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日江山丽》周懵

10、第 10 章

　　公孙子罕即便不甘，闻得此言也只能垂下了首：“一切都听九爷的。”

　　“公孙大人，我真的没有想到书信竟然会在……”小六子此时的模样，几乎是想要撞死在门框上了。

　　公孙子罕狠狠一记眼刀扫了过去：“若不是我将书信藏在衣服夹层里头，你现在连那么点儿碎末渣滓都看不到！我玩儿命似的一路逃到乱葬岗，被他们擒住搜身挨了整整四刀，是他们以为我死了才会将我弃在那里！可现在倒好，你大总管动动嘴皮子，什么都没了！”

　　拿命换回来的东西就这么没了，换谁都是有些恼的。

　　“我要是早知道……”小六子眼角下耷，想哭却似又哭不出来，只得懊恼：“您索性打我一顿罢。”

　　“若是打你能够将书信换回来，我何止打你一顿！”公孙子罕脸都青了，小六子不说还好，这越说越气。

　　“好了。”萧湛哭笑不得：“天也晚了，都歇着罢，这件事情就过去了，现在只要人没事，什么都好。”

　　小六子恹恹地：“主子您还进宫么？梓涵郡主还在橦榅殿呢。”

　　“不去了。”萧湛淡道：“有司徒云绯照顾她，她死不了，明日再进宫。”

　　小六子应了一声，默默的去主屋铺床了。

　　齐苒苒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外头日光大亮，估摸着已日上三竿了，殿外隐隐传来吵嚷声，聒噪不休，比斑鸠烦人。

　　“好一个奴婢，竟敢拦本郡主的去路！”

　　“大郡主请见谅，只是三郡主还在休息，不宜过多叨饶。”

　　“放肆！本郡主来看自己的三妹，哪用得着你这奴婢说三道四！”

　　“大郡主，大郡主……”

　　听声音是拦不住了，齐昕苑气势汹汹的闯进了内殿，抬手便要揭开云帐。

　　“大姐。”齐苒苒低低唤了一声，隔着云帐那端轻声道：“这里可不是我三郡主府。”

　　齐昕苑的手僵在半空，脸色青了青，不等她回话，齐苒苒淡道：“云绯，你进来。”

　　“是，郡主。”云绯看了齐昕苑一眼，揭开云帐进去内殿。

　　齐昕苑深吸了几口气，只听齐苒苒细细的声音自内殿中传出来，似在与云绯小声说笑，根本没有搭理她的意思，齐昕苑当即便怒了，扬手扯了云帐便冲了进去。

　　“梓涵郡主好手段，竟撺掇六皇子与九皇子今日在大殿上齐齐向陛下进言，将四妹嫁去番邦！你就是如此对待自己亲姐妹的吗？”

　　齐苒苒靠在床栏上，闻言轻轻挑了挑眉，笑道：“大王姐，你闯进来的时候，当看看这大殿牌匾上挂着的三个字是什么的。”

　　齐昕苑重重哼了一声：“不就是橦榅殿！三妹如今即将成为皇子妃，可真是好大的架子！”

　　齐苒苒淡淡垂着眼睫：“既然大王姐知道这里是橦榅殿，那想来也该清楚，不管是公主还是郡主，这后宫妃嫔的寝宫，都是不可乱闯的，虽则眼下明淑妃是故了，可皇子湛还在，而大王姐见了皇子湛，也是得行礼问声安好的……”

　　她顿了顿，掀眸看向齐昕苑，笑意温婉：“所以，大王姐如此闯进来，算不算是以下犯上了呢？”

　　齐昕苑大怒：“本郡主见了皇子湛确实得问安，可本郡主与你是平辈……”

　　“大王姐也是皇子妃？”齐苒苒打断她，齐昕苑脸色一瞬间青黑交叠。

　　齐苒苒笑得愈发温良，眉梢一软，声音柔了下来，却是继续打脸：“梓涵与大王姐虽是同辈不假，可梓涵同时却也是皇子湛未过门的皇子妃，所以梓涵能住在这橦榅殿，可大王姐你，不行。”

　　齐昕苑的脸色精彩纷呈，又羞又恼，偏又无可奈何，气的重重跺了一下脚，指着齐苒苒大怒：“三郡主你好本事，咱们走着瞧！”

　　齐苒苒淡笑：“云绯，送大王姐。”

　　云绯还没来得及应下，便见齐昕苑狠狠甩了袖子，转身疾步离开。

　　齐苒苒的笑意缓缓在唇角掩去：“出去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云绯应声离开内殿。

　　没得多久，殿外传来脚步声，帘帐被人揭开，是萧湛，两人对视了一眼，互相都没说话，萧湛眸光透着几分考究，齐苒苒索性便移开了眸子，装作没看见。

　　她与萧湛之间，本也就没什么伪装的必要，腻声腻气的跟他阳奉阴违的说什么“皇子湛安好”，怕是连她自己也会恶心这虚伪的做作。

　　刚刚别过脸去，一片阴影便覆了下来，淡淡的木蜜香味，紧接着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肩，打横将她抱了起来，齐苒苒惊了一下看着他：“干什么？”

　　“用膳。”萧湛淡淡回了一句，抱着她走出内殿。

　　在这宫里，戏总是要做足的，比如亲亲密密的吃顿饭，或是缠缠绵绵的腻一腻，这些定然都是必不可少的。

　　红木雕花食案上，放的是三副碗筷，齐苒苒见状蹙了蹙眉，却也没多问。

　　萧湛在案前坐下，并不将她放下去，反将她放在膝上继续抱在怀里。

　　齐苒苒耐着性子等了半晌，终于发现萧湛并没有将她放下去的打算，于是她唇角抽了抽：“……皇子湛，你若是将我放到一旁座上的话，我想我是有能力自己坐那儿用膳的。”

　　萧湛淡淡睨了她一眼，微挑眼角有丝讥诮：“怎么，这么快就打听到一会儿六皇兄要来，急着要与我划清界限了？”

　　齐苒苒默默地看了看他，然后默默地别开了眼去，最后忍了忍没忍住，镇定的问了他一句：“你是不是有病？”

　　萧湛的恬淡闲雅没绷得住，脸色当即一黑，手动了动，似乎在忍住直接将齐苒苒扔出去的冲动。

　　齐苒苒十分镇定，甚至有些语重心长的看着他：“我已经说了，我与皇子宣并不熟，皇子湛何必这么早就想为我捏造个凭空的把柄出来？你就算是想要寻个由头休了我，现在也还太早了些。”

　　萧湛黑着脸冷笑：“若当真是这样，那梓涵郡主的本事可就令人刮目相看了，与六皇兄不熟，却还能让六皇兄今日在大殿上附和我的提议，将婠盈郡主嫁去番邦，我该说梓涵郡主什么呢？美人病娇，使六皇兄心生怜惜，所以才会在大殿上如此为你出气？”

　　齐苒苒神情一肃：“你们当真提议将我四妹嫁去番邦？”

　　萧湛冷道：“三郡主不舍得动你那三位好姐妹，可并不代表我想要留着这三块绊脚石。”

　　齐苒苒很严肃：“陛下允了？”

　　“你说呢？”

　　齐苒苒几乎拍案笑了起来，笑得有些许激动，扯动伤口嘶了一声，她缓了缓，凛然看向萧湛：“干得漂亮！”

　　萧湛眉心轻拧，这女人有时候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

　　看了看她小腹，淡道：“你这伤的由来若是捅到明面上去，想必要一劳永逸的多。”

　　齐苒苒的脸色跟变戏法儿似的，眼睫刷地垂了下去：“这个不行。”

　　萧湛看了看她，没说话，齐苒苒在顾忌一些东西，他看得出来，这些东西，让她即便是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也不能动那三个女人，只是，她到底在顾忌什么？

　　“郡主。”云绯从殿外进来，见两人如此亲昵的抱在一起，脸色红了红，忙又向萧湛见礼。

　　齐苒苒也有丝尴尬，下意识要离萧湛远些，萧湛偏将她轻轻往前一拉，又离得近了些，齐苒苒脸色黑了黑，萧湛有时候挺无聊的。

　　“有什么便说罢。”她看向云绯。

　　“婠盈郡主听到自己要嫁去番邦的消息，与其他两位郡主一同去了夂莨殿找武贵妃哭诉，说是九殿下与六殿下故意针对她……”

　　齐苒苒嗤笑：“找武贵妃有什么用？”

　　云绯嗫嚅：“正是因为武贵妃也没有办法，所以婠盈郡主便想不开了，此时正在夂莨殿中闹着要自尽……”

　　齐苒苒愣了愣，抬手搭在自己额上，下一刻便笑出了声来：“自作孽不可活，陛下最厌恶的便是女子一哭二闹三上吊，此举一旦传入陛下耳中，只能是连半点的回旋余地也没有了，也亏得她这种时候，竟还能傻得由着性子胡来。”

　　萧湛看了怀中人一眼。

　　云绯道：“此时夂莨殿中正乱作了一团，六皇子也是脱身不得，所以让奴婢来跟九殿下说一声，午膳时分，他可能来不了橦榅殿了。”

　　萧湛点了点头，云绯接着又道：“然后武贵妃让我来请郡主，去夂莨殿一趟。”

　　齐苒苒笑眯眯的：“去看看热闹也好。”她说着便要起身，冷不防萧湛手一用力，又将她牢牢按进了怀里，齐苒苒扭头就瞪了过去，十分不耐烦，却见萧湛看着她笑地温柔极了。

　　“对她们这么好干什么？你身上还有伤呢，怎么好大老远的去夂莨殿？”

　　齐苒苒后心隐隐寒毛乍起，不知怎得，就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萧湛温温柔柔的笑道：“小六子，去宣政殿请父皇去一趟夂莨殿，就说，武贵妃特地备了午膳，想要与他共享。”

　　“是。”小六子意味深长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