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秦脉脉》苏净尘

4、第 4 章

　　“在他们家还好吗？大半个月才回来一次，我都很不习惯。”安心妈妈帮着择菜，边问。

　　安心正在切菜，听妈妈问，柔声回答，“挺好的，您不用担心。”

　　“我之前听你爸爸说过几次，他们家好像长辈挺严厉的。”

　　“爷爷是挺严厉的，温诺庭平时潇洒，一到宅子里就温顺了。”安心笑着说，“不过爷爷虽然看着很有气势，说话声音比较严肃，但笑起来就像个孩子，蛮可爱的。”

　　安心妈妈温柔的瞪她一眼，叮嘱道：“这些没大没小的话，可千万别对着人家长辈说！”

　　“我知道的妈妈。”

　　安心妈妈这才笑了，“对了，诺庭怎么没陪你一起来啊？”

　　“他……”安心想了想，笑着解释，“他最近应该挺忙的，每晚都加班到很晚才回去。早上他又要送我去学校，我见他真的挤不出时间，就没让他送了。今天他难得有时间休息，我就没让他来。”

　　“那也是，他要是忙，你也就别麻烦他了。不过他加班回家再晚，你也记得起来跟他说两句话，有时候温热的言语，比热汤热菜还要暖心些……”

　　妈妈一直交代着，安心低头笑笑，就知道妈妈会说这些，她都能背出来了。

　　“妈妈，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

　　安心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觉得妈妈可以不必瞒着，毕竟爷爷没说不可以告诉妈妈。“温诺庭的爷爷，他把他自己在GD集团的股份给我了。”

　　“股份？全部？”安心妈妈也很惊讶。

　　“嗯，全部，百分之三十五。”安心想着还有点心惊，“他说他是最大的股东，现在给了我，我就是最大的股东，在董事会上，我就最有发言权。其他的股东最多也只有百分之二十，就是温诺庭和他的二叔，再其他的，都是二十以下。他让我暂时不要告诉二叔或者温诺庭。”

　　安心妈妈疑惑了，“为什么？他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为什么不能告诉？”

　　安心摇头，也很不解，“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股份给我，我也不知道。”

　　“给你，可能是念在你爷爷的旧情上，但也不必要全部啊！”安心妈妈想了想，说，“或许是为了避免叔侄相争？唉，豪门世家的事，我这脑筋可想不明白。”说着不免再叮嘱两句，“你也别趟那浑水，既然已经给你了就拿着，但别随意做决定，或许只是试探你也说不定。”

　　“我知道，只是权重压身，我并不喜欢自己拥有这些东西。”安心晃着杯子里的果汁，看杯壁上的颜色淡了又被新的重新粘上，“我只想平静的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并不像参与那些，也不想拥有可以决策别人的权利。旧去新来，周而复始，没什么是永恒存在或者永恒消失。”

　　“那你就保持好自己的那份心。”安心妈妈笑着说，“你不是常说吗，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嗯，是的。”安心点头，笑容甜甜的，“妈妈，如果每个人可以有一个愿望可以实现的话，我也想实现一个愿望。我希望妈妈永远这么年轻，能永远陪着我。”

　　安心妈妈目光闪烁了下，而后笑容温暖，摸摸她的头发，“你就是嫌我还不够累，还得多为你操劳几年。”

　　“不啊，以后，等我有了自己的工作，我好好照顾你的。”安心起身挨着妈妈坐下，靠在她肩上，“这个日子不远了，还有一年。而且，现在我也在做家教，不用再问你要生活费了。”

　　“你什么时候问我要过生活费？”安心妈妈轻轻摸她的脸，万分疼爱，“我知道你很懂事，什么都愿意为别人着想，结婚这件事，你也没多说什么。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不公平，没给你自己选择的机会，也怪我没有做决定的权利……”

　　“妈妈，这些话你已经说好多了，现在事已至此，没有再多说多想的必要。”安心轻声安慰，“再说我和他相处的挺好的，他也不是那种喜欢乱发脾气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妈妈你放心好了。”

　　每次回家一趟，再出门的时候就会多了好多东西，这次也不例外。不过意外的是，温诺庭今天回来的好早，竟然还在她之前。

　　“你拎的是些什么？那么多。”温诺庭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她进来两手不空，问了问。

　　“是我妈妈让我带过来的，都是她亲手做的。有腌渍的，有风干的，还有浆果。很美味哦，我妈妈手艺很好的。”安心如数家珍，开了一罐浆果拿到他面前。

　　温诺庭当然相信她的话，因为她的手艺就很好，那她妈妈的就更别说了。不过……

　　“你刚才说，你妈妈？”

　　“嗯，我妈妈。”安心用勺子舀了些浆果出来，用小碗盛着给他尝。“你尝尝看，要是喜欢的话，我妈妈说她再多做点。”

　　温诺庭没接她递过去的东西，只看着她。“怎么了？你不喜欢吃这些啊？”安心问。

　　“你好像分的很清楚，有点太清楚。”温诺庭淡淡的说，“你说你妈妈，难道就不是我妈妈了？”

　　“我……”安心略带幽怨的看着他，“不是你说的吗，我们之间只是多了个证，其他什么也没改变啊！”

　　温诺庭要说的话全噎在喉咙里，想说她几句，偏偏她又是一副“本来如此，我很无辜”的表情。“是我说的，我、我的意思是，你这样说习惯了，在爷爷面前你也这么说的话，免不了要被啰嗦几句……我这可是为你着想。”

　　“哦，谢谢你为我着想。”安心笑笑，想着早上的事，又问，“早上那个女孩子，她好点了吗？”

　　“好多了。”温诺庭打量她脸上的表情，但确实只是关心，没有一点妒忌或是介意，“你完全没有话要问我？或者，质问我？”

　　安心摇头，“没有。那是你的事啊……你吃不吃啊？不吃我端走了。”

　　“放下，”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我尝尝。”

　　安心松开手，在他旁边坐下，等他吃了两口才问，“怎么样？还合胃口吗？”

　　温诺庭点了点头，没说话，直到全部吃完，擦了擦嘴才回答，“味道很好，我很喜欢。”

　　“那就好，那我打电话，让我妈——让妈妈多做一点。做这个要选新鲜又漂亮的果子才好，味道才纯正。对了，我妈——妈妈还会酿葡萄酒哦……”

　　“我妈妈以前也会做给我吃。”说起来，神情有些恍然。

　　安心停住对妈妈的夸赞，偏头问，“你妈妈，她也会做这个？”

　　温诺庭看着她，她的声音很轻，语气很柔软，总能让人一下就卸下防备，从心里觉得舒心。他笑着，点头说，“我妈妈也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很体贴我爸爸。小的时候我很调皮，经常去烦他们，她就会轻言细语的对我说，爸爸工作很忙，回到家里就要好好休息，这样才会有精力去公司应付繁重的事情。她跟我说，家，是全世界最温暖的地方，家里的温暖，是再多钱也买不到的。”

　　“嗯，是这样的，我妈妈也说过类似的话。”

　　“是吗。”他笑容浅淡，目光深沉而悠远，“可我是好久之后，等到失去了，才明白。”

　　安心心里有些无措，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安慰的话，只能坐在旁边安静的听。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老觉得我奶奶，还有我妈妈，她们好烦好啰嗦，每次出去玩都要说半天。我认为她们太看轻我，难道我连照顾自己都不会吗？”

　　见他低垂着眉眼，安心有些不忍，微笑着说，“其实她们啰嗦只是因为担心。可能疼爱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吧，明知道他自己可以，却还是要担心，知道他有能力做好，还是想要分担。”

　　“你很懂？”他笑问。

　　“懂一些道理很简单，难的是有没有耐心做好吧。长久的，以初心去理解。”安心说着，冲他绽开笑容，开始说起自己的心得，“其实我妈老是啰嗦的时候，我心里也会有些无奈的，但我都会想着，以后，很久之后……虽然我不愿意但不得不面对的，她将离去的时候，我会有多想念。那个时候我想要听她在耳边唠叨，可能就……所以，我都会听她说完。她同样的话说一百遍，我就听一百遍。”

　　温诺庭动也不动的看着她，听她说话，看她眼波温柔的流转。他也有些不太清楚，自己怎么就和她开始聊天了，还是这么深沉而生活的话题。其实是有些无聊的吧。

　　“温诺庭，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会想，人的大脑就像电脑一样就好了，可以存储和回放，那样就永远不会忘记了。不过我也知道不会，生活中的事好多，一些久远的，经历时间的洗涤，可能真的就慢慢忘记了。所以，我有时候会偷偷的把妈妈说的话给录下来，想她的时候可以听。”

　　她弯着眼睛笑着，他突然就想摸一下她的头发，手伸出去却有种情怯的感觉。“你好傻！”他笑着说。

　　“是啊。”她大方承认，“这世上聪明人太多，都想做最出色的一个。愿意当傻子的没几个。”

　　“那你愿意当傻子吗？”他随口说。

　　“那你觉得我是吗？”她似真非真的问。不必让他真的回答，又说，“其实我觉得看破一切的人其实挺累的，因为有些时候免不了和别人打马虎眼，但已经看明白了还要装做糊涂，也很难为自己。”

　　温诺庭调整了一下坐姿，整个身体面向她，问道：“那你觉得怎样才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