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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明月不谙离恨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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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一轮明月五彩凝辉,淡淡的月光笼罩着整个紫禁城,残留的积雪反射着微弱的冷光。寒风吹起随风飘舞的雪花,屋内静谧得可怕,暖暖的灯光映着粉嫩娇艳的脸庞。
杏贞抬起头,眼光在这里打量一圈,这里的每个人都是那么不同。有的人带着几分好奇,纯洁无暇的眸子四处打量;有的人眼里透露些难以掩饰的悲伤,眼圈微红故作喝茶掩饰;还有得意洋洋的眼神,露出几分不屑......
杏贞把目光转向窗外,月亮又圆又大,颇有些中秋佳节的味道。脑海里突然浮现爹娘今日送她的场景,执手相看泪眼,却无语凝噎。弟弟妹妹年幼,不谙世故,父亲又要远赴他乡任命,母亲的身体一向都不太好,家中的一切都让人如此牵肠挂肚。
即使如此,杏贞她还是打算奋力一搏。她深知后宫里的阴暗,但是她必须要留在这里。这些年来,先是祖父被肃顺整进监狱里,家里面前前后后打点人员,总共赔偿俩万多白银。本就不是殷实之家,奈何遭遇如此。后来又有旁人的闲言碎语,背后谣诼,又让家里雪上加霜。
现在父亲新官上任,她在朝中如果能立足,也算是帮父亲一把。人前人后有些照应,才能保证家族一切顺利。那些苦头,她实在是不想再去家里人去尝了。
她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松松宝髻,淡扫鹅眉,朱唇轻抹。黑鬒鬒的发丝间只有一朵晶莹剔透的翡翠兰花簪子,腰间挂着一把纯白蚕丝湘妃竹骨扇,还有一个贴身收藏的翡翠兰花玉佩,别有一番洗尽铅华的韵味。
突然,一阵寒风从外面呼呼刮进来,呼呼的风声,吹开一扇窗子。杏贞听到身边传来几声咳嗽声,尽管这声音已经压倒最低,可依然能够感觉到她的痛苦。
杏贞转过头循着咳嗽声找到这位女子,最终她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姑娘身上。她用丝绸手帕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口鼻,生怕打扰到别人。头上斜插着一枝银色蝶恋花步摇,袄边系着浅粉圆形香荷包,身上穿着浅蓝蜂喧蝶闹古香缎对襟袄,外罩桃花缤纷云肩,穿着素软缎花盆底鞋。身量纤弱,一双含情目秋波婉转,脸颊绯红,柔弱之身惹人爱怜。
“姑娘,快来喝几杯热水,缓缓神。”杏贞看她一直咳嗽赶紧给她端起旁边的热茶。
“谢谢,”她脸上出现一些惊喜之色,自嘲的笑了笑,“我身子实在太弱了,每年一到冬天就容易犯病。”她接过茶无奈的喝了几口,重重的叹了口气,充满歉意而又自嘲的笑了笑。
杏贞见她这样难过,连忙安慰着说道:“古书里有记载,说西施自幼有心口疼的毛病,但是每次皱着双眉的样子都让人觉得有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姑娘虽然是抱病之躯,但难掩天生丽质。”
她听到这话把头低了下去,羞得满面通红,越发叫人喜欢。杏贞见她这样,便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说下去,连忙转移话题,说道 :“我叫杏贞,惠征之女,年17。”
“小女子名为庆梦涵,是主事庆海之女,年15岁。”她轻轻的抬起头看杏贞,低语的回应着。
“那你比我大俩岁。”她仿佛有什么重大发现的看着杏贞。杏贞偷偷笑着看她,回答道:“是呀。”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话,就听到有呵斥声,“哎,你这人怎么走路的,撞人这么疼。”
杏贞寻声望去,见一位宫女正低头跪在地上,身穿一件半旧不新的袄子,衣着朴素,年纪轻轻,看来是刚入宫不久,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低着头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没想到她越是低声下气,那位身着黄色衣服女子就越是不屑一顾:“这么没规矩,想必是进宫的时候没有调教好吧。”
黄衣女子轻挑眉毛,带着几分嘲讽,吓得那位宫女只得不断磕头认错,抬着头眼泪汪汪的看着她,说道:“求小姐饶命呀,奴婢一时疏忽大意。”
站在黄衣女子旁边的侍婢补充道:“疏忽大意?我在尚书府里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你们这样疏忽大意的奴才。”
杏贞听到尚书府的时候,不由得多注意了些,皱起眉头。因为她的祖父之所以被抓进去就是因为尚书肃顺从中做梗,据说肃顺表面是一位清廉致力于贪腐的好官,但是背地里却借此打压别人,对于与自己站在同一队的人总是格外宽恕。
“小主,对不起,还请饶命。”宫女抬起头看着那位姑娘,哽咽着说道。
那位侍婢紧皱眉头,伸出手给了宫女一巴掌,说道:“这么不懂规矩,主子说你就该受着,真应该去浣衣局多锻炼一下再来。”
宫女跪在地上身体颤抖的十分厉害,一个劲儿的磕头认错。没想到旁边的一位穿着粉色衣服姑娘走了过去,替那位犯错的丫头解围到:“姑娘,你何必这么计较呢?”
没想到黄衣女子居然不屑一顾的说到:“你算什么?敢这样和我说话。”那位姑娘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说,怔怔的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脸色十分尴尬,左右不知道怎么办。黄衣女子得意的笑了,看着粉衣女子这副样子十分得意,接着说到:“我可是纯正的满族人,怎么你这半分汉族血统的人今儿也来了。”
看着这两位姑娘,杏贞突然间想起自己的父亲当年低声下气求肃顺的样子。她的祖父当年入狱之后,杏贞的父亲曾经三番五次的找肃顺,但是肃顺嫌弃杏贞家底寒酸,送的银子少,一直不肯放人。
杏贞用眼角的余光向她看去,只见她气势嚣张,娇滴滴的杏脸生春,头上戴着的艳晶晶八宝簪子,身着翠生生的百花争妍裙袄,环佩叮当,一双丹凤勾魂眼,一眼便知是家中的掌上明珠,才宠溺成这样。
杏贞心里想着宫女这样可怜,思忖着当初肃顺公然刁难她的父亲,这口气不出实在不舒服,今天她决不会让历史重演。倒不如借着这个宫女,好好打压一下她的气势。
想到这里杏贞不由得走到那女子身边,说道:“哼,你好大的胆子,怎么敢在这里招摇撞骗,居然号称是尚书府里的小姐。“
那女子显然没有料到杏贞会这么说,不由得勃然大怒:“你是何人,谁让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旁边的丫头也在帮腔:“就是,我们小姐不是肃府里的小姐,难不成你是?”
杏贞料到她们一定会这么说,正中下怀,连忙反问道:“我听别人都说肃顺大人清廉,是个难得好官。据传他家的小姐也十分有修养,嘲风咏月,女工指针,糜不精晓,待人善良。怎么这位小姐出口就要将这宫女送进浣衣局,你真的是肃府里的小姐么?”
那女子听杏贞这样说,顿时哑口无言,只是尴尬的看着杏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舌头似乎像打结一样,没吱声。半晌,站起来悻悻地看着那跪在地上的婢女说道:“今日之事,本小姐姑且念你不懂事。今天大发慈悲,放你一马。”于是挥了挥衣袖,铁青着脸色走了。杏贞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不由得暗暗出口气。
杏贞转过身,轻轻扶起跪在地上的宫女,只是当杏贞看见她的那刻,就惊呆了。杏贞发现她身材袅娜,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番妩媚风流。虽然衣着朴素,想必若是精心打扮起来,其容貌怕是在今日诸多秀女之上,也难怪那女子会嫉妒她了。
“今日谢小姐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她眼角的眼泪还没有擦干,哽咽着感恩的说到。
杏贞见她又要跪下,便拉住她:“不必言谢,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名叫平儿,才来到宫中不久,所以刚刚才不懂规矩,刚才得罪那位姑娘。”她轻声哭着说道,杏贞想她必是家中乖乖女,不曾见过这样的场景被吓坏了。
“平儿,一生平安,好寓意呀。”杏贞安慰着跟她说道。
“也不知道,今后在这宫里该如何是好。才进来不久,就得罪人。” 没承想她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杏贞看她如此表情,也知晓几分,刚刚若不是杏贞出现,还不知道这场闹剧要如何收场。
“姑娘不必担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杏贞看着她,笑着说道。宫女见杏贞这么说,撇了撇嘴角,杏贞见她这样顿时觉得放心多了。
正在这个时候,见三位公公走进来,为首的那位身着紫色蟠龙补绣绸袍,穿着一双灰鼠皮靴子,身后跟着几位褐衣布袍的小太监,只是扫一眼人群,说道:“吉时已到,请各位秀女准备前往贞顺门。”杏贞转过身,正打算离开,平儿轻轻拉着她的衣袖说道:“那位衣着鲜丽的公公名字叫做韩来,最喜欢翡翠,是皇帝身边的得力助手,姑娘如果能得到他的喜欢,以后在宫里就会有照应多了。”
杏贞点点头,谢过平儿,就随着诸多秀女们一起出来前往贞顺门。
杏贞坐在镶蓝旗的马车里,遥望夜空,一轮残月,说不清的凄凉。静谧的深夜里,只能听见马蹄声不断,在空气里不停的回荡。她深吸一口,正打算闭眼小憩一会儿,脑海里却不断浮现今天的一幕幕。
恍惚中仿佛回到曾经的年少时代,暖暖的春光照的人昏昏欲睡,杏花灿烂似雪,淡淡的香气充溢着整片天空。她正欲折下一朵花插在发间,却听远处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转身却见荣禄哥哥正微笑的看着她,眼里含着满满深情,只是俩个人却隔着一条小桥,桥的那边荣禄一声声的喊着她的名字:“兰儿,兰儿,兰儿....”那声音让她如沐春风,难以忘怀。荣禄正准备走来,突然间一股冷风吹在杏贞的脖子上,她突然就醒了,她想想自己的梦,心里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可是心里却有些难过,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一直以来,荣禄都在处处保护她,她也将荣禄视为哥哥。
只听见丫鬟香雪的声音,她轻轻的扣着杏贞轿子窗户说道:“小姐,贞顺门到了。”她探出头,却冻得直打哆嗦,天空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飘雪花了,漫天的雪儿如同柳絮一般随风起舞,她不由的伸出手,去接着雪花。
雪花慢慢的在手掌间融化了,像一颗晶莹泪珠,她悲伤的说道:“下雪了。”
“是呀,十分冷,小姐要注意身体。”说着便将那件麻叶裘披在杏贞身上。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郑重的点点头,嘱咐俩个贴身丫头香雪和舞清在门口等着她。跟着公公走进贞顺门,此时此刻人群鸦雀无声,隐隐约约听见轻微的咳嗽声,不知谁家姑娘身体如此虚弱,眼瞅这雪花越下越大,她心情也越来越低落。
欲知详情,且听下回分解。
“明月不谙离恨苦”,这句话出自晏殊的《蝶恋花》,这段故事发生的时间在夜里,而且是这是杏贞离家参加选秀,有一些淡淡的哀伤,父母之别,与所爱的人相别。一轮明月,照着所有的悲欢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