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瑜/怯情》吃货某醒

24、2140年1月21日[下]

　　“就是你。”
　　孙策的话，一字一句敲进周瑜的心里。
　　周瑜紧紧蹙着眉，在想之前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那个梦……那个重复过无数次的梦……
　　梦里，在自己进屋时，袁熙仍活着。
　　原来那根本不是梦。
　　袁熙在甄宓报警时，还活着。由于药物中毒的缘故，他无法行动。那时，塑料钩已经被放在了他口腔内，如果有人发现他没有死，第一反应一定是上前将他扶起。
　　……就是这样，使曹丕摆脱了嫌疑，也使袁熙毙命。
　　怪不得那时甄宓上楼来说有声音。
　　经常性遗忘这毛病，也不知是救了还是害了自己。
　　“你们一起撒了这么大一个谎，就是为了杀一个将死之人？”
　　周瑜还是想不通，这一切跟孙策有什么关联。
　　“谁都没有撒谎，”孙策从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慢吞吞的点了一颗烟，继续道，“甄宓想让袁熙死，但又不愿让曹丕为她背上杀人的罪名。那天发生的事甄宓一点也没有隐瞒，只是按照曹丕所说，将所有事实推后了半小时。”
　　“曹丕就是在之前的半小时，实行了他的计划。”周瑜替他补充道。
　　原来如此，孙策早就知道曹丕的计划，所以那个时间才让自己避免出现在袁熙家附近，因为不论是谁，只要是第一个进入袁熙房间的，就会成为凶手。
　　一切已经逐渐清晰，可孙策却摇头喃喃的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是我……打乱了所有计划……”
　　孙策吸了一口香烟，知道周瑜讨厌这气味，扭头将烟雾缓缓吐出。
　　“你……？什么意思？”
　　孙策将才抽了一半的烟扔到地下一脚踩灭，然后又叼起一支烟。冬天的风不如春天的那般张扬，微微几缕便凛冽刺骨，它们毫不留情的将孙策才点着的火吹熄，不过好在烟在那以前已点燃。
　　“接到电话赶到现场，然后发现本应该是死者的人非但没有死，最后还死于你手。你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杀了人，这时，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顶罪。”周瑜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便是这两个字。
　　“没错，你们总自认为完美无缺不会犯错，但这时候必定慌不择路，”孙策翘起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我要做的，就是说出所有证据，证明这是一场他杀，证明我是凶手。”
　　果然是顶罪，但周瑜没有想到，这竟是孙策自愿。
　　“这样的话，”孙策两手张开，搭在身后的栏杆上，抬头望着满是乌云的天空，轻轻的吐出口中的烟雾，“我就能被枪毙了……”
　　周瑜在他没有拿烟的那只手的一边坐下，平静道：“所以在第一天住进来的时候，你问我，被人打中要害，一枪毙命，是什么感觉。”他在那时，就已做好了准备。
　　孙策扭头看他，目光有些惊讶，“你竟然记得。”
　　“一字不差。”周瑜颇有自信的一笑，身子往后靠了靠，触到了孙策那让人安心的臂膀。
　　手中的香烟几乎燃尽，孙策又吸了一口，便扬手将它抛了出去。
　　周围很静。
　　“是什么让你改了主意？”周瑜问道。
　　孙策将放在栏杆上的手搭上周瑜的肩膀，算作回答。
　　周瑜微微一笑，像是早就料到了这回复。
　　“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提到过的病？”
　　“嗯。”
　　上次只当是听了个笑话，现在想来，怕是孙策真的患上了这种怪病。
　　能看到许多场景，但真假无可分辨。未来要发生什么并不是完全不知，但又对它无可奈何。就是这样的幻觉，逼疯了眼前这个人，让他产生了极端的念头吧。
　　孙策曾说他们是同类。想想以前甚至是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也许自己，也是一个病人，只是他的症状相对轻微。
　　孙策在最绝望之时遇见了周瑜，说不上他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就是这个人，让孙策第一次感到心中有了牵挂，以至于，擅自改变了当初说好的计划，哪怕是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逃。
　　“我有个弟弟，叫孙权。我从小就经常能看见那些东西，有一次我看见了他被车撞，当场死亡。”
　　孙策顿了顿，放在周瑜肩膀上的手也不自觉的缩紧，将他的衣服攥出了皱褶。周瑜轻轻的握住他的手，等待着下文。
　　孙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跟家里人说，他们只当我做了噩梦，没有在意。几天之后，孙权真的……”孙策的声音有些颤抖。周瑜知道，这是他藏了很多年的秘密，一块从未被人揭起过的伤疤，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做一个倾听者，认认真真听他讲所有的事。
　　“他们当我是怪物，从那之后我就被赶出了家门。我什么都干过，各种方法，试了个遍，可就是……不敢……”
　　毕竟死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是太遥远的事情。
　　于是他开始吸烟，嚼槟榔，试图用这些来麻痹自己。可过度依赖槟榔产生的幻觉却使他的精神更加痛苦，于是他终于下了个决心，卧轨。
　　这便是三年前火车坠山案的真相。火车行驶时发现了卧轨的孙策，于是刹车减速以避免灾难，可孙策却在最后一刻再次胆怯，逃离了现场。然后火车因炸山时的失误，铁轨被震断，整个车坠入峡谷，无人生还。
　　这是孙策无意间制造的更大灾难。
　　如果没有卧轨，没有刹车，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曹丕恰恰就在这时找上了孙策。
　　背负了几百条人命，死显然不够偿还。曹丕看准了孙策仍没有做好准备这一点，与他定下了协议。
　　他向他提供他所需要的一切，作为交换，在必要时刻他必须替他解决一些麻烦。
　　孙策答应了，因为只有自断退路，才能让自己更加接近那想却不敢的事。
　　曹丕为什么会知道孙策？答案只有一个，他也是病人。只不过，他善于把劣势转化为帮助自己往上爬的优势。
　　袁熙的案子上曹丕栽了跟头，孙策便成了他的眼中钉，正巧曹植也是个要解决的人，于是曹丕便叫人把孙策经常注射的阿托品放在酒中，意图嫁祸。可没想到曹植还没有喝到那瓶酒，就已经死亡。
　　孙策没有了利用价值，但他知道自己的太多秘密，他必死。
　　妨碍自己的，还有另一个人。此时他们都被困在屋顶，无处可逃。
　　孙策说出了一切，只觉释然。他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可这次他不怕，因为他珍视的人会陪他到最后。
　　周瑜歪头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槟榔塞进他嘴里，半开玩笑的问道：“这次看到了什么，嗯？我们会死吗？”
　　没等孙策回答，突然，脚下传来轰的爆破声，随后整个楼都开始颤动。二人面前没多远的地面突然坍塌下陷，没有了物体的阻隔，一声一声的巨响更加震耳欲聋。
　　周瑜仍是笑盈盈的等着他的回答，对面前这突来的变化视若无睹。
　　又是一声轰鸣，二人身后的栏杆已被震断，飞出了楼外。
　　孙策勾唇一笑，吐出口中的槟榔，低头噙住周瑜略微弯起的唇瓣，一只手伸进他的外套，拉动了他胸前口袋里手榴弹的拉环。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