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Z山》芸岫

15、第十五章

　　阳光明媚，时光静好，徐庭坐在正对后门靠窗的位置上，穿堂而过的风又把书哗啦啦翻了两页。

　　这个位置是个绝佳的侦测位。可以看到对面的教室，可以看到走廊上经过的人，也可以看到教学楼门口进出的学生，却不会被同在教室里的自习的其他同学盯着有如芒刺在背。

　　不知不觉神游已久。
　　四点半。
　　真是个不尴不尬的时间。
　　切，说好的帮我复习三级数据库呢。

　　徐庭摘掉眼镜，闭上眼睛，一点一点地揉着太阳穴。

　　事情回到在D市实习的暑假。
　　一群小伙伴忙活了一上午之后找到一个小店休息点餐吃饭，等待开饭的间隙，徐庭的手机借给卦哥玩贪食蛇。

　　卦哥是个妙人，凭借他的一张天下无敌之嘴和几乎整个学院的男生称兄道弟，也在女生圈子里混得如鱼得水。往往这样的人并不受男生女生的待见，但他早在大一就借高数之手拿下了最为心高气傲的锅盖儿同学，宣称名草有主，生人勿进，恩爱秀到其他学院的同学前来慕名瞻仰。
　　也是因为锅盖儿的关系，卦哥和锅盖儿同学的室友们关系也显得异常亲密，谁要找男朋友都得先见见他，俨然以一副娘家人姿态自居。
　　而卦哥之所以叫卦哥，不仅因为是个占卜能手，还是个八卦高手。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出他的鬼眼，来龙去脉、前世今生，经过他那一套系统处理后，都能输出一首荡气回肠、可歌可泣的史诗，恩怨情仇、相爱相杀，极尽狗血之能，却又丝毫不违背逻辑科学，甚至细微之处都面面俱到。
　　他那里不但是信息集散地，更是个信号发射源，要他知道了，锅盖儿就知道了，然后，大家就都知道了。

　　其实，源头只是一条短信。

　　“徐庭，陈进进祝你七夕快乐！”卦哥神情专注手指飞舞，轻飘飘地放出来一个重大消息。
　　沉溺闲散在众人内心深处的八卦因子仿佛虚圈里的灵子嗅到了能量源瞬间暴动起来，大家的面部表情缺失症像遇到了特效药，还是那种打了激素的特效药似的，纷纷从手机屏幕前移开，迅速交换了眼神。

　　这群人爱八卦，徐庭从来都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会八卦地如此明目张胆，更没想到自己会是那个被八的对象。

　　“咳咳，卦哥，你又随便偷看人家隐私。”这是大乔的发言，故作正经，但忍得都要变形的脸部表情，出卖了内心的翻腾。
　　“哪是偷看啊，正玩着呢，短信就来了，突然展开在你面前，我装不识字都来不及，而且这种消息是一定要向组织汇报的啊，水水，你居然隐瞒，老实交代吧。”卦哥表现得理所当然，还一副温和的逼供姿态。
　　小红和锅盖儿更是激动地传着手机看了又看，小人得志般拿起手机，朝着徐庭示威。
　　徐庭骑虎难下，抢手机又无果，生气倒还算不上，只是没好气地说：“别翻了，手机里面没照片！”

　　“冰冰同学很受欢迎哦，上学期和一群男生到处玩。”卦哥左手抵着下巴，右手四指轮番敲击着桌面，嗒嗒嗒嗒声节奏感十足地循环往复。
　　“爆料爆料！冰冰经常大晚上不睡觉玩电脑！”小红唯恐天下不乱地插一脚。
　　“那是贴吧的活动啊，那些个活跃分子一直那么张扬，Z山杯足球赛的时候，你也去了的，别说你在贴吧没有马甲，纯踢球去的。”徐庭扶额。
　　卦哥交叉双臂，向后靠着椅背：“经常看到你和一个帅哥约会，吃饭上自习，这总做不得假吧。”
　　“继续爆料！冰冰经常和一个男生打电话打好久。”
　　“那就是一个认识的学长，”徐庭叹气，又顺口补了一句，“就是有事请教而已。”
　　“学长哦~有情况哦~”锅盖儿扬起的声调欲语还休。
　　小红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靠过来眨着眼睛，戳了戳徐庭：“学长哦，该不会是，那个，陈老师？”

　　徐庭被这群人探究真理的八卦能力折服了，以至于表情因为惊讶而太过明显。又想了想，本就没什么，欲盖弥彰反而会引人遐想，干脆点头了。
　　“对，就是他，没想到你们还记得他，不过，真的没情况，要有情况早有了。”摆摆手，叹息的语气隐在端起的一次性塑料杯里。
　　“哦~~~”众人退散靠向椅背，心照不宣地狼嚎起哄起来，引得邻座的客人们也频频侧目。
　　徐庭头疼不已，放了狠话：“斯当扑！是真的没情况。”
　　“OK，OK，你这没情况，是陈老师有情况吧，看这短信意思多明目张胆的表白啊，既然郎有情妾有意，我们人多力量大参考如何回复这条短信，要是成了，不要藏着掖着，一定要带出来参加考核啊，我们好久没吃大餐了哟。”
　　眼看着徐庭将要爆发，卦哥立即转移话题：“哎，菜啥时候上的啊，这个菜做得多喜感啊，看着就心情好，给我一筷子！来来都吃都吃！”

　　农家小菜味道可口，徐庭心不在焉地把面前的土豆丝消灭了一大半，自视没有耳听八方的超能力，不大不小的声音却传入耳朵，陈老师人缘好，陈老师拍照技术高……
　　徐庭一阵烦躁，姓什么不好姓陈，还偏偏带过一节课，嫌陈老师名声不够大呐，于是：“人家大名叫陈进进，真的不是老师，是学长，别再叫陈老师了。”
　　“是你又提他的哟！”
　　于是，大家又开始继续八卦。

　　晚上，徐庭捧着手机，辗转在床上。

　　回复什么呢？七夕快乐？不知怎么就觉得说不出口。
　　那同乐？意思还不是一样的，总觉得别别扭扭的。
　　他该不会真的是那个意思吧？可之前明明说过没有这层意思的啊。
　　要是自作多情，一定会被笑吧！

　　终于，纠结到过了零点，那条七夕的问候短信终究没有回复。
　　徐庭继续纠结了一会。算了，就当没注意忘了吧。

　　而之后的几天，陈进进还是会像以前一样打电话过来，并且，几乎每晚准时响起。
　　通话的内容倒也没什么变化，只是问问徐庭做了什么，听她天马行空一顿扯，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吩咐“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明天加油！”

　　虽然一天天过来，但徐庭却觉得越来越心虚，讲电话开始心不在焉。
　　想问又不敢冒失再问，而更怕的是他的回答。
　　无论是哪种，她都会觉得不自在。

　　需要冷静，需要调节，需要空间，需要好好想想整理一下思路。
　　重要的是，需要逃避这个问题。

　　徐庭摸出手机，开始敲字。
　　“晚上，大家都睡了，打电话回打扰到别人的……”
　　可要是说让她找个没人的地方接电话，或者他白天打过来怎么办？
　　退格键删除掉，继续敲字。

　　“晚上我们要开小会做总结和安排第二天的工作……”
　　这和上面那条是一样的嘛！
　　徐庭拍拍脑袋，又删掉了。

　　“很忙……”
　　“信号不好……”
　　“异地接电话漫游费太贵……”
　　窝在小板凳上捉摸了一个小时，也没想出个什么好的借口。
　　借口，破绽百出的借口，一看就知道是借口。
　　如果他想打电话过来总会找出更好的理由，而如果他通过借口看透了自己的想法……

　　那么聪明，一定会被看穿的。
　　到时候借口都没得找了。

　　总之，就是不想打电话，干脆直奔主题就好了。
　　徐庭跟自己的情商赌气：“我们以后不要打电话了。”

　　短信发出去，她就开始忐忑了。
　　一直没有回信，但是，等到晚上也没有电话过来。
　　这才确定短信是收到了，另一方面，她又为自己的鲁莽而烦恼。
　　好歹也要加一条理由，给别人个台阶下啊。

　　电话没有了。
　　短信也没有来过一条。

　　实习的最后一天，徐庭抱着手机出神。

　　滴答——
　　短信。

　　“你什么时候到站？”

　　是他。

　　终于来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是在期盼什么，只是觉得“终于”这两个字，用在此时，太过传神。
　　但同时，还是有点，说不清楚的害怕，或者说，怕尴尬，怕见面。
　　她想了想，给了回复：“我和老师，还有同学一起回来，到时候一起回学校。”

　　回来学校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再没有上学期似的电话聊天和短信约教室自习。
　　徐庭轻松的同时又觉得很不习惯，时不时看看有没有漏接的电话和漏看的短信，还叫小红给自己打电话确认手机是否可以正常通讯。
　　小红都被她闹烦了：“电话给我，我帮你打！”。

　　虽然徐庭还是天天泡在贴吧里，跟着一群吧友们撒花打屁一块乐呵，却时不时看看C_JJ的账号是否在线，每个帖子都点开看看，反复刷新。
　　为什么显示在线却一直侦测不到回帖的身影？
　　他好像一直是那种只看帖不回帖，被楼主诅咒在一楼的那类人。

　　精神恍惚么？神经衰弱么？
　　要不主动打个电话约一下？道个歉？
　　可是，明明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吧。
　　以前打电话的是他，现在不打的也是他，所以，先不联系的人是他吧，没有打招呼就不联系了。
　　都怪他，自己都神经兮兮的了。

　　虽然，是自己主动关掉了这个开关。
　　但这是个并联的双控开关啊。
　　真的非得要自己再打开？

　　啊，生活啊，简直太虐了！

　　没有你我又不是我上自习！
　　没有你我又不是考不过三级！

　　于是，徐庭拿着参考书来教室蹲点。

　　过了一会。
　　徐庭拿出横放在眼镜盒里的手机，点开掌上百度的应用图标。

　　开学了，新人来袭，Z山翻页速度比往常快了更多。
　　C_JJ在线了，但还是没有发帖和回复记录。

　　心烦意乱。

　　徐庭在戳开“流水账”记了一笔：目标没有出现。——320楼 XT深井冰

　　然后，整个人趴倒，胳膊搭过前排的椅背，脸贴在桌子上。
　　发觉过道里的人在看她，换了个方向，把后脑勺对着后门。

　　一会，她又突然坐起来。支着脑袋继续看题。

作者有话说

　　纠结体，人如其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