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剧本》七信

5、骆杨

　　骆杨只知道有妈，不知道有爸。
　　当然，他那个妈除了怀胎十月生下了他之外，也就跟“妈妈”这个名词沾不上什么边了。
　　成人之后，当骆杨再回想起幼时在那条破烂不堪的街巷上玩耍时，听到其他小朋友的爸妈说他“生命力超级顽强”的话时，心里才会涌上复杂的感情，可在当时，年幼的他还以为，那是大人们在表扬他！
　　大人们说骆杨还在他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她妈妈整日也还是老样子。如今洛杨再回想起来，旁人嘴里的“老样子”似乎已经有了几分模糊。那个涂着俗气的指甲油，抹着厚实的粉底，两片薄唇上总是覆着冷艳口红，踩着十厘米的劣质高跟鞋踢踏在幽暗的巷道内的女人，终于陌生到了让洛杨看不清面孔。
　　生意照做，麻将照打，啤酒照喝，香烟照抽！骆杨能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降生，没有身体残疾，也没有智力低下，不得不说，老天，这是有多眷顾他！
　　“你爸啊，应该是那个姓杨的王八蛋吧！”骆杨清楚地记得他上学后，追问妈妈有关爸爸的问题时，得到的就是这样莫能两可的回答。
　　“什么是…应该？”
　　“嗯！算日子应该是那个王八蛋！”
　　“所以，你给我起名叫‘骆杨’？”
　　“不然你以为呢？”
　　“……”
　　“那我爸人呢？”
　　“进去了！不会出来了！”
　　“进哪去了？为什么不出来了？”
　　“……”
　　后来，骆杨的妈妈也进去了！在骆杨十二岁那年的夏天。罪名是吸毒贩毒，跟他老爸当年的罪名……一样！
　　那天，骆杨站在破败的家门口，愣愣地望着晃眼的红蓝警灯忽闪忽闪地，终于消失在了小巷的尽头时，心里涌上的，竟然不是悲伤。
　　超乎年龄的老成让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悚然惊心的微笑。
　　当围观的邻居们淡漠地散去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衣角被一只小手轻轻地拽着。
　　“哥哥，你要走了吗？我妈妈说会有人带你去别的地方，是吗？你不要走好不好？你走了，他们又要欺负我了！”小姑娘说风就是雨，眼泪噼里啪啦地就掉了下来。
　　没想到，最后，对于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的骆杨而言，希望他留下的，对他尚怀一丝感激的人，竟然是面前这个才搬来不久，连姓名彼此都不知道的，比他矮了整整一个头的小姑娘……
　　“骆哥，凶手找到了！”刚刚进门的小弟突兀地打断了骆杨的回忆。
　　“嗯，怎么说？”骆杨抬头瞟了一眼站毕恭毕敬地站在办公桌前的小弟，无意识地拿过办公桌上放着的钱包，打开来瞅着相片夹里夹着的那枚薄薄的，造型怪异的银质吊坠问。
　　“不是道上的人。说是寸文榜借了他一笔钱，头两个月还给付点利息，后来就断了。那人找到姓寸的公司去，结果被保安给轰出来了。他跑去报案，民警说这种民事纠纷太多了，金额也不算太大，即便是官司打赢了，估计也拿不到几毛钱，叫他不要抱太大希望，这才把人家给逼急了。”
　　“他现在人呢？借给了姓寸的多少钱？”合上钱包，随手往办公桌上一扔，骆杨双脚交叠着搭上办公桌沿，将椅背斜斜地歪向身后巨大的落地窗问。
　　“那小子前段时间还躲在云南的大山里，不过，那边分公司的兄弟说这两天没见到影子，怕是跑到缅甸去了。”
　　“哼！~妈的！害了我的好事！找几个人过去，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挖出来！至于寸家欠我的钱么，若是他没办法替他们还，那就让他从缅甸带点‘货’过来好了！”
　　他说着拿起手机，食指闲闲地滑过屏幕，意兴阑珊地看着微信里那些花枝乱颤的妞们。
　　“四十万。”桌子前站着的小弟继续恭敬地说。
　　“什么四十万？”骆杨点了根烟，深吸一口，莫名其妙地问。
　　“您不是问我寸文榜借了他多少钱吗？借了四十万！”
　　“四十万！……什么？！才四十万？”顿了一刻，骆杨这才募地收回脚，坐直了身子难以置信地问到。
　　“没错，是四十万，骆哥。”
　　“妈的！…寸文榜这个老家伙恐怕到死都没想到，他他妈的两口子的性命竟然才值区区四十万！”骆杨烦躁地将手机扔开，就手摁灭了才吸了没几口的烟，起身站到落地窗前。
　　妈的！还有这种傻叉！为了四十万就杀人放火！连我那单子的零头都不够，真他妈是穷极了吧！
　　……哎，不对劲呀…如果真他妈穷，哪来的四十万？！如果不穷，那傻叉又怎么会因为四十万就杀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