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Luv Letter》折简

3、三.

　　柒．
　　【突然落下的夜晚/灯火已隔世般阑珊/昨天已经去得很远/我的窗前已模糊一片】

　　时光像是一个醉汉，走得晃晃悠悠恍恍惚惚。
　　它总是使我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之感，害怕一不小心，身边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它夺走。
　　不二。弟弟。凉子。总有一天，都会离开。

　　我独自站在天台上，靠着栏杆。初夏的夜晚，风清凉而温柔。因为学园祭的夜晚要放焰火，操场上聚集了很多观看的人。暗淡的几点亮光，陌生而遥远。缀在黑夜里的霓虹灯火，总也美不过粼粼的细碎波光。我的肩上是风，风上是闪烁的星群。我的灵魂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我的世界只有海，只有风和蓝色。

　　不二。
　　你的眼睛就是那种蓝色。

　　零零碎碎的细节又从记忆中漏出来。暖意层层叠叠地在心里展开。

　　——都要毕业了，仓木……你再不告白，可就没机会了……
　　凉子的话猛地在耳畔响起。
　　我烦恼地纠缠着手指，话虽如此，可是……思绪在脑子里乱成一团。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犹豫着是不是应该跑下去。

　　“仓木？”
　　心跳好像漏了一拍。时间突然静止。我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声，唯有风，缓慢地从我们之间流过，隔开了一段永远也无法跨越的距离。
　　“不二……你怎么也来了？”我努力装出惊讶的样子。
　　“凉子打电话叫我来的。”他的笑容一成不变，却怎么看都不会觉得厌倦，“凉子说得没错呢，在这里看焰火，视野确实比较好。”
　　“是啊。”
　　于是我们都沉默。

　　我尽量保持着平静的笑容，内心早已经抓狂暴躁，两个党派之间的斗争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身旁的少年面容温和，是小说里王子一般的存在。

　　告白？不告白？……早知道应该是要抓阄的。
　　或者抓了阄也没有用吧。
　　一只乌龟怎么能够妄想追随一只跑得飞快的兔子呢？
　　但无论如何，总应该试一试。
　　心存这么多幻想干什么？
　　可是……都快分别了……

　　告白这种东西，是为什么存在呢？是渴望着能够执子之手，希冀着对方所有的好，都能够属于自己吗？或者，仅仅只是想要让对方明白，这种喜欢的心境呢？就像是发现了一朵小小的雏菊，想要找一个人来分享。然而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不安与犹豫？

　　一朵烟花蹿到极高的空中，在巨大的呼啸声中痛楚盛放。夜空与寂静被同时划破，金色与白色的夹杂，再普通不过的形状。如同我的告白与生命。烟花飞腾，火焰落入不二的眼里。他的侧脸被瞬间的光华微微点亮，专注的神情像极了梦里的少年。

　　更多的焰火夹杂着人群的喧腾绽放。焰火与这个世界的交集，总是短暂而壮烈。一转瞬却又被遗忘。记忆会被风干或者发霉。我的世界只有神奈川的海。

　　我似乎听到不二在跟我说话，好像在说裕太小时候之类的。
　　他是一个多么好的哥哥。

　　有一年夏天母亲要我带弟弟去看焰火晚会，我在人流里悄悄松开了弟弟的手。我丢失，或者遗弃了他，自己找了一个僻静角落，看得脖子酸楚然后回家。后来母亲与父亲大半夜出去寻找弟弟，空荡荡的广场残留有硝烟的味道，弟弟扬起满是泪水的脸，拉着我的衣角对我说，姐姐，我不怕。

　　这种不安，并不是担心被拒绝。
　　不二，我喜欢你。
　　可是我不够好。

　　——仓木，你不告白的话，我就帮你写情书给冰山部长然后贴到学校宣传栏去。

　　又一阵烟花浪潮涌向天空，耳畔充斥满了嘈杂声。我大声喊了一句“不二”，茶色男子一脸笑意地望向我，我轻声喃喃了一句“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这句轻得被周围的喧闹完全覆盖的话语，它曾经在我的心里，旋绕了多少个日子。你不知道，也无需知道。它将在这个夜晚，被声流冲散，跌进记忆的每一个角落里。琐琐碎碎的温暖。

　　心很轻很轻地飘浮了起来，灵魂像是要乘着风的轨迹，回到我的神奈川。

　　“怎么了？”
　　“没什么——谢谢你——”几颗液体随着这句话，沉重地掉下来。嘴角的微笑舒展成从未有过的惬意弧度。更高的声响淹没了它。不二不解地望着我，然后弯起双眼，笑了。

　　捌．
　　【感谢我不可以拥抱你背影/所以才变成你背影/躲在安静角落不用你回头看/不用珍惜】

　　“他怎么说？”
　　“也许……可能……没有听见……”
　　“没听见！！！仓木，你就不会等安静点了再告白啊？”
　　“可是……那样比较浪漫嘛。”
　　“浪漫你个头啦！怎么不带扩音器？我不管啦，实在不行，你给我写一封情书去。”

　　……饶了我吧，凉子女侠。

　　午后的阳光静好，我趴在书桌上，咬着笔杆，迟迟无法下笔。米黄色划痕信纸，深深浅浅的情愫。在脑海里反复推敲用词，琢磨语气，如同写一篇作文。

　　漫长的时光像是画卷一般铺展在眼前，少年的微笑是盛开到极致的樱花，挤满了画面与心海。少年在教室里闲散地做着作业，少年在球场里打球，少年在樱树下阅读一本《小王子》，少年捉弄人后扬起天真的微笑，少年笑眯眯地望着裕太，少年在梦境里看海。

　　少年喜欢摄影。少年最喜欢的植物是仙人掌。少年擅长古典文学。少年热爱台球。少年喜欢芥末和苹果。少年的星座是温柔浪漫的双鱼座。少年喜欢爵士乐和古典乐。少年的最喜欢的句子是：最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

　　模模糊糊的轮廓。模模糊糊的喜欢。

　　门突然被打开，我匆忙把信纸往抽屉一塞。弟弟端着咖啡走进来：“姐，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脸上一热，我忙接过咖啡，低下头去啜了一口。

　　“姐，这个……”弟弟随手拿起书桌上的一幅画。
　　那幅画是昨晚画的。没有焰火，只有深色的天空与浅色的不二。不二优雅地依靠在栏杆上，眯着双眼微笑，犹如一头得到蜂蜜的小熊。风将他的衣角微微吹起，他的侧脸被焰火的光华照亮，温暖的茶色头发隐没在夜色之中。所有的星辰似乎都被揉碎了混合在不二的体内，即使没有睁眼，也依然能够感觉到那里面熠熠的光芒。
　　宝石蓝。梦里的海与少年。

　　“你认识他？”
　　“天才的不二周助，谁不认识？关东大赛决赛的时候，他被那个叫切原赤也的家伙打伤膝盖，却还漂亮地赢了比赛。姐，他说‘网球，是不能作为制造仇恨的工具’的时候，真是帅死了。”弟弟一反常态，脸上写满了“我是女生我暗恋不二”之类的兴奋与崇拜，“姐，我一定要成为和不二周助一样的人！”

　　我的目光落在画上，亚麻色麻纹框，衬托着黑白色的画面。
　　分明是有樱花飘落下来了。

　　在我眼里，他一直都是那个眯着眼睛，笑得风轻云淡的同桌。
　　我从不知道在他漫不经心的外表下，会隐藏着如此倔强而强大的内心。我不知道他也是一个为了网球可以不顾一切的热血少年。
　　宛如仙人掌。

　　“姐——你是不是……喜欢不二周助啊？”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面颊已经烧得如同傍晚的云霞了：“才……才没那回事呢！我……我只是……帮一个同学画而已……”

　　不想被人知道。
　　这些在内心像草一样疯长的情愫。
　　我知道这种喜欢，是片面的。我喜欢的是片面的不二。
　　我喜欢不二。可我不够好。

　　数学课破天荒的没有走神，思想七拐八折地拼命跟随老师的思路。笔下飘出无数龙飞凤舞的字体与符号，它们似乎来自遥远的异国，而我不得不作为大使与它们艰难地沟通交流。凉子说我做数学题的样子，就像一个愤怒的思想家。不二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我，在我红着脸递给他题目的时候，用他特有的温和声线为我细致讲解。

　　我是蠢笨的乌龟，可是我想要拼命全力去爬行。即使永远追不上，也要尽可能地一点一点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
　　或者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意义。

　　玖．
　　【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所有的泪水也都已启程/却忽然忘了是怎么样的一个开始/在那个古老的不再回来的夏日】

　　把情书放进行李箱，用一幅画换来的一根发丝，被小心地夹杂《小王子》里。小王子有着金色的如麦浪般起伏的头发。不二曾经说它们温暖而美丽。我觉得不二的头发也很温暖很美丽。

　　原本以为自己将永远无法融进这个满是高楼的陌生城市，然而此刻所有的钢筋水泥都在夕阳下变得温情而柔软。道路两旁的樱树长得很茂盛，阳光洒下细碎斑驳。我认识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个路灯，我一个一个地和他们道别。他们含情脉脉依依不舍地望着我。小巧的行李箱里装了三年的情感三年的琐琐碎碎，我惊讶于我还能行走自如。

　　亲爱的不二。
　　我要走了。

　　我和弟弟并肩走在机场，他仍旧很高很瘦，与我隔着些许距离，用单纯与怯懦的目光看着我，面容略显苍白。

　　“姐，那个好像是天才的不二周助！”

　　我看到不二行走在人群中，浅灰色的风衣，身材消瘦，即使是看着背影，也依然能感觉到他在微笑。一成不变。身边挽着他的手的是再熟悉不过的女生。

　　——仓木，其实我也很喜欢不二呢！
　　——既然你决定放弃的话，我就要去抓住机会了哦！祝我成功！
　　蓦然转身，夕阳氤氲了眼眸。

　　飞机刺向苍穹，机身带起呼啸的气流。

　　神奈川，我正归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