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观察日记》圣子

3、三

　　天界历XXXX年，三月初十，空气干爽……
　　曦和逗留天庭这些日子，空气都异乎寻常的干爽简直可以看见五万里外的灵山。我这天河上本是终年雾气，他这一来也散得干干净净，省了我巡河一职。
　　那离朱得了个乌金神女名头，这几天得意洋洋到处撒欢……呃，是逍遥。据千里眼顺风耳这兄弟俩的说法，光是北斗星君府上就逛过三趟，逼得北斗把挂在帽子上的夜明珠都送了她，还附赠一根南海金簪；文殊星君府也进过两遭，要走了文殊一杆青铜莲花狼毫笔，拿了太乙一把东海水晶扇，惹得太乙到我这里哭诉了好半天，说那扇子是玉鼎亲手所赠……打住打住，不能跑题——还试图讨老君的金丹，未果，被她老爹劝阻住。今天则是去了西王母那里，不知又要做什么去。西王母可不是盏省油的灯，想从她手里要到东西，别先被她盘剥得干干净净就好……
　　说也奇怪，普贤大士似乎很喜欢那对并蒂莲花，我吃饱喝足来到天河旁边时，他已经在那里站着了。白象远远伏在河岸上，周围围着普贤大士的疏淡白光，竟有一分祥和之感。
　　我咳一声，准备引起他注意，“普贤大士，好早。”
　　他回过头来看我。自从清修回来，他比我记忆中的那个普贤就瘦削了许多，衣袍宽大，罩在身上飘飘若举的，清雅如画的眉眼之间竟多了一丝落寞沧桑的感觉。越看他就越觉得真是美人，我低下头打个哈哈，“大士想是很喜欢这对莲花？过不了几天就开了，到时候请大士泛舟喝酒，对花吟诗，如何？哈哈哈。”
　　他一笑，“好啊，元帅想必还没被那女娃要走什么东西罢，不如趁早喝了它。”
　　我老脸一红，他是在指我藏了数千年的碧佳酿，天庭里嗜酒如命的，除了猴子也就是我了，那碧佳酿，不是我夸口，绝对比玉皇酒窖里的还香。挠挠脖子，笑道，“大士说笑了，要是大士喜欢，碧佳酿就在我府中，现在拿出来喝一杯罢。”
　　普贤看着我笑，“元帅心疼的紧，普贤怎么好意思夺人所爱。”
　　正说着，西天处飘来一阵红霞，竟如人间晚霞一般。水面上是一丝水气也没，青莲花瓣已经张开，只未到全盛，隐隐看得见里面碧绿的莲蓬。白莲依然合着，只外层有些微开。两朵花这么一看，确非凡品，花瓣如暖玉雕的一样，一丝杂色不染，泛着温润的光芒。
　　“那红霞有些奇怪，是那赤乌回来了罢？”
　　普贤看着西边道。话音未落，红霞里现出一只灿烂的鸟来，法相确实不错，比得上佛祖座下大鹏鸟。
　　“这么快就从西王母那回来了，估计没得到什么好处。”我一边看着天河岸边长出来的小草一边说。河里的金鲤一蹦一蹦的，溅起好些水花。
　　“元帅，看她这意思，是要往天河上来。”
　　普贤似笑非笑地淡淡说道。

　　巨大的金翅划过我头顶，刮得我睁不开眼睛，怎么这些鸟都一个德行，大鹏鸟每次来找我，也必要先这么转一圈，刮得飞沙走石的，才肯降落。
　　没转第二圈，遮天蔽日的大翅膀消失了，一个红衣长发的小女娃落在我们面前。一双眼睛滴溜溜在我和普贤身上转过一圈，开口，声音像瑶池的冰块一样脆，
　　“你们二人——这个不好看的，想必就是天蓬元帅？”
　　本仙闻声大怒。
　　想我天蓬身长八尺，英俊倜傥，虽比不上身边这位风姿纤雅清逸出尘的上仙，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想当年蟠桃大会上，多少小仙娥的眼光围绕着我！
　　被这赤乌一叫，本仙气不打一处来，扭过头去不理她。
　　普贤低低一笑道，“神女这么说，倒真是对元帅不敬了。”
　　小女娃想了想，道，“元帅，离朱不懂事，方才得罪了——”这称呼一转，我下意识的肉紧。这小女娃别是看中了我什么好东西要讹走罢。
　　却对着她和善一笑，“神女才到小仙天河，小仙没什么可招待的，不如就在这里摆上几桌点心，小仙陪神女说说话解闷儿？”说着一挥袖子，化出一方圆桌，还有三只雕花石凳。
　　普贤在一旁闲闲地看着我应付这赤乌，只不说话。小女娃点点头，坐下，道，“天蓬元帅，小女看你这天河，景色果真奇异。”
　　“那是自然，天河乃天庭圣水汇聚而成，灵气集聚之处，自然景色不同别处。”一边笑言应对，我一边瞟普贤大士，每天来我这里看花，到这时候一言不发，也太不够意思。
　　普贤低低抿一口我刚化来的清酒，道，
　　“神女从西方回来，不知见了哪位上仙？”
　　小女娃一听，嘴就鼓起来，恨恨一跺脚，“西王母说我法力太浅薄，要她座下童子和我比试，最后还笑我修行不够，连支笔也拿不好。”说着从腰间解下一支墨绿色的毛笔，我一看就傻了，可不是文殊的青铜莲花狼毫笔吗。悄悄看一眼普贤，那位清雅上仙脸色霎那间有些暗，随后道，“此乃文殊星君的三道莲花笔，主掌天人地三界文命，神女年纪小，自然使不了。”
　　女娃越发不高兴了，把笔塞进普贤大士手里，“给你，我不要了。”说着转向我，“天蓬元帅，离朱刚才看见你这天河里，长了一株并蒂莲——”
　　“那莲花乃是天河灵气所化，与一般莲花不同。”原来这女娃是看上那莲花了，只要说那是灵物，想她也不会拔了去养在瓶子里罢。我看一眼普贤，他握着文殊那杆毛笔，一言不发，眼睛里看不出神情。
　　小女娃顿时喜笑颜开，“我可以去看它么，元帅？”
　　话音未落，她已化成一只赤乌，直掠过水面向那莲花而去。此刻的法相远比刚才来时小，也就是普通乌鸦大小，带着一道金光翩飞在莲花周围。
　　那神鸟在莲花周围盘旋，天河清朗的水面上泛起点点涟漪。我拍拍普贤的肩，觉得那清瘦肩膀抖了一下，道，“别放在心上，这笔，若你不愿看见，我去替你还了它。”
　　普贤不答我，半晌道，“元帅，我看那赤乌，有些情障。”
　　“啊？”
　　我抬头看那飞的快活的神鸟。普贤在我身边低低道，“其实我这些年清修，有时会想，不若做个凡人，居一梨花小院，闲来读书，生老病死，也自有其乐。”
　　我一震。
　　普贤大士怎会作如此想。
　　“可是还是不好，奈何桥一趟，任是百般柔情也全忘了。能够这样千年万年的守着，便是无缘，也算是长相厮守……”
　　那鸟儿飞得开心，莲花竟随之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