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便当(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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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能够正确地解读别人的想法，真的是非常困难，与男人女人，与人类亚人，什么的，并没有关系。察言观色这方面，我想自己算是比较擅长的，即便如此，对于眼前这个人，也经常会有头痛的时候。就在五分钟之前，他做出一个，我完全无法理解其内在逻辑的，决定。
为什么宁愿熬着烈日围观别人吃午饭呢？现在还没有到达间隔两小时的处理过期商品时段，进出仓库的工作卡已经交给他了，以及我这个能顺便帮忙守门的路人，天时地利人和，比这更重要的是什么啊？不懂。
关于我，永井似乎也有不明白的地方：“打算以这种速度吃两份便当？”
啊，说不定他留在这里是想要看我笑话，毕竟昨晚被我这个手残故意溅了一脸汤水。因为特地咬住“这种”的字音了，我干笑两声，用筷子戳了戳滑蛋拌饭。那么，被忽略的重点，“两份”，是不是顺着梯子爬下去溜掉比较好？
从一开始就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告知“这是准备给中野的便当”，在这种情况下，又变得无法坦白了。我在永井的脸上看见了很明显的无聊，不知道他到底在坚持什么，但是会为了坚持下去，拿起这份便当吃，来打发时间吧。对啊，以前见面的时候，他也在吃吃吃不是吗？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不过是发出一个微妙的“啊”，这么一点点时间，永井就知道正确答案了。
“哦，原来是为中野君准备的。”他的语速是慢悠悠的，却如同一股凛冽的海风，激起千层浪。永井平时没事就是个懒洋洋的家伙，但说话说得慢条斯理的时候，多半在使劲儿想法子让别人遭殃：“滑蛋青椒炒牛柳，再加个鸡腿，看起来好丰盛。早川小姐费心了。”
他抽走那份被垫在下方的便当时，我稍微挣扎了一下，可担心这个狠下心的人会把便当直接摔到地上，比较心疼美食的我就只好放弃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以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把饭盒枕在腿上，说着比难吃的牛柳更恶心人的话。
讲真，在你身上，我真的挺费心啊。怎么会有人对着食物生气呢？不过，永井是有前科的，从那段回忆里看到的，是他根本没有吃同样相当丰盛的早餐便去上学了。那种“伤心的时候就会没有食欲”的类型啊，我认为最难相处了。因为我无法理解。
“为什么？从饭团事件开始，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我不理解，对于根本从未见过面的中野君，早川小姐，你为什么能表现得那么友好，处处替他着想？”永井把玩着附带的方便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便当塑料盒，歪着头看我。
这副神情，我见过，下课之后，围在老师身边讨论题目的学霸们，正是那个样子，一脸为了满足自己的求知欲而努力着的天真烂漫。然而，眼前的永井所提出的问题，是必须以“珍爱生命珍爱美食”的慎重去作答的。
“首先，饭团那事，是我真的想吃啊，你亲手做的饭团。想掉包的话，也不会只换一个吧。其次，提供生活物资，因为听到你……自言自语，我就想到可以废物利用。最后，这个便当，将心比心啊，一天只吃一顿实在太可怜了！不能放着饿肚子的人不管！”
我说得自己都有些感动了，却被他打断道：“如果，这个世界上将近六分之一的人正在遭受食物短缺的折磨，每天大概有25000人因为饥饿而死去，你还是会认为一天只吃一顿太可怜了吗？”
“我坚持，饿死是最痛苦的死法。但是，他们不在我的保护圈内。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只有这么多，”我抬起手臂随意画了个圈，“说到我对中野的友好度，也就是，加送的鸡腿只有一个的话，毫不犹豫地留给自己吃。”我顿了顿，摊手，“这样解释，你听着，行吗？”
永井皱着眉，审视我的时候，眼睛扑闪扑闪地眨了两下。瞧，眼睛长得好看的人，就有这种特别的魅力，即使只是普通地眨眼，不，现在已经是出于怀疑的地步了，那睫毛像蝴蝶翅膀似的扇一扇，都能让人产生能从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找到某种温暖与善意的错觉。
我看着，那滴汗水，从他的发间，滑落额头，经过眼角，像是眼泪一般沿着腮边掉落，这时，永井说：“还行。吃饭吧。”我立即在“他哭了”的幻想里惊醒，一手按住将要被揭开的塑料盖子。
“婆婆给你准备了午饭，比冷冰冰的便当好吃一百倍的午饭啊，你明白吗！比皱巴巴的牛柳好吃一百倍，比又脆又软两头不到岸的青椒好吃一百倍，比忘了放盐的滑蛋好吃一百倍，比又冷又硬的米饭好吃一百倍……你在这里吃什么便当啊！”
经验之谈啊，一周吃一顿当作体验生活都深感愧对那一次用餐机会。永井可能是第一次体验生活，根本懒得与我辩驳，直截了当地拿出手机打电话，告知婆婆中午不回去吃饭了，从容不迫地观望我的反应。
这副隐隐约约有点得意的样子，你该不会是热衷于跟我唱反调的吧？我沮丧地缩回手：“就不能让这个便当到达最需要它的人身边吗？”
“那么，它已经到达了。”
你好，再见。我暂时不想搭理这个坐在我旁边明目张胆地浪费粮食的混蛋，并且，这个念头仅仅维持了很短的时间，看见他也把滑蛋拌入米饭里，我就忍不住说：“你学我。”
话一出口，我反省了，这种挑衅实在太幼稚，但眼下这氛围说了就说了吧。才这么想着，我立即就觉得，他一边继续拌匀一边夹起一口吃着，也是低水平的嚣张：“把没什么味道的滑蛋拌着冷掉的米饭，增加口感，这是不属于某个人特有的常识。另外，关于‘如何正确使用筷子’的常识，你好像也没有。”
我低头扫了一眼被我挑得乱七八糟的米饭区，左一个坑，右一个洞，能用筷子拨起来吃得到就是好汉了。只能叹息：“滑蛋拌米饭，用筷子吃就是比较困难。而且饭盒的设计也不方便。我平时没有这么夸张。”
然后就被永井以无可挑剔的筷子正确使用方法，用实力与行动传达出了“是吗”的打脸。
许多事情都不去计较的我也是有一戳就爆的雷区好吗？想象着，使出连环踢将这个性格恶劣的家伙踹成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我心平气和地说：“抱歉，我就是那种被筷子困扰着却坚决不向勺子妥协的白痴。”话音未落就使出我苦练许久的抢鸡腿筷子法，扬眉吐气地咬着抢来的鸡腿，说出后面这句，“与这样的我生活在一起，真是辛苦了。”
顺便，那个以鸡腿来举例的友好度说法，对于永井，见上述。
超市里贩卖的便当是流水线生产的，每一个的口感相差无几，不会因为多了一只鸡腿就变得好吃到火山爆发，不会因为和某个人一起吃就多出什么特别的味道，除非便当变质了。只是啊，下一次再吃同样的滑蛋青椒炒牛柳便当，肯定会出现名为“回忆”的小菜。
即使，那是几乎从吃饭演变为吵架甚至动手的，某一天的午餐。
艰难地吃过午饭，是各种意义上的“艰难”，到了进仓库的时候。我故意走得比永井慢了半步，趁他刷卡，大门缓缓地开启，跺了跺脚，同时眼睛往下一扫，果然发现距离我比较近的他的右手手指轻微地动了。假如逃跑就会马上被抓住啊，时刻警惕着呢。
自己喜欢玩囚禁play，当真以为别人都想要把他锁起来？是不是这个道理了？
由于刚才清楚地感受到了，永井对于我插手中野的事相当抵触，所以进了仓库之后，他推着购物车挑东西，我保持沉默地跟在后面。哦，也不是绝对的沉默，因为我在吧唧吧唧地嚼着泡泡糖。
“你在吃什么？”他停下来，回头看着我。眉头有些皱，大概嫌我吵到他了。
我嚼了两下，吹出一个泡泡，然后“啪”地一声瘪了，又翻进嘴里继续嚼。
“分我一块。吃完便当，嘴里不舒服。”虽然我吃泡泡糖的理由也是如此，但是，少年，你有没有为自己毫不客气地向别人伸手要吃的感到了，一点点的羞耻？看你这样子，完全没有。
我在口袋里摸出了所有存货：“蓝莓味的，葡萄味的，哪个？”
他看了我一眼，也许是想猜出我喜欢的口味然后特意拿走。我连忙抬头望天窗，坚决不在敌人面前暴露自己对葡萄味的喜爱。最后成功地守住了……一颗泡泡糖，葡萄味的。另外两颗蓝莓味的，全被对方无耻地卷走了。
之后，永井一边嚼泡泡糖一边捡着有用的东西堆进车里，我还跟在他身后，除了自己吹泡泡玩，便是，观察他有没有吹泡泡。一个人无聊起来就是那么无聊，何况我确实很无聊：“你是不是不会吹泡泡呀？”
看好戏的尾音上扬得太过分了，永井十分嫌弃地瞥了我一眼，继续推着购物车往前走。
我又追上去，这次努力地摆出诚恳脸：“吹泡泡不算理应掌握的常识，需要请教别人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永井终于停下脚步，正好站在仓库天窗斜下来的那道光里，像是舞台的聚光灯一样，而他表演的，则是吹出一个更大的泡泡。哦，他吃了两颗泡泡糖，泡泡比较大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对了，会吹泡泡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啧。
在仓库里转了一圈之后，永井差不多把购物车都装满了。我打量了一下，车里到底装了什么囚禁犯人需要用到的必要物资，看得眼角都抽搐起来。虽然我不清楚理论上鲜少会超过保质期的盒装纸巾怎么会出现在回收站里，但是，我想我知道它不应该堆放在购物车中。
谁见过牢房会配备纸巾了？还有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简直是要把一个破车厢装扮出温馨小家的架势。但是，我看着这个男孩子站在购物车旁，仔细地清点着物品，觉得他认真的侧脸有点惹人发笑的可爱。
“咳，你想得可真是周到。”
“嗯，还缺了一些，之后应该能补上。”
真的很可爱啊。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便当(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