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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木兰从军浮生恨 ...

  •   吃饱了饭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问道:“我们今天要住在哪里呢?”
      忱弈随手指了指对面的猪圈:“莫约只能在这里面凑活一晚上了。”
      我咽了口唾沫:“师哥你不是在骗我吧?”
      忱弈摊了摊手:“我们的银钱已经花完了,没有钱住客栈了呀,就是刚刚吃饭的几个铜板还是上次我买米时跟老板讨价还价省下来的。”忱弈见我一脸茫然,接着问道:“你就没想过问我吃饭的钱是哪里来的?”
      我摸摸脑袋顿悟:“哦,我明白了,原来钱是这么个用途……”
      忱弈觉得我脑残的可以,决定先领我见识一下这大千世界,街上挂起了各色各样的灯笼,我一面看着四周灯笼上漂亮的灯面,一边被忱弈拽着往前走。忱弈边走边跟我说着四周的摊子上卖的是什么东西,各有什么用途,约莫值多少银钱。我看的眼花缭乱,不一会只觉脑袋疼,索性直接忽视师哥在讲些什么。
      玩的累了,师哥开始琢磨在哪里睡觉的问题了,我总担心他会折回去到那个猪圈去睡觉,所以当他提议我们从客栈的后窗爬进去时,我已经顾不得师父的教诲,立马举双手赞同。
      我俩在悦来客栈的后墙下蹲了半个时辰,待客栈里的声音差不多没了,就开始爬墙。师父说过,使用术法是很容易被周围同样会法术的人给发现的,尤其是修习同门术法的师哥师姐。可是师哥师姐住的那家客栈距这里不近,我本欲使穿墙术,可师哥却拦下了:“既然下了山,总要体验一番人生疾苦。用法术开外挂多没意思。”
      忱弈很熟练的三下两下就蹬上了墙头,我在下面使了吃奶的劲就是上不去,师哥无奈之下只好跳下来,要我踩着他的肩膀爬上去。我颤巍巍的蹲在墙头上,师哥在一旁舒了口气,说:“终于上来了,呐,跳下去吧。”
      我看着墙下的杂货堆眼睛直发晕,师哥四处打量着怕给人发现。我正准备深吸一口气往下跳,却听师哥轻呼一声,顿时吓得两脚发软直接从墙头摔在了下面的杂货堆上,更不巧的是,杂货堆堆满了废弃的锅碗瓢盆,我这样砸了下来,本就破烂的瓢盆瞬间碎成千万块,叮叮当当的碎裂声不绝于耳。
      师哥把我从一堆碎片中拽出来时,我还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只铁锅颤巍巍的越滚越远。忱弈恨铁不成钢的咬咬牙,背起我就跑,我趴在他的背上,看到客栈里的灯火一间一间的亮了起来。
      师哥顾不得三七二四一,使了一招穿墙术就带我再次回到了街上。
      我摔得不轻,师哥小心的摇了摇我,嘀咕道:“不会摔傻了吧。”
      因着有法术护身,虽然实打实的摔了那么一下,但并无大碍,可是我俩再没了睡觉的地方。这个小镇只有两家客栈,一家被我俩这么一闹,灯火通明不能再回去了,还有一个就是大师哥每次来都会住的那家,也不能去。
      于是我很是愁苦的跟着师哥蹲在了一家当铺旁修葺的草棚里,但起码比起猪圈来说要好的多了。师哥把稻草堆了一堆,很是惬意的往上一躺,我缩在他的身侧,问他:“睡在大街上,给人瞧见多不好…”
      师哥却不在乎的摆摆手:“你就装作自己是叫花子好了,出门在外,哪里能拘这些小节,有个地方遮风挡雨就很不错了。”
      半夜的时候,果然下起了雨,我被冻醒了,忱弈却还在安静的熟睡。我小心地坐起来,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师哥的睡脸,他的眼睫毛长长的有点卷,唇角微微的抿着,平日里古灵精怪的师哥,此刻安静下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秀。我一直觉得师父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却少了师哥的几分生气与灵气。想到师父,便记起他白衣似雪,神情飘渺,圣洁到不食人间烟火。而十年相处,却知他亲切和蔼,宛若慈父。
      我的记忆开始于岱青山,而对于岱青山的记忆却似乎遥远到亘古洪荒。
      自我有记忆开始,就生活在岱青山上,师哥说,他被师父带回山的时候,我就已经在了,只是那个时候我还太小,完全记不得。
      大一些才知道,师哥师姐们都有各自的身世,也有自己的父母,只是身世悲惨,才被师父收留。我也问过师父自己的来历,师父却是抚摸着我的头发,温声道:“思思来了山上,就是师父的孩子,前尘往事并没有那么重要。”
      我瞧着他年轻清俊的面孔,想着师父这样年轻,我总归不会是他的私生子吧……
      初夏的雨下的不小,时不时的滚过几声雷,我趴在师哥身边,再没了睡意。
      我把头伸到师哥脖颈旁,小声的问:“师哥,要是师父发现我们偷偷下山会怎么样啊?”
      本是自言自语,没期望熟睡的师哥回答我的问题,不想忱弈却在半睡半醒间伸开手臂,迷迷糊糊的说:“冷吗?到这儿睡。”
      我心中一暖,笑着回他:“恩!”
      第二日天气已经放晴,我却一直在打喷嚏,师哥看我无精打采的样子,决定带我去看戏。
      我很奇怪:“看戏不要交银钱吗?”
      师哥勾勾嘴角,道:“谁说看戏一定要去前台看他们唱呢?”
      我终于明白师哥的意思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戏班子的后台里。师哥跟戏班的一个杂役工有点交情,讲了几句就给通融放进来了,但再三嘱咐我们不要乱碰乱摸。
      戏班子里收拾的有点凌乱,戏服和饰品摆的到处都是,约莫有七八个人都对着铜镜打扮着,忙忙碌碌,神色匆匆,不时地唤外间的丫头小厮寻个东西搭个手。师哥正和一个跟他相熟的戏子闲聊,我一路向里观摩过去,只觉得这里的脂粉气混着五彩斑斓的脸和柔柔的调笑声说不出的旖糜。
      房间最靠里也是最清净的地方,一个身材消瘦高挑的姑娘拿了笔在脸上细细的画着,已经看不出本来的眉眼,她穿着红色描有黑蓝花纹的戏服,头戴着镶满珠翠的发冠,描着眉毛的右手细长白净,小指轻轻上拢,动作说不出的妩媚风流,偏生眼眸中一片清冷,衬着流光四溢的华服,颇有孤寂冷绝的味道。
      我走过去痴痴的看着,不由夸道:“姐姐你长得真美,画的妆也好美。”
      姑娘听了我的话突然笑了一笑,笑意未达眼角便散了,她轻启朱唇,声音轻轻柔柔,声线却有些低沉:“小妹妹,我画的脸可是全洛河镇最美的,你可知我这出戏唱的是什么?”
      我摇摇头。
      姑娘放下了描眉的笔,幽幽道:“木兰从军。”
      “哦,”我点点头,恍然大悟,“我听过这个典故的,是师哥告诉我的,木兰是个姑娘,却要扮作男儿郎替父亲上战场打仗,所谓巾帼不让须眉,木兰最后立了军功衣锦归乡,昔日的战友知道了她的身份都惊讶的说不话呢。”
      戏子姑娘的目光一直盯着铜镜中的面容,表情有些奇怪,半晌才喃喃道:“戏里人生,戏外人生,不过换了一张脸罢了。”
      我挠挠头,不知这姑娘怎的冒出这样一句话,只好讪讪的说:“不管是戏里,还是戏外,主角不都是姐姐么,姐姐喜欢唱什么,就可以唱什么。你若是不喜欢花木兰,可以唱女驸马,不过姐姐这样美,唱长生殿也是很不错的。”
      姑娘的眸中似乎有一闪而逝的精光,她抬眸从镜中看了我一眼,凤目潋滟,说不出的绝艳:“小妹妹你,却说中了我的心思,我也很想唱长生殿呢。”
      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师哥拉过去:“唉,前台开始唱了,走,我们听边角去。”
      我跟着师哥躲在前台帷帐后面偷偷的看戏,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我也听不太懂,只觉得那满面白粉的武生耍起枪来滑稽的很。
      忍了一会,实在无聊透顶,索性跟师哥聊起天来:“师哥,等一下我们去哪里吃饭呢,你又没有银钱,我实在饿得厉害。”
      忱弈轻笑一声:“不急,我们来的刚刚好,戏楼的伙计说,今日是楼主的五十岁生辰,散戏之后,楼内会布置一场比赛,谁赢得头筹,就可以获得十两纹银。”
      我对十两这个数目没有概念,看师哥斗志昂扬胸有成竹的样子,也猜得到可以让我吃个饱饭了。
      正想着,却听台下欢呼声一片,师哥哦了一声:“呐,花木兰上场了。”
      我忙扭头向对面看去,一个身着红白相间戏服的高挑女子步步生莲的走上了戏台,手指微翘,目光婉转,嘴角轻抿,一颦一笑尽是风情。明明方才我还觉得艳俗的戏台,顿时有了一种别样的美,动人心魄。我看着她衣摆的银色绣线,只觉流光溢彩,满目都是不真切的光与影。
      花木兰的声音轻轻唱起来的时候,台下又是一阵躁动,我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声音,声线低低却又婉转柔和,好似尘封许久的远古铜铃被风吹动的音响,每一个音符中都浸透着一股沧桑,每一句戏曲里都是一个个悲伤的故事。
      黯然神伤。
      却甘之如饴。
      过了许久,我已不知今夕是何夕,戏台上的悲与喜竟像有了生命一般,吸进人的魂魄。
      师哥推了我一推,我才惶惶然清醒,台上却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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