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灯》折言而誓

21、第21章

　　白羽还记得上次在欢乐谷见到贾付的时候，那人一脸少年的活泼气质，插科打诨和时彦一块闹得好不热闹。此刻隔了一段距离看着，贾付却是一副狠厉表情，眉间紧锁，抓着对面人衣领的力道恐怕也不容小觑。他和那人互抓着领子，旁边则有一个男人低头捂着脸，嘴里骂骂嚷嚷着，一眼便知是刚刚挨了一下。贾付的背后还站了一名女生，满脸慌张失措又夹杂着害怕，白羽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很快便猜到了这其中的始末。
　　估计是遇上喝醉酒后上来搭讪骚扰的了。
　　看起来闹得还不算太大，人似乎也没怎么伤着，白羽正想着要怎么阻止双方，却没料到一直先他几步的时彦直接往那边冲了过去，毫不犹豫地一拳打在那抓着贾付衣领的人脸上。那人起初是背对着时彦的，听着脚步声刚偏过点角度来，迎面就挨了狠揍，手上力道直接松掉，整个人往后趔趄了一下。突然有人加入，显然把这两人吓到了，但他们反应也快，刚刚那捂着脸的男人见自己同伴也吃了一拳，二话不说把放在脸上的手一撒，直直朝时彦挥去。
　　时彦堪堪避过，立马又回敬过去，那人却也不是傻站着等人揍的主，侧过头躲了一下，时彦的拳头擦过他的耳朵，手指突然传来一阵痛感，愣了一下。另一个人抓住这个空档扑了过来，贾付伸手想抓住他的肩膀，但却被那人一股蛮劲给挣开了，眼看着那一拳是毫不犹豫地正朝时彦一只眼睛砸去——
　　时彦赶紧把手收回来想要挡下缓解这一击，却只感觉对方的手在离自己不远处停了一下，随即更是听到那人嘴里传来一声惊呼。他把手臂从眼旁挪开，看见白羽正站在自己身边，一只手稳稳抓住了那人的关节处，在对方一阵大呼小叫中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痛吗。”
　　那人忙不迭地点了好几下头，白羽却没有看他，只是用余光盯了身旁愣住的时彦一眼后才移回视线，面上依旧是冷冷的：“还可以更痛。”
　　说着他又加深了力道，那人的关节处甚至都发出了轻微的响动，痛得大叫一声。边上另一人见状不妙，想要冲过来解围，白羽看了他一眼，手上一拽，把抓着的那个人拖到跟前然后用两手往冲来那人的方向一推，两人皆失了重心，晃荡了几下倒在地上。
　　两人好不容易才站起来，虽是心有余悸，但看样子却不打算轻易罢休，被白羽抓住的那人揉着关节处，眼神却是比方才更加发狠，一股要冲个鱼死网破的味道。
　　正当此时，却传来了一个声音。
　　“怎么回事？”
　　时彦和贾付赶紧扭头向声源处看去，贾付满脸惊喜，叫了一声：“沛哥！”
　　任沛然皱着眉头正往这边走来，唐双跟在他后面，打量着这边的状况，看上去也有几分紧张，她看见了向柔，立马拉着任沛然迈了几个大步，走到向柔面前低声询问安慰起来。
　　“你脸怎么都肿了？”任沛然走到贾付旁边，看了他一眼，眉间又收紧了几分。时彦和白羽这才发现，贾付的一边脸颊已经微微肿起，怕是在他们来之前已经吃了一下了。
　　又转头去确认了一眼时彦的安危，任沛然这才看向那两个找事的人。他个子实在是高，长期锻炼身材又相当结实，再加上表情也带着不善，那两人被盯着，只觉得背后一股凉意。
　　任沛然这一出现，人数上就有了巨大的悬殊，那两人虽然被揍得心里不快，但好歹也看得懂局势，只又骂骂咧咧了几句，转身离开了。

　　等到他们终于消失在走道拐角处，那边才有两名服务员匆匆忙忙向这边跑来，询问了一番。
　　时彦冲他们摆摆手，有事的时候不来，打都打完了才问有什么用，他正想好好数落一下这些人，伸出去的手却被白羽给抓住了。
　　白羽一手握住时彦的手腕，另一手把对方的手摊开，放在自己掌心上，划过指节的几道血痕彻底暴露在他眼中。
　　时彦缩了缩手，动作却被白羽给阻止了，没办法，他这才无奈开口：“刚刚揍人的时候没注意，那人带了耳环，应该是有铆钉之类的吧，就…划了几下……不是很痛的！”一边说着，他一边小心翼翼地看了白羽一眼，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就是觉得很心虚。
　　白羽没说话，还在打量着那几道伤口，论起来其实也不算严重，但破了皮看着一片红色，比贾付那肿起来的脸是要触目惊心些。
　　“去医务室处理一下吧。”任沛然叹了一口气，说道，“贾付你和时彦一起去，我们先回去和大家说一声，现在也没什么心思玩了。”
　　贾付显得有些惋惜，但还是低头应了一声，视线忍不住往向柔和唐双那边飘。
　　“我跟他们一起去。”白羽终于松开了时彦，回身对任沛然说了一句，任沛然自然是点了点头，说了谢谢。
　　又简单交代了几声，两拨人终于要分开了，时彦忽又想起了什么，大声冲任沛然说了一句：“记得把女生挨个送回去，特别是向柔！万一又遇上找麻烦的就糟了！”
　　任沛然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向柔闻言则是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今天这出闹剧算是因她而起的，她冲时彦他们微微欠了欠身，这才继续和唐双往包厢方向走去。

　　好在广场离学校很近，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白羽开车把人载过去，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他倒是问过需不需要去正规医院看看，但时彦和贾付都说不必，白羽便也没勉强，毕竟这种程度的伤医务室确实就能处理好。
　　时彦和门卫解释了几句，让白羽跟着也进了学校，三人走到医务室，里面灯还亮着，但却是只有一个值班的老师了。
　　那老师听见有人敲门进来，抬眼看过去，刚看清第一个走进来的贾付就吓了一跳：“哎哟，这脸肿的！快坐过来！”
　　时彦也跟着看过去，这才发现贾付左右两边的脸已经有相当明显的差别的，刚刚在一路都是灯光昏暗，看得不清楚，现在落在这白炽灯下，毫无遮掩，看着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在医务室工作的老师估计也见惯了这类打架弄出来的伤，年轻人血气方刚，矛盾总是不少的，她拿了药箱帮贾付处理起来，同时看向没有明显伤口的时彦和一旁不像学生的白羽：“你们是陪他来的？还是也受伤了？”
　　时彦正准备解释，白羽又是先一步抓着他的手，抬起来给那老师看：“我是陪着来的，但他受伤了。”
　　医务老师往这边扫了一眼，看了看时彦手上那几道痕迹：“这个只是小伤。我现在先帮你们这位同学处理着，你们如果等不及可以自己先消毒，我再拿一管药膏给你们，消完毒涂一层就好了。”
　　“好，麻烦您了。”
　　白羽在医务老师示意下拿了酒精棉签和药膏，旁边没有椅子，他便带着时彦往医务室深处走了几步，打开帘子和时彦在一张病床上坐下。
　　回答医务老师的时候被抢了白，时彦从进医务室开始就没有说话。事实上，他到现在都还有些发懵，记忆中的白羽都是笑着的，但今晚他却见到这人面若冰霜发狠的一面，而且居然到现在为止都还是板着一张脸，时彦实在是…有些不敢多言。
　　他看白羽已经把一根棉棒蘸好了酒精，赶紧把手乖乖伸过去，放到对方眼皮底下。白羽撩起眼帘看他一眼，时彦下意识就露出一个笑容，但对方旋即又低下头，一手托起他受伤的手，另一手则举起棉签涂了上去。
　　“嘶——”消毒的感觉基本就是“酸爽”二字，绽开的一点皮肉遇上刺激的酒精，恐怕比挨上好几拳都疼。
　　“痛？”白羽闻声便立刻停下手中动作，重新看向时彦。
　　虽然显得很逊，但真的是很痛，时彦轻轻点了点头，眨着眼睛眼圈都泛起浅浅的红色。
　　“你这么怕痛，刚刚冲上去的时候怎么就不怕了。”
　　白羽抽出一根新的棉棒，又蘸了点酒精，时彦听他语气中含着谴责，心想这下肯定更痛，吓得都闭上了眼睛。然而触感却是与意料相反，酒精在皮肤上轻轻拂过，痛感只有轻缓的一阵，反而凉凉的有些舒服。
　　时彦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白羽丢掉手中的东西，又拿出另外一支新的棉棒，反复重复着。这样消毒很慢，本来两三次就能处理好的伤口起码要翻来覆去轻柔地涂上几倍的次数，但白羽却一句话都没说，仿佛方才责备时彦的不是自己，只是继续着动作。
　　或许是太过专注，白羽看上去显得颇为紧张，时彦回忆起以往每次相处时这人的笑脸，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好想伸手帮他把嘴角扬上去。
　　时彦这么想着，便也这么做了，他伸出一只手，食指间轻轻点上对方的嘴角。白羽明显没搞懂这人突然是在干什么，完全愣住了，抬起头来看向时彦，以目光询问着对方。
　　“你不要生气了。”时彦的指间稍稍使力，让白羽的一边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但两边的不平衡却显得几分奇怪，和平日里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完全不同。他觉得有些失望，收回了手，放低声音近乎请求道：“笑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