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炒面面包(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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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初次遇见广志与新子的那天，是七年前，也是上周才发生过的事，因为每年的八月都会做同样的梦：就在父母离开我的一瞬间，他们仿佛又以另一种形式继续守护我。从那时候开始，我对着他们喊父母的名字，直到逐渐了解“亚人”的事情，也没有改过来。
关于作为“亚人”的自己，我仍然一知半解，七年前与七年后的区别似乎不大。没能想明白的问题还有许多：自身体里渗出的黑色粒子到底是什么物质？为什么人类无法看见而亚人却可以？由它们而成的幽灵，是亚人内心深处的实体化，还是一次又一次死去的自己？
至今我还没有结论，已知的仅有小黑与我确实心灵相通，并且具有极强的破坏力，能完成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或许其他亚人也在探索着，可惜不像村子内部一样进行信息交流。佐藤的召集算是国内首次将分散各地的亚人联系起来。因此能获知不少在自我剖析之外的情报。
原来还有那么多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着的亚人，原来亚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黑色幽灵，原来每一只小黑都会从原型发展为形态能力各异的程度，像是这样的消息，其中最重要的是，诶嘿我家小黑是双胞胎啊怎么回事还有跟我同样的奇怪状况吗你们？
——感觉，继成为人类之中极少数的亚人后，我又将是亚人里的独一无二了呵呵哒。
在那以后，再加上永井的出现，今天能同时见到广志与新子，也是久违了。我仰着头左看右看，正伫立两侧的高大背影，最后视线落在对面的永井身上：“这位是广志，你们已经见过了。”广志你能不能别只顾着对货架上的食物垂涎三尺了，给点反应啊喂！
“然后……是新子，昨天大概也知道了吧？”我干笑两声，脑内不仅忙着要制止随时可能冲向货架的广志，还得及时收住新子打算用来勒死永井的黑鞭，此外又分出一点理智去思考接下来如何与永井和谐地探讨这个话题。
他却意外地没有抓住我所以为的重点，首先走到广志那边，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一番，越看眉头就锁得越紧。我其实很欣赏他这副思考难题的样子，如果被对付的人不是我的话。
原本一心向着食品区的广志，终于转过脸低下头，于是传输到我脑海里以他的视角所看到的永井与我眼中的永井几乎重合，害我莫名打了一个寒颤，幸亏新子不爽地瞪着天窗沉默，否则就是三连击了。
广志认出这人是谁，高兴地打招呼：“午安，纳豆先生。”说完还自来熟地伸出大爪子往永井的头上拍了拍，确实只是单纯地拍，否则尖锐的大爪子随便一动就该把头颅当成胡萝卜来雕花了。
直到广志收回大爪子，永井还维持着刚才稍稍颔首沉思的姿势，除了那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虽然他平时性格冷淡，可生动有趣的表情也不少，我不是说那种以假乱真的演技，而是现在这样发自内心的一脸懵，噗。
我笑了一下，恰好被他看见，于是挨了两把眼刀，连忙把上扬的嘴角扯下来，正色道：“误会了。刚才都是这家伙的自作主张，要是我来下命令，肯定会让广志把你抱起来举高高再转上几圈！”
如果以前我说这种自以为幽默的话，绝对会被永井嘲讽一脸，但最近他开始选择性忽视，只挑自己想听的：“这家伙虽然会按照命令行动，却保留了相对的自我？”
广志不高兴地嚷嚷：“这家伙，这家伙，你们说话太失礼了！”
比划了一个“如你所见”的手势，我说：“基本的控制权在我手上，其它就是自由发挥。当然也会有反作用，这家伙……好啦好啦，广志同学偶尔会有无视命令的行为，这边的新子倒是非常稳定，尤其两只一起出现的时候，就会变得更活跃一些。”
简单地介绍了小黑们各自的情况，因为在意着永井头上那根之前被广志不小心勾起的呆毛，我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靠近，等到说得差不多了，便伸手把呆毛压下来，顺势也拍了拍他的头发：“有什么问题尽管向老师请教哦。”
我不确定与广志所做的事相比，现在永井是否早就看出我的意图而有所防备，总之，他没敢避开大爪子，却毫不留情地挥开我的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下一刻，就轮到他，被虎视眈眈的新子用手，也就是她的鞭子，狠狠地抽了。
那响亮的声音，光听着就觉得痛，我瞟了一眼烙在他手背上的红痕，嗯，看着也很痛。讲道理，永井推开我的动作谈不上温柔，但并没有故意使劲，所以新子过分了。我回头瞪她，她又淡定地仰望天窗，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厉害，不愧是我的黑色幽灵。
可是，必须向永井道歉，面对这种无法坦率接受别人好意的麻烦鬼，直接说是不行的：“我给你揉揉，祛瘀消肿的按摩，我很有经验！”我侧身挡住背后的新子，不由分说就把他的手拽过来，“不要乱动，小心又被她逮到机会来护主表忠心。这种鞭伤，就算不会影响稍后的练习，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也不好吧。”
不知道这个生性别扭的人会吃哪一套，我把听上去还不错的理由都搬出来了。或许他只是怕痛才没有强硬挣脱，毕竟我给他按摩的过程中，他时不时嘀咕“很痛”，甚至倒吸一口凉气，太夸张了吧？我抬眼，混蛋，故意刁难我是吧？永井回给我一个“那又怎样”的挑衅眼神。
嘛，不怎样。我冲他温柔地笑了，并且手上相当用力地按下去，就是希望这个人知道“真的很痛”是什么感觉而已。这回他却没有哼哼唧唧，脸色也十分平静，不让我有机会得意一番，硬生生地忍住了。既然如此，最好连那份“不服”也给我憋着。
大概这就是永井与我的磨合期，过去了，大家便相安无事。我心里轻松不少，再次低下头认真地推淤血。虽说这是男孩子的手，但血管、骨头与关节并没有显现得十分突出。拇指按在手背上顺时针按揉，才会触摸得到，类似劈里啪啦地捏着包装膜的塑料泡泡玩的感觉，嘿呀小胖手也很好玩嘛。
就在我玩得开心的时候，永井打破了这段小小的沉默：“昨天在山上，为什么跟踪我？那也是黑色幽灵自作主张吗？”还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被翻过去了，竟然毫无预兆地捡起来。
听到他的声音，我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又恢复如常。我的视力很好，平常就过多依赖于察言观色，这次没有立即抬头看他的表情，只是低着头竖起耳朵，觉得他说话……也和我所见的没什么不同嘛！
稍微有点变化的，就是从课后答疑，成了，在课堂上高高举起手，被老师允许后，起立，一脸无辜地抛出了令人当场尴尬的问题。本质上，还是在用天真烂漫来讲鬼故事啊。
一抬头，果然就对上了那双很单纯、一点都不做作的眼睛，毫不掩饰地传达着“早知道还是想办法解决这个麻烦的家伙好了”的敌意。那么，我会在你想办法之前就解决掉你这个更麻烦的家伙。想到这里，我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不是，是我亲自下的命令。理由是，好奇，可不可以？”
说完，照例给他足够的时间来观察与审视，我又低头继续按摩。然而，才把淤血往外推出去，判断马上就下来了：“可以，是你一贯的行事风格。”于是这个话题就真的到此为止了。
不不不，等一下，这不是你一贯的行事风格吧？我狐疑地望着他似乎是心无芥蒂的脸色，一时也难辨真假，问：“结束了？你处心积虑做了那么多，现在不需要严刑逼供，努力一点得到更详细更具体的真相？”
“你的用词存在很大的问题。”
永井没有正面回答我，翻了个白眼，表示对我这种轻松过关了还要继续作死的生活态度感到不解。我现在作死当然是因为我知道怎么作都不会死呀，否则我何必那么作？于是我又问：“真的，你不觉得亏了吗？在来超市的路上就计划好了吧？为此还放弃了婆婆的午饭，选择那么难吃的便当……”
他打断我：“不难吃。并不难吃。”为了巩固自己的观点，又认真地重复一遍，“即使直接提问了，也不见得会被诚恳地回答。说谎这种事情，不是很容易吗？对你而言更是如此。我为什么要选择对自己毫无优势的办法？”
前半段像个孩子似的倔强，后半段又如同大人一样成熟冷静地思考着。这个人到底还有多少有趣的不同的反应呢？我偏头看着他笑：“至少我自己能保证，你问的事情，我都有老老实实地回答。虽然我会偷偷地做些什么，但是你想想，每次你一问，我有骗过你吗？”
永井皱起眉，真的很仔细地回忆着，最后很遗憾地避开我的视线：“……没有。”
我满意地点头：“还是那句话，有什么问题尽管向老师请教。想知道的事情，你跟我说，我就会告诉你。”轻托着他的手，我的指尖接触的，是比手背稍烫一点的、也更加柔软的掌心。
他沉默了一阵，说：“我知道了，接下来是第一个问题。”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炒面面包(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