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夏日限定软曲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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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在我辗转来到这个小村庄的第三年，我决定了，一生都要在此度过。等到向往大都市浪漫爱情的姐姐、打算去东京做一番大事的大哥都离开之后，我会留在这里照顾叔叔和阿姨，继续经营小超市。我觉得我在这个地方找到了自己的人生。
直到现在，我依然这么认为，即使在遇到了永井之后。
我是不会主动放弃这样的生活的，然而，他会啊。好吧，或许该换个说法，“不得不”，但除了听起来令人更遗憾之外，完全不能改变既定的未来。所以，随便吧，怎样都无所谓了。
这种沮丧的心情，我暂时不希望被永井发现，于是趁着棒棒糖吃得差不多，便借机起身。虽然特意捏着小小的纸棒跑去厨房丢掉，在紧张的战斗直播期间，也不是什么正常的事。但总比抱着“我的将来是不会有这个人存在了”的想法却还继续见到近在咫尺的他，更好一些。
浪费时间去哀叹时间的流逝，是个听上去像文字游戏的笑话。自我厌恶地撇撇嘴，我瞪着被丢进垃圾桶里的纸棒，幻想着那些负面情绪也随之而去，移开脚，看着盖子响亮地合上。
振作起来，真央。我一边为自己加油鼓劲，一边打开冰箱。
听到我故作欢快的脚步声，永井转过身，慢悠悠地抬起眼睛，对于一手提着饮料一手抱着零食的我，并没有感到意外，与平常一样，厚脸皮地接受别人的恩惠，还口不对心地吐槽：“你是来看电影的吗？”
不是。如果爆炸和屠杀，只是人们想象出来的电影，从不发生于现实之中，那该多好。放映结束，世界依旧美丽，你会一直在我身边。
“对喔，把它当作约会，似乎是个好建议。感谢你的提醒。”我笑嘻嘻地说着，把吃的喝的堆给他。提过饮料瓶的手往衣服上蹭掉冰冷的水珠，才抓起耳机戴上。
一声又一声，极富规律感的枪击，如同秒针的前行步伐，震得我心头一跳。
忍不住摘下耳机，做了个深呼吸，再重新戴上。我按着耳机，朝永井那边挪了挪，剩下手肘曲起就能撞到他的距离：“现在是什么情况？”
永井正在撕开我带来的零食，漫不经心地答道：“SAT，”Special Assault Team，警视厅特殊奇袭部队，“出动了，以轮流交替的击杀暂时压制佐藤先生，打算就这样押运到囚车里吧。”
哦，好像很了不起啊，能在佐藤先生手里占到上风。我想了想：“他的同伙呢？”
“来了。”永井的声音与打破规律的枪击微妙地重叠在一起。
竟然无法分辨时间差。我若有所思地瞟了他一眼，永井察觉到我的视线，却把饼干盒递过来。误会了，不过我很喜欢他这个小动作，也喜欢他分给我的小熊饼干，尽管这原本就是我最爱的零食。
吃着饼干，看着静止不动的画面终于发生变化，应该是SAT被意外的狙击打乱节奏，佐藤先生成功复活了。果然，立刻就听到他的声音：“现君！高桥君！”与此同时，直播的竟是他硬生生断了自己被捆绑的手腕，而说话的声线并未因痛感而出现丝毫的起伏。
……可怕的眯眯眼。
在我心生感慨的时候，永井以某种程度上也能称之为“可怕”的冷静分析着：“这样就能确定，佐藤先生的同伙至少有四人。一个在后方负责技术支持，两人在大楼附近待命处理像这样的突发情况，田中还没现身。”
我说：“佐藤先生安排了狙击埋伏，SAT那边应该也会有？”
“嗯，都是用于第二道防线。”他盯着已经再次恢复到漫天黑烟的画面，这表示佐藤先生又被持续击毙，“不过，当佐藤先生也考虑到这点，那么，他所设置的狙击埋伏就还将是，诱饵。那两人在明处确定SAT的隐藏战力，通知在暗处的田中去解决。”
“考虑得很周到嘛，哦，我是说佐藤先生。”对于我的强调，永井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头吃着零食看直播。我又悄咪咪地挪了挪，说：“感觉SAT没什么胜算了。”
“本来就是这样。”说完，永井愣了一下，突然放下手零食，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一边按着耳机一边拿起手机仔细观察着，似乎想从黑烟与声音找到什么线索。我不敢发出声音打断他的思考，小心翼翼地再挪一点。
好像，这样就可以离他更近，更近一些了。
永井似乎没有发现我的小动作，说不定只是因为全神贯注地思索着，寻找他的答案：“佐藤先生，他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炸毁区区一栋大楼，而是引诱政府派出SAT进行反击。”
SAT，当发生刑事部无法处理的恐怖事件，或是恶性事件的时候，武力镇压优于谈判交涉，通常由这支具备丰富实战经验的精锐部队来完成。因此，他们拥有令大多数民众信服的实力，可以称其为“最强的反击”，同时也就意味着，“最强的防线”。
战力强于自己数倍的军队，如果倒下了，普通人会怎么想？
我叹气：“话说，一人突破也是策略吧？至少这对大部分人造成更加强烈的视觉冲击，盲目地忽视其他四人的配合，认为亚人的实力就是‘单挑也能碾压最强军队’。”
亚人，是恐怖的怪物。
佐藤先生做着，与那个愚蠢的记者相同的事，用语言和行为煽动着，那些并没有彻底看清这场战斗本质所在的人。痛苦吧，愤怒吧，畏惧吧，对亚人除之而后快吧。
“哟，早安。”佐藤先生，成功复活了。
或者，屈服于绝对的强大之下。
50名SAT队员，全灭。
直播的尾声，还是那群将大楼团团围住的警察。他们不再摆出完成某一个任务时机械的漠然的表情，因为这险些成为自己的最后一个任务。那一张张冷汗直流的苍白的僵硬的脸，或许是全国观众的缩影。
可能有着同样心情的人并不想看到这些，毕竟人们通常会厌恶表现在别人身上却属于自己的真实。我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结束画面，达到了首尾呼应的效果，而且就时长来说，它还是个精彩的短篇故事。
不过，那是一种不能令人拍手叫好的精彩。
最重要的是，自此之后，如果我的老师还会在课上谈到“亚人”，大家的反应恐怕也不容乐观。我正在考虑那篇早已完成的亚人调查报告，是否需要顺应主流稍作修改。因为负责我们这项暑假作业的导师，应该对亚人不怎么友好。
于是，我开始构思新的报告结论，而且想得有点入迷，永井替我摘掉耳机时，微凉的指腹再次触碰到我的耳垂，我的反应因此比之前更夸张，把他的手背拍红了。抱歉，这次是着着实实的“吓”。
永井一边卷着耳机线，一边说：“能让你这样认真思考的，大概不是‘看与看到’的区别。”
这句抱怨似乎很危险，我假装没听到，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的事，例如随手拿起一直藏在身后的软曲奇来吃。但掂了掂盒子，手感不对，我想我现在的眼神应该也很危险：“趁我去厨房的时候偷吃了？”
他坦然地迎着我的视线答道：“嗯，从冰箱取出来的时间太长了，你应该不喜欢那种半融化的口感。”
虽然我很期待永井对我温柔体贴一些的样子，但眼下这状况，我真的没有半点感动。我喜欢软曲奇，也喜欢永井，但我还是会为了“他偷吃我的小饼干”生气。同理，安逸的生活与危险的恋情，两相冲突时我选择了前者。
而这个我喜欢的男孩子，或许很有自信我再怎么生气都不会动手打他，慢悠悠地故意地从外包装拉出盒子，让我看到塞在里面的空袋子。就在我几乎要反手把盒子按到那可恶的脸上时，他用手指拨了拨，从空袋子里夹出未食用的一枚。
“但是，如果你仍然想试试的话。”白皙的指腹夹着湖绿的包装袋，我依稀记得有一首和歌，描绘的正是洁白与嫩绿的颜色对比，写尽神山的最好风光，引人遐思。
我看着他，他的嘴角轻轻地翘起，很典型的得意小表情，顿时预感他接下来说的话不会再那么美妙：“顺便提醒你，这也涉及我之前谈到的，‘看与看到’的区别。”
哦，我左看右看，探手拿起午睡时放在桌上的眼镜戴好，抓了抓额前的长刘海，试图改变气氛：“我要去帮婆婆准备晚餐，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计划进展不顺，他有些不悦，却努力地隐藏着，浅笑：“真央，过来坐。”他的手指敲击榻榻米的声音令我耳朵兴奋起来，“我们聊一聊。”他说话的时候也是，飘出我的鼻子最喜欢的巧克力甜味。
我的眼睛竟然很理智地移开视线，谢天谢地，如此我便可以假装自己不是落荒而逃的样子离开起居室。
永井手上最后一枚软曲奇，我没有拿走，并不是被动摇了就慌慌张张地忘记。
恰好相反，我很坚定，由始至终我选择的正是冷藏的软曲奇，没有别的了。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夏日限定软曲奇(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