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秦脉脉》苏净尘

33、第 33 章

　　安心微微低下头，却难掩因为羞窘变红的耳朵。温诺庭叹了声，最终还是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旁边坐着。虽然不想太逼迫于她，但又不想离她太远，而且她现在的表情实在可爱，所以，就这么并肩坐着吧。

　　“你是不是很少跟男人接触？”他好奇的问，因为实在没见过比她还容易害羞的人，都多少年没见过女孩子脸红了？已经记不清了。他身边接触的女人，也不乏有像她一样长得很干净清秀的，但骨子里都是直接的，或是言语之间留着漏洞，等着他去接呢。

　　“也不是啊，学校里肯定是有男同学的嘛。”

　　“我说的是……”虽然不想承认，但也只能这么说，“是像你和苏北辰那样的接触，或是恋爱。”

　　安心摇头，“没有……恋爱没有过，和北辰也是因为之前就认识他。”这么想想，她的朋友好像真的少得可怜。“可能是因为我很无聊吧，没什么朋友。”

　　“并不是，是因为你把多出来的时间都留给了你妈妈。”温诺庭含笑看着她，就像朋友一样和她聊天的感觉，“其实我挺羡慕你的，知道什么对自己来说重要，也努力去守护。在我的生活里，见过太多为了利益，朋友或是家人之间争斗的事，其实早已经见怪不怪，也有些麻木了。所以，有时候还真的挺羡慕你的，简单，纯净，拥有自己的小世界。”

　　“你也可以啊。”安心不想看他情绪低落，心情不好，柔声开解，“其实这个社会如何，尽管我们再想也是不能改变什么，但可以做到自己能做的。比如说在工作之余，回到家里的时候，就完完全全做自己，不要有什么负担，不要有什么包装，就是最真实最自由的自己。”

　　温诺庭摇头轻笑，“一个人撑久了，面具戴久了，就脱不下来了。而且，突然让他脱下面具，他会觉得不安全，也不太容易去找那个最本真的自己。因为他已经慢慢变成了原本最不喜欢的那一种人。”因为心里的阴暗，他变成了跟温青阳一样的人，勾心斗角，明枪暗箭。

　　安心看着他有些苦闷的脸，不像平日那么意气风发，那么锐利深沉，突然觉得心里好难受。其实她宁愿他言辞犀利，冷酷而霸道的和她说话。“现在二叔的事也已经尘埃落定了，你心里是不是轻松了些？”

　　“怎么可能轻松？”他看着她笑，拉着她的手在手心里握住，“你没看见爷爷那天的态度？从来他只偏袒于二叔，只叫我尊重长辈，却不说让二叔稍微让着我一点。我有时候在想，或许是因为二叔曾经吃过苦，所以爷爷对他有亏欠才那么纵容他，但什么事都得有底线，爷爷对二叔，是已经没有底线可言。其实很多事我都在忍，因为我知道戳穿了爷爷面上也不好过，可二叔也就是因为这点，越来越放肆。如果不是吴董事愿意帮我，可能到现在我也不能真的把他怎样。”

　　“吴董事？！他不是一直针对你吗？”安心疑惑了，在会议上吴董事可是一直偏帮二叔的。“难道他都是装的？”

　　温诺庭扬眉浅笑，“刚开始他并不是我这边的，只是他还没失了良心，还记着我爸爸之前对他的帮助。他见二叔完全不考虑公司利益，一心只往自己口袋里装钱，也有点看不过去。这么几年下来，二叔一点一滴的弄了几十亿转出去，要查的话，一个账目查不清，都是积少成多的，可见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其实这些我也都能忍，只是，二叔根本不止这么一点野心。”

　　“他还想要公司？”

　　“他想要我再无翻身之日……或者再干脆点，他想要我死。”他淡淡的说。

　　安心震惊，“可是，你们是亲人不是吗？”

　　“亲人又如何？他根本不会看重这些！其实他根本都不看重爷爷，如果他心里稍微还有点良知，就不会对自己的兄弟那么狠心，如果他有那么一点点的悔恨，都不该再想把兄弟的孩子置之死地！如果他真的对爷爷有那么一点父子之情，就不会做出让爷爷两难的事。我原本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根本没有觉得自己有何不对，也完全没有悔改之心。爷爷怪我也好，恨我也好，这事情是我做了，而且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我只觉得自己做得不够狠！我觉得他也应该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温诺庭说得平淡，眼神却异常坚决狠辣，转而望着安心时，也并未收敛半分，“安心，你会不会觉得我好狠毒？是不是也觉得我六亲不认？”

　　安心微笑着，眼眶却已经湿润，“没有，不会。”

　　“当真？”

　　“嗯。我只觉得他剥夺了你本该有的幸福和快乐，他才是那个最狠毒的人。”

　　温诺庭眯着眼笑着，目光深沉如海底，“或许人都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幸福吧！所以想要毁掉……那段时间，我最羡慕的就是那些父母送孩子上学，想着，其实前不久我的父母也是那样送我去学校的。每次看到一家三口牵着手走在街上，我就想立刻回到家，看看我的爸爸妈妈是不是还是在……”

　　“温诺庭……”安心双手捧着他的手，声音有些哽咽，“我……唉！我觉得我好笨，不想你心情如此低落，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不用说什么。”他摸摸她的头发，“我会突然跟你说这些，是因为在我心里放得太久了，我无人倾诉，每每自己想起来，都是夜深人静的时分，心里就更觉得……不过还好，时间久了，再痛苦的事情都会被冲淡一点，现在已经不觉得难受了。”

　　“你说谎！”安心很直接的拆穿，“你的眼神明明那么哀伤，你明明就觉得难过，为什么还要装作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是有感觉又如何？没有人会在意我的心情是好过还是悲伤，我也并不愿意让我自己显得这么懦弱。我不需要！”

　　“这不叫懦弱。”安心起身，慢慢蹲在他旁边，望着他的眼睛，“如果我用这样的姿态跟你说话，你会觉得我很弱，很看不起我吗？”

　　温诺庭看了会，摇摇头。安心点头，笑道：“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弗学而能。人的本性大致是相同的，只是我们在学习过程中，还有遗传了一些，所以性格都有热烈和淡然之分，但并不代表淡然的人就没有这些情绪。人都有，只是表现得深浅罢了，所以你有，也不足为奇，更不用觉得是不好的。相反，我觉得这样的人很可爱。”

　　“那是因为你能包容别人所不能容。”

　　“那你不也是吗？容忍至今，不是也需要很强大的内心吗？而我觉得你的可爱，是因为即使你自我折磨了千百万次，如今还是拥有一颗最原本的内心，还有常人都有也愿意表露的情绪。如果你已经被世事磨得彻底变成麻木不仁又虚伪狡诈的人，我想我不会在这里和同你说话，也不愿意听你说话。”安心笑着说，“因为我觉得那样的话，可能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骗我。”

　　“那现在你就不觉得我是在骗你？”温诺庭垂眸看着她，“或许我只是在博取你的同情。”

　　“你不屑于做这样的事。”也没必要吧。

　　“不，现在看来，我应该多做这样的事。”他兀自笑笑，拉她起来坐下，“以前我觉得，睡不着的时候就这里坐坐，心里的烦闷就能被冷风吹走或者冻结，但现在看来，把这些话说出来，效果更甚于交给无形的冷风。”

　　安心赞同的点头，“倾诉和倾听，都是很美妙的事情。”

　　“嗯，所以，你有没有什么要倾诉的？”他笑问。

　　“我？”她笑着摇头，“我没什么事要倾诉的，我也没什么烦恼。我的世界很小，只要妈妈身体健康，我就什么事都放心了。”

　　“那你有担心的事吗？”

　　“妈妈。我害怕她有任何问题。”安心深吸了口气，看着他笑，耸了耸肩，“我深知人不可能千岁万岁，却希望她能一直年轻如现在。其实说起来一半也是因为我的私心吧，因为一想到如果她离开我，我就会六神无主了。前段时间，北辰告诉我她需要住院，心脏不好的时候，我真的吓到了，当时就觉得脑袋空了，感觉整个人都在往深渊里掉……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把我的寿命和她平分。”

　　安心哽咽着说完。说到妈妈，她总难以控制情绪，因为妈妈就是她的所有，真的无法想象，如果妈妈哪天离开，她该怎么办？所以，其实挺心疼温诺庭的。

　　“你很少哭。”温诺庭帮她擦掉眼泪，“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她自己抹了下脸，笑容爽朗，惹人怜爱，“不用，我拥有的比你多，应该是我来为你做些什么。”

　　“可感情不都是相互的吗？我总不能一味的享受你对我付出。”温诺庭目光灼热的看着她，扣住她的手，不允许她逃离，“还是说，你对我没有一点点的感情，只是一种对谁都有怜悯之心。”

　　安心翕动了下嘴唇，正想解释，却听他略急切的说，“我要……即使是同情，我也要。”

　　“你……”绝对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他一直都有些傲气的。

　　温诺庭微蹙着眉，小可怜兮兮的看着她，脑袋慢慢凑近，搁在她的肩膀上，嘴里轻声说：“好安心，你就可怜可怜我吧，给我和苏北辰相同的待遇可好？”

　　安心叹喟，“可我从没让他靠在我肩上过。”

　　“那就比他再多一点。”他双手缠上她的腰，“你都叫他北辰北辰，我听着不爽很久了！”

　　“可我一直都是这么叫他的。”安心很诚实的说，“以前他的外婆让我喊他北辰哥哥，我觉得不太……不太喊得出口，所以就喊北辰了。”

　　“那为什么不喊我诺庭？”他不满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