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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双百分宝中宝 ...

  •   留级生事件的第二天,前面所诉外号‘土地宝’的孙启明隆重登场了。

      他等在何宴琚和呆子上学的必经路口,远远看到他们就叽里瓦拉嚷个不停,一路跟随念经般无限次单曲循环‘留级生炒花生’。

      眼看就快到校门口,呆子来了个急煞脚,他把两个热滚滚的鸭蛋塞到何宴琚怀里,似方才已苦苦酝酿挣扎许久,终于把话憋了出来:“蛋黄你吃,蛋白留我!”

      何宴琚眼睛‘蹭’地贼亮贼亮,呆子极少有如此的大方,最多偶尔分何宴琚半边蛋黄已算是非常不容易。

      他搓搓手往脸上胡乱摸上一把,热身过后弯腰捡起随地堆在墙角长满青苔的红砖。

      然后,土地宝被狂追了两条街。

      有好事胆大的同学去打探头上突长犄角的土地宝,他很尴尬地道出隐情:“我爸是杀猪佬。”

      杀猪佬,土地宝他爸,多么牛气轰轰的靠山石。

      土地宝出事当天,他爸就气势汹汹冲进大杂院找呆子爸妈算账,可真不巧,呆子他爸那会儿正蹲在水池边宰鸭。

      呆子他爸没有借助任何工具,徒手只是拽住鸭脖微微左右一扭,尸骨四分五裂,连根鸭毛都没有粘上。

      呆子他爸这才抬头莫名奇妙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土地宝他爸,眼神流露出很明显的意思:“有啥事?”

      土地宝他爸难堪地摸摸后脑勺,打着哈哈:“走错路了,借过借过。”

      “此人,多半有病!”呆子他爸准确给出判断。

      是的,呆子他爸做的是鸡鸭买卖!

      他妈在街头卖鱼,他爸则在街末,生意地盘横贯前尾。用句非常时髦的土豪说法,整个东门菜市都被他们全家给承包了。

      小镇上有东西两个菜市场,因为土地宝他爸不属于这块东领地范畴,所以从来没正面跟呆子他爸一较高下。

      显然这一次,土地宝真是高估了他爸的战斗值指数。

      另外,还有件更重要的大事。

      何宴琚不得不宣言,她喜欢吃蛋白,也喜欢吃蛋黄。

      或者最好是,整个鸭蛋!

      正是因为如此,何宴琚特殊的家庭却不允许能有这样频繁而奢侈的愿望。

      期末成绩下来后,不知道是因为那天吃了鸭蛋的缘故,这赐予何宴琚极大的答题动力,她甚至觉得自己浑身注入鸭血就是忍者神鸭,无所畏惧,所向披靡。

      那一年的数学试卷非常坑人,为什么这么说呢?

      出卷老师乌龙地掺夹了一道小学二年级水准的填空题,举个例子,一个刚刚蹒跚学步的幼童连走路都成问题,从何而来的逆风飞翔?

      然后,何宴琚骄傲地成为唯一的双百分得主,也成为该小镇两个学校学前班的神童宝中宝。

      真相只有一个。

      那道题,何宴琚之前有在哥哥何宴诹的练习本上恰巧看过,连数字都没有改动。

      总算是好事传千里,听呆子他妈喜气洋洋带回的‘每日菜市资讯速递’,东区出了个小名人,咱们这片区终于咸鱼翻了身,力挫西区威望。

      小名人指何宴琚,何宴琚是小名人。

      呆子两门功课总共凑成整数一百,他规规矩矩从背后笨拙掏出家庭报告书,呆子他妈爽快甩出她的剐鱼刀,追得呆子亦又在大杂院里到处上蹿下跳。

      夜幕悄然降临,父亲、哥哥和何宴琚、还有躺在床上病重的母亲,她们一家四口坐在常年潮湿散发着霉味的房间静静吃饭。

      父亲细心给母亲喂完流食,他严肃呆板的愁容难得展露微笑,虽没有刻意表扬,但把他碗里仅有的几片猪皮夹给了何宴琚。哥哥不再像平日那样对何宴琚总蛮狠抢夺,居然乖顺地坐在旁边扒拉属于他的那一份。

      皎洁的月光轻柔地倾泻入窗,照在母亲清癯的脸庞,遥远而透明。

      蓦然,何宴琚莫名闻到死亡的气息,一波波,一阵阵,那样不规律的感觉,汹涌澎拜天翻地覆袭来。

      何宴琚却清楚明白,这跟窗外呆子的嗷嗷嚎叫,没有任何关系。

      没过几天,呆子他妈亲切地问候了何宴琚她妈,呆子他妈揭开整整满篮的鸭蛋放在何宴琚她妈床头柜上,温馨提醒她好生养病。

      呆子他妈在何宴琚她妈卧病的这些年来,作为左邻右舍,其实她也来过好多次。有时带着卖剩的鸡鸭鱼肉,虽然不怎么新鲜,光这份情这份恩,偶尔还是接济了何宴琚他们这个风雨飘零摇摇欲坠的小破家。

      重病的母亲想要推辞,呆子他妈长满厚茧的肉手捏捏站在床侧的何宴琚那细胳膊细腿,压低嗓门:“孩子正长身体呢!瞧这小身板!多瘦弱呐!”

      何宴琚猜呆子他妈应该是特意选好这个时段过来,以何宴琚她爸‘青石板上硬靠硬’的贫贱不移心性,何宴琚干瘦的母亲仿似轻轻一声叹息:“那谢谢旭日妈妈了。”

      旭日就是戴旭日,呆子,旭日的母亲就是呆子他妈。

      呆子他妈来过后,呆子比以往更加有事没事爱粘着何宴琚,只要是何宴琚一踏出自家屋门,因为他怕来何宴琚的家,他怕何宴琚她妈。

      可何宴琚总不能成天都不出去,没办法呀!大杂院的厨房、茅厕和洗澡间都还是公用的。

      “我要做饭了?!”

      “一起做一起做。”

      “我上厕所呢?!”

      “一起上一起上。”

      何宴琚狠狠瞪上呆子一眼。

      呆子着实委屈,鼻腔下两条小萌物一颤一抖。

      “我要洗澡了?!”

      “一起洗一起洗。”

      何宴琚目不斜视,直直踩过呆子穿在脚上的回力跑鞋。

      “疼!疼死啦!!嗷!!!”

      呆子他妈探望何宴琚她妈的频率较之从前提高许多,何宴琚的‘双百分’犹如蛋生鸭,鸭生蛋,蛋又生鸭,鸭蛋如雪球砸在呆子他妈的篮筐里。

      滚滚,而来。

      母亲特意把何宴琚叫至跟前,她委婉地认真嘱咐,希望何宴琚能和呆子一起好好学习,互帮互助,共同进步,不骄不躁,力争上游。

      学前班最后那个学期,在呆子他妈又送礼又拉关系全力周游下,何宴琚和呆子成为了黄金同桌,时过境迁,何宴琚惊奇般发现呆子的两条小萌物居然变短几寸。

      呆子见何宴琚偷看他,他得意洋洋凑近道:“是不是觉得我超酷?!”

      何宴琚冷眼一瞥。

      “本公子喝了中药哦!”

      何宴琚随意转动铅笔,语气不轻不重:“不就是专治你那两条小青虫嘛?”

      “还特意配了菊花哦!”他笑得一脸谄媚。

      听他这么说,何宴琚只哼一声。

      “清热解毒。”他煞有介事,非常专业又补上一句。

      他们在语文课上用书遮挡住脸,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两人聊着聊着就提到了最近正在热播的“香帅传奇”,何宴琚觉得楚留香这只花蝴蝶太招摇处处留情,呆子无法忍受何宴琚对他偶像的诋毁。

      彼此越说越激动,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

      结果,呆子大动肝火,无比气恼愤然站起,教室黑压压的人群中,他一枝独秀倒挂枝头。

      语文老师应该早就注意到了他们两人,淡淡开口:“那好,这个问题就由戴旭日来回答。”

      什么?什么问题?他被打回原形,又变成最初那个呆呆的呆子同学,闪着无辜的小眼睛与语文老师遥相对望。

      土地宝一吐郁闷,肆无忌惮狂笑出声,笑着笑着就噎住了。

      只听见一道声音适时响起:“孙启明,那你来吧。”

      他憋住涨得通红的马脸,唧唧哼哼吐出几个字,最终歇菜。

      果不其然,语文老师又呼叫躺着也中枪的蒋黎明。

      这短短的时间里,何宴琚大致快速翻动书本。在语文老师意味深长的目光下顺利说出答案,她也没再为难何宴琚。

      语文老师一副看破罐子破摔的嫌弃样:“一个旭日东升,一个启明星照,一个黎明破晓,真是可惜了你们父母取出的好名字。”

      她摆了摆手,还是老规矩,曙光三宝识趣地挨个离开座位,按照高矮次序站到教室后面的板报前。

      呆子没有计较因何宴琚而罚站,他也并没有跟何宴琚在一起能有所开悟,反而是何宴琚在他那捞来除鸭蛋外其它配备的福利。

      嗯,酸梅粉、橙皮条、无花果丝……

      运气好呢?还有大大泡泡糖。

      即使何宴琚心存那么一点点不安,当然滴,满嘴满腹还是抵不过小零食带来的甜蜜所占据。

      为了回报他的无私奉献,何宴琚也会拿出满分的作业本或者考试卷,让他摸一摸,沾沾好彩头。

      碰上心情还不错时,何宴琚配合呆子合计动动手脚,他偶尔也会及格。

      真是印证那句人人皆知的广告语:

      他好,我也好。

      这时的他们,真是太年幼,纯真而简单!

      在和风细雨的润物浇灌下,自主意识逐渐膨胀的何宴琚开始品尝到用功啃书带来的实质性好处。

      何宴琚发现,比如:

      一,通过正常途径,呆子他妈为何宴琚提供了基本的鸭蛋保障。

      二,不仅何宴琚有,连哥哥何宴诹跟着也沾了光,他不再动不动就手痒老瞎扯何宴琚那两条可怜的小辫子。

      三,家里积聚人气,至少会有其他邻居时不时登门送点红薯或者芋头什么的。

      后来何宴琚学历史,看到其中这样的一句话。

      宋朝汪洙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何宴琚,忽而茅塞顿开。

      当年呆子他妈,为什么那样在乎一群六岁多大孩童无心的玩笑话?为什么一定非要拿出拼命干架的凶狠阵势?为什么她甚至向买鱼的客人一个一个去解释呆子只是出生月份限制而无法报上同一届的班?

      只是连累到卖狗肉的张家傻儿,倒消失了好长一段日子。

      何宴琚出生在西南的边陲小镇,这里闭塞偏僻,荒凉落后。

      换作更直白来形容,何宴琚的家乡,在鸟不拉屎的不毛之地。

      住在大杂院里几乎都是做小本生意的个体户,有一半以上在东菜市摆摊,三百六十五天为一家老小奔波生计,每天日复一日重复劳作。生存都成问题,再加上眼光知识面的各方限制,坐井观天,四周只剩不余数寸。

      像他们在这样的家庭这种环境成长的孩子,如果将来不再走父母这辈的老路,要想脱离命定的社会底层,唯有也只能挤,读书这条单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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