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蛋包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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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在这一通电话里告白。所以，连“我喜欢你啊什么刚才风太大我听不清楚”，或者“我喜欢你啊这个只是朋友的喜欢”，诸如此类的常见拖剧情桥段都没能出现。以“那么菜谱给你发邮箱里了”和“这种事下次不要特地打电话跟我说”，平淡地结束了。
围观四人组八只眼睛因此而黯淡下来，一起给我做了个不爽的斜箭头。我装作看不懂的样子，转身去准备午饭，并且傻白甜地招呼她们来帮忙。那些平平稳稳地过完一辈子的人，就经常有这种糊涂的时候。
为了“好好地活下来”的目标，我希望能成为一个平凡的路人。瞧，主角经常会有这种奢侈的想法。“不死”的体质是万中无一，就这一点，我骄傲我自豪我主角了。然而，还是坚定地投奔路人大联盟。
但是，随波逐流的路人就算了。虽然“假装自己很普通地生活下去”是我的目标，可我并没有多羡慕那群“仅有一次的生命甚至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普通人，或者简单粗暴地说，人类。盲目崇拜当然也没有，言听计从更不是在小团体里活下去的好办法，事实上，厨艺不错的亚人，运气都不会太差。
蛋包饭成功地转移了她们的注意力，我默默地给自己点赞，低头看着用番茄酱写出来的名字。在菜谱里，我标注了这个步骤，不过，永井大概会无视，或者，随便挤一点番茄酱了事。要是我在场的话，他会乖乖地照做，毕竟这比起和我理论较劲更节能。
想要知道，他有没有在某个地方，相同的时间里吃着相同的料理？
我优哉游哉地考虑这件事，在乘坐往返小村庄的汽车时。车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曾经看过无数遍的东西却有了新的意义：这些在我的脑海里被连结成一卷山水田园画的景色，也能和永井分享就好了。以及，坐在汽车最后一排，居高临下又晃晃悠悠地注视车内与车外的感受，也能告诉他就好了。
一旦恋爱起来，人能有多腻歪，我自己都觉得怕。
下了车，我从温度稍低的空调环境转换成多站一会头发都能烧起来的酷暑天，整个人也在粉红泡泡中清醒。风花雪月的东西，在空调房里想想也不错，眼下比较重要的是怎么在大太阳下活着回到屋子里。
由公交站到家需要走十五分钟，一路的遮阴稀少，此时是下午四点整，室外气温据称三十七度。
晒死了，好吧，亚人是不会死的。我只能靠这个冷笑话挣点凉意，急急忙忙跑到山脚，抓住山坡上的树，爬上去避暑。确定四周的树丛繁茂到可以遮挡其它视线，我把小黑放出来。今天值班的是广志。他抓地力好，不依靠任何外物就能稳当地站在斜坡上，低头嘲笑我的狼狈。
懒得跟你废话，直接背我去距离我家最近的山脚，别跑太快了，否则我吐你一身。
这片山林连绵在村子四周，村民敬畏着，又选择依山而居。倒是成了一条回村子的避暑路线，如果最近派传单也能这么做就好了，可惜风险太高。我圈紧黑色幽灵的脖子，反正人的□□似乎对小黑攻击无效。逆着刮得脸生疼的热风，我眯着眼睛看了看，喊道：“停！去那边！”
声音在枝叶间撞出几个回响，于静谧得显露出高深莫测的森林里显得十分突兀。我顿时有点懊恼地弓起身体缩成团，真是多此一举，明明在脑海里下命令也可以的。广志也歪了歪脑袋批评道：“真央，在你这样说话的时候，我们可能就被另一个亚人发现了。”
除了名字，都是我说过的话，在这座废弃的神社前说的。那时还完全不想和永井扯上关系呢。
我从广志背上跳下，挥挥手让他散了，自己走到正殿前。就是突然想来这里看看，即使今天不是训练日。站在锈迹斑斑的鳄嘴铃下，抬头看了看，忍不住退后两步，因为我害怕它总有一天不堪腐蚀而掉下来，而唯一被砸死的人只会是最常来这里的我，嘛，当然还要说那句，亚人是不会死的。
击掌三下，我低下头倚着合十的双手，闭上眼睛许愿，向未来的自己，向或许存在的神明。
“早川小姐，原来你相信‘死而复活’是神明赐予的吗？”
听到他说话的一瞬间，我睁开眼睛，真的见到他从神社的一侧走过来，几乎深信了冥冥之中自有命运来安排。毕竟我现在意识到自己喜欢这个人嘛，大事小事不走理性分析，非要归结到“缘分”二字。
后来回到家，我仔细想想，永井平常也会到山林训练，在附近听见我的声音，过来看看情况，仅此而已。然而这会，我没有那么冷静：“亚人的秘密还是要靠科学来解释吧，在此之前真是挺玄乎的，顺便我认为你出现在这里也很玄乎，像神的恶作剧。”
永井的招牌白眼上线了。
他走到我身边。这是很普通很正常的事情，可惜当我认识到“离我仅有五厘米风大一点他的袖子都可能刮到我手臂的就是我喜欢的人”，情况就不同了，多余的自我意识一半在叫嚷“挨得那么近是想怎样了说好的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呢”，一半在遗憾“再近一点也无所谓啊反正我已经害羞了”。
不行，好想吐槽自己的恋爱脑，必须说点严肃正经的来分散注意力：“神是否存在的问题嘛，我有时候信，有时候不信。例如，许愿的时候信，不许愿的时候不信；无计可施的时候信，胸有成竹的时候不信；半夜醒来想吃团子的时候信，自己做了一桌好吃的时候不信。”
“本来以为你要说什么厉害的话，”永井皱着眉，嘴角却勾起来，“结果还是和吃的脱不了关系。刚才许的愿望又是什么‘突然就想吃到的东西’吗？”
这句话并非通常拍打在我脸上冷冰冰的讽刺，而是难得的柔软的疑问。
我忍住抬头仰望苍天的冲动，不想破坏这看起来很美好的气氛，也用相当可爱的语气答道：“告诉你，你会帮我实现愿望吗？那么就拜托你了哟。”
“好好说话。”他瞪了我一眼。嗯，现在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仰天了。
因为我答应他，想知道的事情，都会认真交代清楚。所以我厚脸皮地把原话题拉回来：“愿望啊，我希望世界和平，然后今天继续平常却安心地吃着自己喜欢的东西。”这是其中之一，另一个愿望还是先保留，迟早也会告诉他的。
永井淡漠地哦了一声，眼睛还盯着鳄嘴铃看，半响，才说：“还是和吃的有关系啊。”
……这位亚人少年，请你严肃一点，好吗？
“世界和平”这种话，听上去大而空泛，甚至容易被误会为搞笑而非真心话。但是，由我们，由我们这些不知为何超越了生与死的亚人来说，再合适不过了。只要有心，像佐藤那样，与一生仅有一次死亡的人类相比，说不定会是无敌的。
所以，明天，关于佐藤的预告，必定会以压倒性优势的战力，颠覆人类对亚人乃至这个世界的认识。我很久以前便预见了明天的状况，可能永井亦是如此，“这样的宁静已经所剩无几了”，但直至亚人与人类的关系出现大转变的前一天，我们还在粉饰太平地闲聊。
至少在小村子的和平被打破的那一刻，至少在我们被时代的潮流推向漩涡之前，谁都不打算流露出一点急躁，谁也不想率先对命运投降。说得那么好听，只是过一天算一天罢了。
“有件事……”异口同声。
永井看了我一眼，我撇撇嘴，做出一个“你请”的手势。他有些不悦地皱起眉，视线又转移到鳄嘴铃上：“算了，我想说的事对你没什么意义。”说话的声音不知是生气还是叹息。
我直觉他话里有话，可眼下自己该说的事更重要，必须优先：“有件事，你一定会察觉到的，只是时间的问题。”本来要隐瞒的难度就很高，而且对象还是这个永井，“与其将来被你逼问，不如现在由我来掌握主动权，所以我要告诉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表面上强装镇定地说话，我的小心脏却在打鼓，不是加油助威，而是添乱。
他挑眉，用眼神示意我但说无妨。哼，这警觉性，至少恋爱商应该不怎样。
做了一个深呼吸，我开口时仍觉得声音发颤：“永井圭，我喜欢你。”
第一次叫出他真实的全名，现在却似乎不是恰当的时机，因为听起来后半句会是“决斗吧”。其实也没差，想要跟这个人谈恋爱的话，将是一场恶战，如同下一盘很大的棋，得静下心慢慢来。
永井听完我的话，一开始仿佛意识被突然抽离，面无表情地对我眨眼。之后理智回笼了，疑惑的表情越发显现，戒备地后退两步，瞪着我。见到我神情肃穆地点头确认，他垂眸望向别处：“你需不需要吃颗糖冷静一下？”
“别看我现在脸很红，基本上是因为天气太热，我内心很平静的。”演技大爆发的时候到了，我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不过知会你一声，你可以不做任何回应。另外有个建议，你可能认为感情容易误事，那么，要不要学习如何驾驭自己的感情，怎样运用别人的感情？一个好机会就在你面前。”指着自己。话不能说太多，免得被怀疑。
他死死地盯着我，一言不发。
你不懂啊，想要去了解你不懂的事情吗？这样的话，一直看着我，看着我。
——我的第一步，先写名字。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蛋包饭(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