多想?!”席乐原本没打算生气,可一听他这话就觉得火气上涌,一口气抽上来勾得伤痛发作,更添了些燥郁的情绪堵在心头,说话就没那么客气了。

      席乐:“之前你是死缠烂打,现在又敬而远之,问原因每次都不说,你当我是什么,要怎么对待我全由着你的心情来吗?你高兴了就给好脸色,不高兴了甩手甩得比谁都干净,你这就叫拔、拔——那什么无情知道么!哎呦嘶——”

      他话刚说完就缩起了肩膀,浑身肌肉都绷紧了,杜念抱住他轻压进自己怀里劝:“……你先别激动,我们有话慢慢说好吗?”

      “那你倒是说啊!”席乐双手死死揪住杜念领口,在保证不勒死他的前提下发狠问道:“到底为什么??”

      杜念听后抬了下手,像是想把他的手拿开,可中途又落了回去,神情一下子变得异常落寞。

      “乐乐,其实也没什么——”

      “你再扯淡我要打人了。”

      “……”杜念难得地欲言又止,可是看出席乐绝不罢休的架势,他最终还是说出了口:“席乐,我只是从来没有真正意识到,原来你那么恨我。”

      “……恨你?”这回轮到席乐犯懵,想了几秒终于明白症结在哪儿,禁不住捎带讽刺地笑了起来,“不会吧,从来都没真正意识到?那你也太迟钝了,我以为我表现得够清楚了。”

      他特意加在“从来”两个字上的重音让杜念听得心里一跳,话也有些压不下去,“你是认真的么?你宁可遇到危险都不愿跟我一起走,我让你这么受不了吗?你在救我的时候,想的居然是‘扯平了’……席乐,你恨我到什么地步,竟然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我。”

      “会用这种方式,那说明一定恨到很深的地步啊。”席乐口是心非地说,他还不想让杜念那么好过,既然当初他对自己做那些事时没考虑清楚后果,这时候就不能怪他斤斤计较。

      “我跟你说过——事实上是说过很多次,我恨你,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席乐松开了杜念的领子,坐直笑了笑,“我恨你不跟我说实话,恨你让我那三年那么难过,明明只要你转变个态度我就能好受很多。”

      杜念:“不告诉你是想让你至少在成年之前都不用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席乐:“可我能不担心吗?你觉得在我爸妈死了、哥哥失踪了的情况下,我有可能再继续过踏实的日子吗?”

      席乐看杜念一时没吭声,自己便将情绪稳定下来,第一次一五一十地跟他讲道:“你知道么,三年啊,一千多天,我没睡过一天安稳觉。每天不是彻夜难眠就是半夜被噩梦惊醒,心里怕得要死,可是又没有人可以说,一边担心着席音的安危一边还恐惧着自己的伪装被人发现,虽然也不知道这么伪装有什么用可是他告诉我这么做我就不敢不照做,生怕我这里出什么差错对他会有更严重的影响,没有一刻能够放松。一天天,就这么熬过来……说实话,我前段时间真觉得自己快熬不住了,想死的心都有了。”

      “……为什么之前从没告诉我这些……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在那种状况下你都能以为我没事,那我还有告诉你的必要吗?”席乐抬头对上杜念心疼的眼神,扯了扯嘴角,“杜念,我现在已经知道你当时是要配合我把‘席音’演下去,也知道你心里怪我对你撒谎,更知道我受得这些折磨多半都是自找的,可我还是恨你。这个太主观了,跟我的客观认知没关系。”

      “所以你不惜豁出性命也要让我体会那种绝望吗?”杜念在问出这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是绝望的。

      席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点了下头。“对啊,你来我往,礼尚往来嘛。让你也体会到什么是担惊受怕的滋味,让你也经历一次失去重要的人的痛苦。既然你当初对我寄予厚望,那我相信即便我真得死了你也一定可以凭借自己的心理素质走出伤痛不是么。”

      席乐觉得自己这番话已经说得很过分了,因为在他说完后杜念的眼眶明显红了。

      他几乎是有些无所适从地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又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表情深深低下了头,侧脸的线条因为面部肌肉绷得太紧而显得格外突出,轮廓分明,犹如刀刻。

      席乐毫不怀疑如果此时不是自己还坐在他身上他一定已经走开了。

      不然的话就像现在,他身体在微微发抖他全都感知得一清二楚。

      “疼么。”席乐隔了半晌才轻声问。“疼吧。”

      他这么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眼泪也流了下来。

      伤人伤己,他把杜念逼到这个份上,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如果觉得难过,以后就别再那么对我了行吗?真受不了。”席乐深吸了一口气说。

      而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过后,杜念的声音从下面闷闷地传出:“你还想跟我有以后么?”

      “不想,不想的话我干嘛要救你。”席乐轻哧一声道。

      杜念:“不是为了要报复我……”

      “你傻吗?我看你这两天是不是累糊涂了,智商都掉线了。”席乐装出嘲笑他的样子,掩去言语里的认真,“杜警官,判别证言真假可是你的本职工作,我刚才说的话里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你没听出来? ”

      杜念犹豫地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面布满红丝,“席乐,跟我所实话,你到底……对我是什么感情……我不敢再猜了。”

      他绝望又疲惫的眼神深深探进席乐的内心深处,搅得他心里又酸又疼,已经不忍再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去折磨他。

      于是席乐把刚刚装出的玩笑的表情都收敛起来,显露出此时此刻自己最真实的样子,说出最想说的话。

      “你真以为,我在替你挡枪的时候会想到‘惩罚’、‘报复’这么复杂的事?”他盯着杜念的眼睛说,“就像你会拼命保护我一样,我救你也根本不需要原因,只是身体的本能,在大脑提供出任何指示前身体就已经做出反应了,不然怎么可能来得及。”

      “乐乐……”杜念咬住半边嘴唇,心里的动容全写在脸上,眼睛里面又湿了,忍都忍不住。

      席乐看着他心里也发酸,便低下头抱住他的脖子,把前额抵在他额头上面,轻轻笑了一声道:“不过我从加油站跑开的时候的确是抱着报复你的念头,后来发现玩脱了,真被人盯上再想联系你都晚了,还好你们来得及时。”

      杜念闭上了眼睛,微微仰起头让唇瓣碰到他的嘴唇,细细研磨,声如耳语:“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么……乐乐,如果你真不在了……我永远都走不出来……”

      “我知道。”席乐捧住他的脸,抬头亲吻他的眼角,用舌尖将本要滑落的一滴泪珠给轻轻舔去了。

      话终于都说开,他也终于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

      “现在还问我对你是什么感情么?”席乐忽然问,但却在杜念回答之前就低头吻上他,如同不好意思一般迅速而小声地说:“我喜欢你,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在这份喜欢面前,那点恨又能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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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CHP50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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