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瑜/千日忘忧》吃货某醒

85、终章

　　雪从孙策他们回来那的一日起就没有停过。
　　室外天寒地冻，无人在外逗留，这时候少女踩踏积雪的簌簌脚步声就显得格外突兀。地上的雪几乎已至人膝，小乔双手紧紧拢着衣领，暴露在风雪下的双手与漂亮的脸蛋已冻得通红，她紧紧抿着嘴唇，一深一浅的朝周泰住处的方向走着。
　　行至大门前，她迈步时一个不小心，被掩盖在白雪下的门槛绊了一跤，眼看着就要朝前栽去，却有一双手稳稳地将她扶住。
　　“小乔姑娘，当心。”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带着温柔宠溺，传入耳中。
　　小乔抬起头，对上了白琰那双狭长深情的眸子，本已冻得有些发疼的脸颊忽然好似烧了起来。
　　“哦……好……”
　　小乔借力站稳身子，发现周泰正站在距白琰身后三四步远的地方看着，于是急忙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白琰，我想跟师父单独说几句话。”
　　“好，”白琰爽快的点头，临走时又伸手为她拂去了发丝间粘连的雪花，“我在外面等你。”
　　“不用了！我……”怕白琰会听到些什么，小乔立刻出言拒绝，开口了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担心他误会，于是她放缓了声音，“一两句话讲不清楚的，外面冷，你还是先回去吧。”
　　白琰笑了笑，将自己貂绒围脖解下，不由分说的围在了小乔的颈间，然后便离开了。
　　柔软的皮毛有意无意的拂过手背，上面残留着白琰的体温，小乔只觉从心底泛出暖意。
　　“师父……”小乔走上前去，低垂着头，不敢看周泰，她不敢想象师父若是听了自己做出的决定后，会是何种反应，
　　“嗯。”
　　周泰的声音十分平静，毫无起伏，若不是二人的距离足够近，这声轻轻的鼻音几乎就要淹没在狂风之中。
　　“师父，周公子醒了，那我们……”小乔试探着问道。
　　“门主已吩咐，明日回凛空城。”
　　“明日？！”小乔吃惊的抬头，“可周公子重伤未愈，不是应歇息几日再……？”
　　“这是周公子自己的决定。”
　　小乔沉默。
　　离开这儿，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以后很难再见到白琰？
　　可是，若是留下，师父师姐他们……
　　周泰见她久久不语，叹出一口气，主动替她说出了心中的话：“你想要留在这儿。”不是疑问，作为师父，他对爱徒的这些个小心思一清二楚。这几日见白琰与她的关系亲密的紧，不管周泰想不想承认，这从小看到大的丫头已长大了，是到了该离开的年纪。
　　“我……”小乔闭上眼，在心中下定决心后，点了点头，带着满目的坚决与周泰对视。
　　意外的是，师父面上毫无怒色，反而多了几分欣慰。
　　“师父……您答应了？”小乔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顺利，不敢置信的追问。
　　“师父总不能一辈子将你们拴在身边，”周泰勾了勾嘴角，抬手覆上少女冰凉发红的面颊，“况且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我看出白公子对你也是真心，不过人妖终究是殊途，以后将要面对的问题，你可都想好了么？”
　　平淡带着些许关心的语气，揭开残酷的事实。
　　人妖殊途。
　　是啊，不过……
　　小乔莞尔，“师父，我听说你们在妖界制服了一只妖，它的元丹还在您这儿。可以把它送给我么？”
　　停在少女面上的手微微一僵。
　　“你这……”
　　妖成人要靠几百年的苦修，而人要想成为妖，只要生吞有百年以上修为的妖的元丹，便可如愿。只是成妖之后一切从零开始，那令人闻之胆寒的天劫，也是必不可少。
　　不知这丫头是从何得知此事，从种种看来，她的确爱惨了白琰。
　　“你……当真想清楚了？”
　　小乔点点头，在那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了刚刚师姐为何会笑得那般释然。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大抵都是因为这句话吧。
　　周泰深深锁起眉头。若是从前的自己，听到这丫头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一定会将她带回去像对待赵云一样关起来，但终究是关不住那已然飞走的心。若是当时自己能够仁慈一点，放走赵云，那今日的结果或许就会不同了罢……
　　不能再让自己后悔了。
　　周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抬起右手，翻转手掌，掌心里多了一颗血红的珠子。
　　“谢谢师父！”
　　小乔激动得热泪盈眶，急忙伸手要去拿那元丹，可谁知食指刚刚触到它，它便“嘭”的一声在周泰手心里炸开，化为了齑粉。
　　“小乔姑娘，我白琰何德何能——”
　　小乔一愣，抬眸看见师父漆黑的眼中映出一个本该离开的人影。
　　白琰一步步的走上前来，与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截然不同，他的眼里有晶莹闪烁，但满是坚定。
　　“白琰，你这是做什么！”小乔瞪了他一眼，接着赶忙回身看向周泰的手掌，空荡荡的无一物。
　　元丹，就这样没了……
　　小乔一双杏眼黯淡下来。
　　周泰面上隐隐有了怒色，“白公子，你……”
　　白琰在小乔身旁站定，弯眼一笑，伸手轻轻的在少女由于失落而很快耷拉下的嘴角边轻轻揉捏着，柔声说道：“能遇见小乔姑娘你，实乃我此生之大幸。小乔姑娘，我白琰愿意放弃修为，与你白头偕老。”
　　小乔听后，身体微微一震。
　　连周泰也露出了难得的震惊之色，看着面前这个将放弃修为说得就像是在叙述今日的天气一般无足轻重，但神色却是少有的认真的男人。
　　小乔红了眼眶，立刻仰头故作凶狠的制止，说话时却忍不住哽咽：“不行，我不许！”
　　白琰耸肩，“容不得你不许。”
　　“你……！”小乔又气又急，干脆挥拳打上白琰的胸口。
　　“诶，别打，别打，”白琰被她打得咳嗽了几声，握住她的手，挑眉，“我已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了，以后还请娘子好好保护为夫。”
　　小乔愣了愣，并没有时间去纠结这突然改变的称呼，因为她才发现白琰握着她的手并没有用几分力气，而他的脸色也变得十分苍白，几乎就要跟这漫天的雪白融为一体，整个人摇摇晃晃的站着，像是微风一吹就要倒下的样子。
　　“你这个……笨蛋。”开口的瞬间，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滑落，被冷风一吹，脸上生疼生疼。
　　不过，心却是像在被烈火灼烧一般，是烫的。
　　……
　　九百余日后，千日忘忧第三次发作的前一日，凛空城。
　　孙权与周泰并肩坐在石室门前的巨石上，俯瞰凛空城的下层。
　　“阿泰。”
　　“嗯。”
　　孙权的双腿在半空中随意的摇晃，语气也是一样的漫不经心。
　　“如果中了那玩意儿的人是我，你会如何？”
　　周泰的眼里映着远处一排排低矮的房屋，看不出更深的情绪，不答反问：“你呢？”
　　“我啊，”孙权曲起手肘搭上周泰的肩膀，凑过去说道，“我会一直缠着你，这辈子就跟定你，将我们之间的事一字不落的说给你听。你嫌烦也没用，我会一直说到你耳朵长茧，记起来为止。”
　　想到这人所说的一切倒是的的确确很符合他的作风，周泰笑了笑，无奈摇头。
　　“诶，我都说了，那你呢？”
　　“我……”周泰有了一闪而过的苦涩，沉声道，“大概……会跟门主做一样的选择吧。”
　　……
　　第九百九十九日，解药毫无踪迹可寻。
　　周瑜早已不在意了，像之前的无数个夜晚一样，欢爱过后，窝在孙策怀中，怔怔的出神。
　　明日，又会忘了这一切。
　　孙策，他会怎样做呢？
　　环抱着自己的双臂动了动，周瑜这才察觉到，他心里想的话竟已不自觉的问出了口。
　　“我会杀了你。”
　　旁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的一个答案，周瑜听后却笑了起来。
　　这才是，他的孙策。
　　“睡吧。”
　　得了想要的回答，周瑜满足的闭起双眼，沉沉睡去。
　　……
　　第一千日。
　　太阳还未升起来，孙策就已穿好了衣裳，坐在床边，凝视着床上那人安然的睡颜。
　　动手吧，趁他还未醒来。
　　孙策抿了一下唇，眼里沉静的看不出情绪，像是终于下了决心一般，伸手覆在了那纤细的脖颈上。
　　对不起。
　　我无法接受我深爱的你，一遍遍的将我忘记。
　　杀了你，然后我会去寻你的转世，那时我们便可永远在一起。
　　五指渐渐的缩紧，床上仍在睡梦中的人面上浮现出轻微的痛苦之色。
　　白皙的脖颈被掐出了紫痕，指甲嵌入皮肉渗出鲜血，殷红的血迹沾湿了孙策的指尖，濡湿的触感让他蓦然清醒过来。
　　我这是在做什么？！
　　孙策猛然收手，踉跄着后退几步，直至撞倒了身后的屏风才停下，整个人都在颤抖，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惊惧。
　　怎么可能做得到……
　　我怎么能杀了他……
　　一滴鲜血从孙策的食指滴落，打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时，榻上的人忽然醒来，捂住颈子开始剧烈的咳嗽。
　　孙策急忙想要上前，可双腿却像是被千斤玄铁钉在了原地，一步也迈不动。
　　——他已然失了最好的时机，因为那人一旦醒来，他就再也下不去手。
　　只能……眼睁睁的……
　　孙策苦涩的扯动嘴角，呆愣的站在那里，并未打算掩饰自己沾血的右手，他甚至能想象到周瑜看他的第一个眼神，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对面的人缓过了气，惊讶的抬头看过来。
　　四目相对，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却意外的毫无疏离戒备之色。
　　“孙策……”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