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都不算爱》楚玉荷

6、物归原主

　　午餐的时候，方菲在学校的公告栏上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当然是有关于劳动处罚的安排。从黎建成的口中方菲已经听说了得罪老巫婆的下场通常会很惨，但是安排一周放学后的花田劳动，对没有做过家事的方菲来说是悲惨的命运。
　　蒲雪英没有再来纠缠方菲，倒是在一直纠缠着倪浩宇，倪浩宇还是以沉默来对待她。下午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也只是愤然的消失，还是无语。
　　放学了，同学们都欢快的离开学校或是去参加社团活动。方菲自认倒霉地向花房走去，她回绝了黎建成他们帮忙的好意，毕竟是受罚，没有理由接受别人的帮忙。
　　“快点过来，”不远处的花房外站着的老伯在向她招手，“你是这周受罚的学生吧。”
　　方菲很不情愿地走过去，受罚还要被人差遣，不要在全校广播就好。
　　“今天是掐尖，就是把花树长出的岔枝掐掉。”
　　“要掐多少呀？”
　　“就你一个？通知的是两个，你要把右边的十列掐完，剩下是另外一个的。”
　　“哦，那工具是什么。”
　　“呵呵，你还真是没干过活的，用手掐。快去吧，掐完才能消一天的工量。”
　　方菲偷偷给那个老伯丢了几个卫生球，开始往自己的劳动自留地走去。踏入花田，脚底下踩着粘乎乎的泥巴，空气中混合着茉莉花的香味和花肥的怪味，方菲只能皱起眉头忍着。
　　“尖子，可能就是这种吧。”方菲自言自语地把一段新长出的嫩枝掐掉，果然是不用工具就能完成的工作，嫩枝鲜软脆嫩，轻轻一掐就断了。
　　“还是很聪明的，可是动作太慢，天黑也做不完。”老伯不知何时出现在方菲对面一列的花田里。“就你一个呀，丫头，看来你的同伴溜了哟。”
　　“我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哦，他不是我的同伴。”
　　“你一看就是在家里不干活的，要不就是外地转校来的，我们当地的小孩都会在花田里干活呢，没干过的也见过。“
　　“恩，是不是有什么秘诀呀，老伯。”
　　“你看我，”老伯两手左右开工，边掐边说；“你以后就叫我康伯，别光看，赶快吧。“
　　方菲学着康伯的样子，果然效率快了很多，不知不觉已经掐了两列，嫩枝的汁液把指头染成了黄绿色，指头也开始痛了起来。抬头看见已经站在自己5列远的康伯，方菲突然觉得他其实是一个可爱的老头，看起来不近人情，事实上心还是很软的。而且高手就是高手，他已经掐完了6列，效率和工力远远在自己之上。
　　方菲走到和康伯对着的最后两列：“康伯，谢谢你。”
　　“你还是第一个跟我说谢谢的学生，以前的小鬼都以为是我该干的。”
　　“明天的任务是什么呀，太多的话我早一点来。”
　　“受罚还这么积极，我听说是两个人来劳动改正，明天叫他一起来，不要这么傻。”
　　“呵呵，是要找他来，我现在手都痛了。”
　　倪浩宇在学院的后院闷闷地抽着烟，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想：今天她怎么就没从这里回家，难道从正门走了？抬头拿起头盔，正看见了远处走来的疲惫的身影。
　　方菲一边低头轻轻搓揉着涩痛的手指，一边以蜗牛般行进的速度向后门走去。“该死的家伙，害我一个人都做完了，还好康伯帮忙。”
　　走近了，方菲看见了正上下打量自己的倪浩宇，迎上他疑惑的目光，方菲急忙低头检查自己，鞋子上粘满了泥巴，衣服上星星点点的溅上了青色的汁液，是还蛮狼狈的。
　　“怎么没见过劳动人民吗？”方菲有点不爽的说到。想到这个家伙居然逃掉，害她自己一个人手都摘痛了，无明火就冒出来，再看见他还装做不知道为什么的表情，火就冒得三丈高。
　　倪浩宇突然明白了，方菲是去接受‘劳动改造’去了。“你不会笨到真的去种田吧。”
　　“是，那个田你也应该种一份。”
　　“你是不是没有搞清楚状况，我是从来不去看布告栏。”
　　“是的，你很酷，可是你不要害和你一起受罚的人好不好，你不去别人就得替你做完。”
　　“不会有人象你这样笨的。”
　　“好好好，算我今天脑袋进水，明天请你把你自己的责任田种完。我还想早点回家。”方菲丢下还要接话的倪浩宇往后门走去，边走边嘀咕“老爸今天又不知道要我思想改造到什么时候了。”
　　倪浩宇听到了方菲的话，头也不回，“局长小姐，你慢走。”
　　方菲一下楞住了，倒走回来，强迫自己脸上尽量对面堆满了笑“这位大哥，你认错人了吧。”
　　倪浩宇只用眼角的余光瞟着方菲，“你今天不坐车回家吗？”
　　方菲已经知道没有办法骗过眼前这个“聪明”的人，“你要干什么，大不了我明天还乖乖地替你‘种田’嘛。”
　　“把东西还给我。”
　　“什么东西？”
　　“我不想再说一遍。”
　　“哦，我知道是那个东西，是你的？”方菲脑袋里闪过一线讨价还价的念头。“长什么样，你把特征说一下。”
　　“三角，银质，一面是辟虬，一面是倪字”
　　恩，看来这东西真的是他的，方菲心中一阵暗喜“东西还你可以，你不能把事情告诉别人。”
　　“你是在和我谈条件吗？我从来不。”
　　“很巧，我也是一根筋，你自己想想。”
　　“你在威胁我吗？”倪浩宇嘴角微微翘起，不屑的看着方菲。
　　方菲看着心里有些打鼓，还是硬着头皮说：“不过好象蒲同学也说东西是她的。我很困惑呢。”
　　倪浩宇迟疑了一下，“好吧，成交。”
　　“那你得保证，不，发誓，谁知道我把东西给你了，你会不会说。”
　　“你很烦，我既然答应就会信守诺言。”倪浩宇脸色一沉。严峻的表情让方菲几分害怕。
　　“好嘛，看你也不象是长舌妇。还给你就是了。”方菲低头去摘下挂在包上的挂饰，却没有找到。方菲心就凉了半截，惨了，不会是掉了吧，那不被他打死才怪。
　　“我，我，和运动服一起送回家了，明天给你，好吧。”方菲极力掩饰自己心跳N百下的紧张。
　　倪浩宇盯着方菲略带慌张的眼神看，方菲突然伸出脏脏的双手在两人之间晃晃，“你不要盯着我看，我会脸红。”倪浩宇冷冷的说了一句，“我只看见你脸上的泥巴，没看见脸红。”
　　“你，嗤~”方菲突然笑了起来，没想到他的还会说笑话。
　　“自己说过的一定要做到，明天一早还是在这里。”倪浩宇戴上头盔，转身跨上机车。
　　方菲舒了一口气，总算走了。倪浩宇打开头盔的视窗，“请不要再挂在包上。” 说完就‘扬长而去’了。
　　听着引擎的声音渐渐远去，方菲仔细的翻查身上的口袋，还是不见那个‘铁三角’的踪迹。惨了，一定是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方菲想起倪浩宇的脸就有点害怕。
　　趁着天还是灰蒙蒙地昏亮，方菲小跑着往花田跑去。康伯早已收拾完工具回家了，方菲弯着腰顺着走过的花田一列列的找，她已经不考虑泥巴会不会弄脏衣服，还是弄脏鞋子。
　　倪浩宇骑着自己的爱车在路上飞驰，傍晚的风在耳边呼呼做响，不知道什么原因，脑海里却浮现出方菲略带慌张的脸，“难道我的直觉错了吗？一定有什么问题。”刚好前面是斑马线，机车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掉头往学校方向驶去。按照倪浩宇的计算方菲步行的速度应该在下一个转弯的地方就会碰上她，一直到学校的后门，倪浩宇都没有遇见方菲他更加强烈的意识到刚才那个丫头骗过了自己。
　　方菲花丛中寻找发亮的物体，因为她的视力本来就不好，加上天已经渐渐黑了，只能看见模糊的影象。终于在一列花田的拐角处，方菲看见了地上微微泛光的物体，心中一阵狂喜，一把拣起，却发现是一片发亮的瓷片，如同做过山车一般，心又挫落到谷底。
　　“你在干什么。”方菲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头都不敢回。“没干什么，还没弄完。”
　　“我突然改变注意了，你现在就把东西还给我吧。”
　　方菲一下就蹦起来，“你怎么这样！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呐。”
　　“你确定你这个大近视今晚能够找到吗？”
　　方菲知道自己的抵抗是无效的，只好头白旗，“你不要揍我啊，我好象把东西弄掉了。”
　　“我最讨厌说谎的人，尤其是女的！”
　　“我也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答应你明天还给你，我也没有食言呀。”说完又自己弯腰找。
　　终于在一个矮处的枝桠上发现了钩挂的“铁三角”，方菲欣喜地把它解下，轻轻地用袖口内侧干净的地方擦拭着，转身却撞上身后的倪浩宇。倪浩宇顺手‘抢’过，径自走了。
　　方菲先是楞住了，突然觉得这个男生太霸道，也不管他是什么厉害的人物，“你，有没有家教呀，好歹我是帮你把你掉的东西找回来，你怎么也要和我说声谢谢，不说也应该笑一下。你不要老是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不就是会打架嘛。”倪浩宇转过身，方菲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怎么，生气了，我~”
　　倪浩宇看着眼前这个满手泥巴，头发有点凌乱，气鼓鼓的女生，突然觉得她还是挺可爱的。“一脸的泥巴，就是种田的。”
　　“有吗，哪里？”方菲用手擦擦脸颊，却反而把泥巴真的粘到了脸上。
　　“呵呵。”倪浩宇笑了起来，倔强的笨女生。
　　“你会笑呀，就当你谢过我了。”
　　“我从来不欠人情，给你一个机会，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你说吧。”
　　方菲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倪浩宇居然会答应交换条件。“好吧，就请你帮我保守秘密，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
　　“这很简单。”倪浩宇说完就转身走了，恢复他那种不屑的冷酷。
　　正是他这种飞速的降温，让方菲觉得又有一点来气，觉得不能就这样放过使唤他的机会。
　　“哎，你等一下，我觉得保守秘密是作为一个象你这样酷酷的男生应该有的基本要求，应该不算交换条件吧。”
　　“你不要得寸进尺，”倪浩宇回头盯着身后那个象冲气鱼一样，重新气鼓鼓的女生，转念一想又想看看她能耍出什么花样。
　　方菲说出话后又有一点后悔，或许是从来没有和其他人这样交换利益的经验吧，她居然一时间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可以让倪浩宇“效劳”。
　　“呃，呃，给我一分钟，我想一下。”
　　倪浩宇更有兴趣看看这个想要挟他，却又没有想好办法的女生，能说出什么让他为难的条件，用充满玩味的眼光盯着方菲。
　　方菲看到倪浩宇在朝她的方向看着，却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心里还是有点慌，恨不得聚集发动身上所有的细胞去想。一个念头闪过。
　　“对了，你就给我抄数学的课堂笔记吧。怎样？”
　　“你认为我会答应你吗？”倪浩宇调起眉毛，看着方菲。
　　可怜方菲还是看不见他的表情，继续不知死活的答话。“对你来说多简单啊，你眼睛好，视力那么好。”
　　难道她没看到自己已经在生气了吗？倪浩宇有点纳闷。
　　“还有啊，你的字超好。”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写的字。”倪浩宇更好奇了。
　　“你就答应吧”，方菲甚至已经在憧憬以后上数学课的美好景象了。“这简直是为你度身定做的。你一定能够办到，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呵呵。”
　　其实这个要求出乎了倪浩宇的意外，他还在想如何去回绝方菲。
　　方菲看他在迟疑，生怕他突然冒火说不行。
　　“好你不说话就算答应了，就这样说好了，再见。哦。先谢谢你。”方菲没等倪浩宇回过神，就噼里啪啦的说完了，转身就跑了。
　　倪浩宇楞了一会，一向强势的自己居然被一个女生强行塞了一个“任务”，他也奇怪自己是怎么了。快步走向前去追，方菲已经在门口遇上了秦菁的车子。
　　“菲儿，你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瞧你一身的泥。”秦菁心疼的伸手拍拍方菲身上的泥。
　　“秦姐姐，我们今天是劳动课，我速度最慢，所以在后面很晚啊，你回去一定要跟爸爸替我求情。”边说边上了车。
　　上车后，方菲的心还在扑通扑通的乱跳，耶，成功，找到“望远镜”。
　　倪浩宇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车子，“这家伙，居然让她这么轻易就得逞了。”倪浩宇又觉得自己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了，竟还在意和她的约定，按平时他的性格，根本就不会搭理。
　　回到家，方菲总免不了父亲一大堆关心的询问和责怪，方菲乖乖的受完耳罚后，当然是要先舒舒服复地洗个澡。哗哗的蓬头吐出温温水珠，洗去了方菲身上的泥土和疲劳，只是手上青涩的汁液不能洗净。方菲看着手上浅浅的黄绿印子，想起刚才的和倪浩宇“回合”，觉得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冷漠的人，只是有点霸道。
　　劳动显然耗费方菲太多的能量，笔记问题的解决更让她心情愉悦，方菲哼着歌就以风卷残云之势把桌上的饭菜扫荡了。
　　温饱解决后，方菲终于躺到软软的床上，从包里摸出画册，翻开那页拓了的画，仔细辨认了那个难懂的纂书，半猜半懂的，倒是挺象“倪”字。“偶然路过我的生活一天，神秘的宝贝回到了主人的身边。”
　　几排花田，一个站在花田边的女孩，远处的车影，画册摊开在身旁，方菲已经轻轻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