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琴键》羽毛飞飞飞

1、蝶梦庄周

　　青年默默地倚靠在在公交站台边上，低着头，长时间未曾修剪过的头发将近乎三分之二的脸都遮住了，左手握着一束黄白相间的康乃馨，右手无力地下垂着。
　　抬头看眼显示屏“158路即将到站”，一辆公交车停了下来，顺眼望去，158路，青年摇晃着身体缓缓走了过去。
　　上车后，青年随便找了一个空位坐下，看着座椅，瞳孔涣散。
　　“西陵站到了，前方到站洪口村站，要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青年在语音提示想起的那刻就已经站了起来了，公交车停下，青年已经站在车门处，车门打开，青年下车。
　　顺着站台往前走了一段路程，右转进入一条石板铺成的小路，再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青年的目的地到了：“西陵墓园”。
　　青年穿过一排排墓碑，停下脚步，缓缓弯下腰将手中的康乃馨放在墓碑前，墓碑上有两张黑白照片，一对中年妇女。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纵有千言万语，也最终汇成了一句话：“我好想你们啊，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青年名叫唐逸，今年刚二十岁，五年前刚中考完后不久，因为一场意外，右手神经受损，无法感知伤痛，更不能灵活地控制，简单来说，右手就是废了。这对于将钢琴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他，无异于灭顶之灾。
　　后来他患上了抑郁症，五年时间里不断地折腾折磨自己，结果自己还活得好好的，倒把一个好好的家给折腾散了，母亲因积劳过度早早离去，父亲也最终没能一个人坚持下来，在母亲去后不久也跟着去了。
　　家里人一直瞒着唐逸，在唐逸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有些茫然，当他看见父母的遗体的时候，他彻底蒙了，像个孩子般的哭泣。
　　他曾一度以为失去了钢琴的他就已经失去了一切，人生再无可恋之处，他曾一度的寻死，然而当他得知父母去世的噩耗，他才后知后觉的明白，现在他才是失去了全部。这些年来，他都干了些什么！
　　失去了钢琴，这是他无可避免的，然而失去爱他的父母，失去朋友，失去上学的机会，这些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谁来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离开墓园后，唐逸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走在路上，这时迎面而来一辆大卡车，本来与唐逸没有任何关系，因为他走在马路边上。然而就在即将驶过唐逸的瞬间，卡车突然转弯，措不及防地朝唐逸所在之处飞驰而去。
　　唐逸看着飞驰而来的卡车并没有多么地慌张，反而松了口气。
　　我果然还是太懦弱，唐逸闭上了眼睛。
　　然后唐逸看到了一片昏沉的绿色，四周是死一般的沉寂，胸口涨得生疼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勒着，耳边嗡嗡作响，身体无法动弹，黑色渐渐笼罩昏沉的绿色。
　　终于······要结束了······是吗······
　　······
　　一位年轻的女老师坐在讲台上，面前摆放着一台破旧的简易钢琴，双手一点一点敲击着琴键，悦耳的琴声响起，只是一首简单的童谣，却给躲在教室外面偷听的小唐逸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
　　“啊！”趁着放学学生都走光了，还没开始上学的唐逸偷偷跑到教室里，悄咪咪地按下了一个琴键，果然发出了声音，他很开心。不巧的是刚好被一个打算来锁门的年轻女老师给抓包了。“怎么？喜欢钢琴啊，来，老师教教你怎么弹。”小老师只觉得唐老师家的小朋友真是太可爱了。
　　······
　　“哇，小哥哥你好厉害啊。”男孩第一次来到乡下，虽然地方小，学校还是修的挺好的，不过这钢琴都是什么年代的了，又旧又破，男孩有点嫌弃，但当他看到一旁小孩星星眼满脸崇拜地望着他时，心情又变好了。
　　······
　　“两只恼忽，两只恼忽，跑得快，跑得快······”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在黑白琴键上艰难的移动着，一边弹着，一边还唱着《两只老虎》。“这可是咱逸逸小朋友练了很久要送给小朋友们的礼物哦，来，大家跟着我一起鼓掌。”小老师现在是唐逸小朋友的启蒙老师了，唐逸小朋友站在黑板上，笔直笔直的，紧张的手心全是汗，默默地在裤子上擦了擦。
　　······
　　“小凌老师，你真的要走吗？”刚上三年级的唐逸拉着自己的钢琴启蒙老师，眼里满满都是不舍。“对啊，老师要调回崇州市了，老师的家在那里啊，那边教育挺好的，逸逸以后长大点可以去那边上学的。”凌老师虽然不舍但她必须回去，“逸逸记得一定要好好练钢琴哦。”
　　　　······
　　“小逸，今天就到这里吧，该睡觉了。”“没事的，妈，你先去睡吧，我把这首曲弹完就准备去睡觉了。”妈妈心疼地看着唐逸，没有阻止他，知道儿子对钢琴的热爱，于是搭了一根凳子坐在他身旁监督他弹完这首曲子好睡觉。
　　······
　　妈妈激动地大喊：“小逸，太好了，考上了！以后咱就在一中附近租间房子吧，要隔音效果好的，这样既可以练琴又方便上学。”说完又急急忙忙地转头询问儿子的意愿：“你觉得怎么样？”“好啊！”唐逸也很开心。
　　······
　　“大家好，我叫唐逸，来自柳县，最喜欢弹钢琴，希望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能跟大家好好相处，谢谢大家。”“哇，你们快看他好像童话故事里的白马王子。”“是啊！”“切——”“白马王子有什么了不起的黑马王子要不要？”“安静！”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老师点点头对自己的威严表示很满意，“下一位！”
　　······
　　“小逸，这是李老师，你的钢琴老师。以后你每周末下午都要来这里上课。”“李老师好。”“会弹钢琴吗？”“会一点。”“先弹两首曲子看看吧······”
　　　　······
　　“小逸，快来看看，这是什么？”当唐逸看到小小出租屋内摆着一个用一大块布遮起来的大型物件时，心中有了一个隐隐的猜想。“快掀开看看啊，妈妈知道你一直想要的，总不能一直让你学校里那台老旧的简易钢琴。”钢琴很贵，自己家里什么经济水平唐逸还是知道的，这也是唐逸一直没跟父母要钢琴的原因。而现在，他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坐在钢琴前，弹了一首温斯顿的曲子：感恩节。
　　······
　　“恭喜来自柳县的唐逸获得了音乐大赛嘉阳分赛区少年组冠军！”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唐逸一下子站得笔直笔直，以前都是在家自己练琴，第一次参加比赛还获得了少年组的冠军，唐逸激动地脸都红了，手心全是汗，顺手在裤子上擦了擦。
　　　　······
　　然而幸福的回忆并没有持续多久，整个世界就变成了灰暗的色彩。
　　“妈，我出去一趟，到李老师家去拿琴谱。”
　　“好，早点回来。”
　　对边人群突然混乱起来，“咦咦，发生什么事了？”唐逸迷惑。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横穿马路疯狂的跑了过来，他身后紧随几名青年。
　　“抓小偷！快！抓小偷！”对面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尖叫声。仔细一看，那个中年男子手中确实握着一个女式小包。
　　“滚！快滚开！”中年男子怒骂着，唐逸一时没反应过来，被男子猛然一把向一旁推去。直到摔倒在地上，唐逸还是有点蒙，琴谱散了一地，挣扎着去捡地上的谱子，突然一辆摩托呼啸而过。
　　“啊————”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
　　“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他的手是用来弹钢琴的，他的手就是他的命啊！”
　　“这个，我们会尽力的，他的情况比较严重，你们，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
　　“手部神经受损，它的临床表现有：不能伸展拇指，不能向尺侧屈腕及屈环小指远侧指关节，感觉障碍，拇食指捏物功能障碍······”
　　“那医生，这个还有痊愈的可能吗？”一对夫妇紧张的问。
　　“这个，介于病人的情况比较严重，痊愈保守估计只有10%的几率。恢复的观察期有6到9个月，建议最好三个月到医院做一次检查。不过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即便是痊愈后，手指也很难达到以前的灵活程度。”
　　“好，好，还有希望就好了······”父亲颤抖着声音。
　　······
　　唐逸站在嘉阳江边，左手捂着眼睛，拆了绷带的右手血肉模糊，无力地下垂在身侧，两行清泪缓缓流了下来。
　　绝望与窒息纷至沓来······
　　······
　　记忆慢慢远去，就这样结束了吗？
　　糊涂了这么久，难得清醒了过来，就要结束了吗？
　　突然有种很不甘心的感觉，这一生还没正式地开始，结束了？
　　如果能改变的话，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
　　就在唐逸即将失去意识之际，他看见了一只手，一只修长的漂亮的手从他眼前划过。
　　这双手不去弹钢琴真是可惜了······他有些胡乱的想着。
　　······
　　再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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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辆大卡车飞驰而来，迎面撞向唐逸
——全文完——
唐逸：ＮＯ——
第一篇文，好激动，好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