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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各执一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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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一发之际,一条白绫从左侧穿出迅速的缠上刀柄,那白绫不知是什么质地,薄的透光却异常坚韧,隐约发出金属铿锵之声。沈莞反手绕一圈握紧白绫,用力稳住大喝道:“你就打算在一旁看着吗?”老头儿不知练得哪门武功,力气奇大,沈莞眉头紧锁,双手微颤,显然有些吃力。
窝在一旁的小二无奈的叹了口气,从阴影中直起身来,他的个子出乎意料的高大,高的不像是能缩进角落阴影里的人。他五官长得不赖,可面无表情,眼神阴沉令人不喜。他像是弹射过来的。快!太快了!好像他刚一蹬腿就已经来到了老头的砍刀之下。他没有什么花哨的动作,只是伸一只手在老头手腕上轻轻一划,另一只手握着刀柄轻轻一拨,那长刀便已到了他的手中。
虽说有沈莞在一旁制衡,但这小二的武功显然高的可怕。
另一边,少年还在酣睡,仿佛对外界一无所觉。老板娘此时已经听见动静下楼来了。她走到桌边拾起少年放在桌上的纯钩剑,拔出剑来细看了几眼,随后扔给一旁的沈莞道:“你收着。”那动作不像是扔一把举世闻名的宝剑,倒像是扔了一把不值钱的破铜烂铁。
沈莞有些复杂的捧着剑。
“我黄某纵横江湖多年,如今一招落败。罢!罢!罢!要杀要剐任你们处置。”老头颓唐满面,长叹道,一瞬间又老了几分。
老板娘示意小二将武器还给老头,说道:“你们这些江湖人,成天杀啊剐啊的,好像不这般说就显不出你们的英雄气概。我要你的命何用,又不值钱,我倒希望你给我讲个故事。”
老头疑惑道:“故事?”
老板娘笑道:“就讲他和何箐的故事。”伸手指向烂醉的少年。
老头一瞬间面色狰狞了起来,说道:“好,我就给你们讲一个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
老头自称黄伯,他讲的故事开头和少年的并无不同,商家女遇江湖郎,但少女虽天真浪漫,心地善良也并非毫无戒心,她找来了她的伯伯,父亲的结义兄长来看一看这少年。老头认出来少年是近来声名显赫的少年侠客便容他在何府养伤,只当做一件善事。
起初并无何不妥,可谁知那江湖郎见色起义,却是看上了何家姑娘。何家虽是商家,但也是守礼的人家,哪肯让女儿嫁给一个在刀尖剑锋口讨日子的人。更何况何姑娘已有婚约,是一门顶好的婚事。
“都是这色胚子,这狗杂种仗着自己有一点本事……”老头本就是江湖中人,脾气也是暴躁惯了的,在何家颐养天年的时候倒能和和气气,这当口怒上心头便要叫骂开来。
沈莞忍不住插话道:“老伯,他们也是情不自禁,况且发乎情止乎礼,谈不上……”
“放屁!”老头儿怒道!
老头子一时气急,喘了两口气才缓过来:“谁和这杂种情不自禁?!我们家箐儿和吴家少爷从小相识,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哪个和他情不自禁?吴何两家交好,吴家是清贵的人家,又知根知底,哪个要跟他个来历不明的野小子情不自禁?!”
“那婆母不慈?姑嫂不睦?丈夫寻欢作乐?”
“笑话!箐儿他娘和吴夫人是手帕交,吴夫人待箐儿好都越过吴小姐去了。吴小姐和箐儿一起长大,性格温婉,也是很疼她的。”老头说到这儿不□□露出哀伤的神色。
老头继续道:“至于吴公子,且不说我看他也是很喜欢箐儿的,就是吴家的家规也是不准他在外寻欢作乐的。多好的一门亲事啊。我们箐儿本就不是什么不安分的小姐,她待嫁的时候也是欢欢喜喜的,出嫁的时候也是欢欢喜喜的,就这么没了,没了。”说着老头也止不住眼含热泪。
沈莞有些不忍的问道:“她是怎么……?”
老头恨恨道:“都是这狗娘养的畜生,贼心不死,几番前去……前去……我那侄女不堪受辱,悬梁自缢了。这天杀的还不肯罢手,竟寻一日将吴家满门屠了个干净。我那义弟接连收到噩耗,承受不住,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
老头说到这儿已是泪流满面,再也说不下去了。
沈莞已是万万不忍再问。
这时老板娘开口道:“那小子的身手并不比您老弱,又有利器傍身,却差点被您一刀劈了,您就没有想过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
“确实是我害的她。”少年不知何时已然坐起,轻声的道。他神色哀痛,目有泪光,令人心生不忍。
那是开春三月,桃花开的正艳,长街上的铺子在门口支起了摊子,卖花的卖花,卖布的卖布,还有些卖吃食钗环的,平添几分热闹喜气。今天街上的人特别多,尤其是小孩都三三两两的结伴跑到街头巴巴的等着。
原来今天是街头何家要嫁女儿,嫁的是城西的吴家。何,吴两家皆是城里的大户人家,何家就一个女儿,这出嫁定不会小气,这些小孩早早的来等着就为了讨些彩头,最不济也能得两颗糖甜甜嘴。
十里长街,十里红妆。何家这女儿真的是嫁的风风光光。吴家少爷也是意气风发。看他相貌英俊,身体健硕,虽一派文人气质但平日里也有练一些寻常功夫强身健体,骑在马上好不威风。再加上人逢喜事精神爽,八分的英俊今日看来却有了十分。沿路的小姑娘拿帕子掩着脸偷偷的瞧,心里暗暗想着自己未来的夫君是否也是这般人才。
这大喜的日子里似乎连春风都洋溢着喜悦。何父和黄伯欢欢喜喜的将何箐送上轿,并着环儿,铃儿等几个伺候惯的丫环跟上小心伺候。待吴家少爷到跟前半玩笑半真心的威胁了一通,得了好些许诺方才作罢。外头一阵欢声笑语,何箐却是安静的坐在轿内不知心头是喜悦还是忐忑。
顾及时辰,众人并未在何府耽搁太久便启程去往吴府。一路上自有,吴家的下人丫头拿着装满铜钱和糖的篮子四处分撒,见者有份。得了好处的也不散,往怀里一塞继续讨要,吴家丫环小厮们也不恼,还是笑呵呵的发着。
到了吴府自是按旧俗,踢轿门,背新娘,跨火盆,拜天地父母夫妻,礼数周全,一样不落。吴父吴母也是笑意盈盈,对着儿媳满意的不能再满意,就连身怀六甲的吴小姐也特意回来观礼。众人都道何小姐嫁的好。
酒席上少不了应酬,吴公子在大喜日子也吃了不少苦头,来人不是长辈就是好友,这一杯有一杯黄酒下肚,饶是吴公子酒量不差也有了六七分醉意。
好不容易偷空,踉跄着往新房走去,走的倒快,小厮都有些跟不上。吴公子是欢喜的,何箐天真浪漫,娇俏可人,小时候也常来吴家玩耍,从小到大的情谊他自然是喜欢的。虽然近几年因着男女大防并不亲近但两家也是偶有相见,何箐是出落得越发美丽动人了,这般想着吴公子走的越发快了。
或说这吴公子走到房门口,却听见房中传来男子的声音。
那声音温柔的很,道:“你愿不愿意同我走?”
吴公子起初一惊,随后怒上心头,正要破门而入,只听何箐说:“我不愿意,你走吧。”
黄伯此时已经气得拿起刀就要砍高轩,得亏小二拦着。
高轩悲痛道:“是我的错,我明知他在外头却还故意让他听见,都是我的错。”
“那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沈莞问。
高轩幽幽道:“她拒绝我以后我就离开了。”
“你离开了”老板娘若有所思。
之后的事不论众人怎么追问高轩都不再开口。
黄伯与高轩相约次日于一线天外决战,当晚高轩遁入一线天,黄伯紧跟其后,从此二人再无消息。
一日客栈众人闲聊,沈莞感叹道:“高轩也不过是一时嫉妒,这何家怎么就这么容不得人呢?”
话音刚落只见众人都颇为怪异的看着她,有些心虚的问:“怎……怎么了?”
老板娘绕过老板走到沈莞跟前撩起沈莞的一缕长发,放在鼻前嗅了嗅道:“傻姑娘,不仅漂亮的姑娘会骗人,漂亮的男人也是会骗人的。”
“咳!咳!”照惯例蹲坐在角落里的小二清了清嗓子。老板娘微笑着放开手继续道:“他究竟有没有对沈莞做什么,现在也只有天知道了。”
究竟是高轩自作多情纠缠不休还是两情相愿被迫别离,谁知道呢?你爱她她就该爱你吗?世上以己度人者甚多,又有几分忖度是对的呢?吴家待何箐好与不好,何箐为何自尽又有谁知道呢?知情者已死,杀人者的辩驳又有几分可信呢?世人都爱听缘由,但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说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