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来》叶文柯

2、六月，雨

　　六月份，天气多变的过分。中午明明还是一片艳阳天，下午就下起了雨。
　　姚初音僵直背脊坐在办公室的真皮椅子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面前电脑上颗粒般密集的字，终于，在看完最后一个字后想也没想直接关了电脑，背靠在椅子上，她捏了捏酸痛的眼角，半响后，才睁开眼看向窗外。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毫不留情的打击着窗户，薄薄的一层雾，看不清晰窗外的景象，却能清晰的听清雨滴敲打万物的声音。淅淅沥沥，淅淅沥沥......
　　下午公司集体组织为期三天的旅游，姚初音本来也该在旅游之列，可前段时间生病累积的工作如一座小山般高，加之最近她的左眼皮一直在跳，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儿发生，所以她干脆申请留在公司加班。现在，全公司就她一个人，外加门口站岗的保安。
　　收拾好东西这就准备下班的姚初音竟悲催的发现自己的办公桌里并没有备用雨伞，望着哗啦啦的大雨，她心一横，拿着手提包搁在头顶上一下子冲进雨帘。
　　天灰蒙蒙的，犹如初夏的夜晚，唯一不同的是那沁人心凉的温度，打在人身上会忍不住的打哆嗦。冒着大雨仅一小会的时间，姚初音就感觉到全身冰冷，雨水在身上流淌，头发已湿透，粘在脸庞，衣服紧贴身体，有股说不出的难受。
　　雨水太过猛烈，姚初音只能一边跑，一边用头顶的包包挡着雨。不一会，她就变成了落汤鸡。
　　唉，早知道就带一把雨伞出来了。
　　还来不及再次冲出去，一辆黑色路虎在她面前，响了两声喇叭，主驾驶摇下车窗，一张温和的面庞出现，嘴角扬起微笑，隔着一小层雨帘对姚初音说：“上车吧，送你一程，落汤鸡小姐！”
　　姚初音微微一愣，随机弯弯嘴角笑起来，一身狼狈的坐进车里，毫不客气，昂贵的皮质沙发被她弄得都是水，主驾驶上的人只是笑笑。姚初音道：“王总，不是后天才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出现在Y市了？”
　　王政调侃道：“怎么？还没当总经理夫人呢，这就越权管理了？”
　　“哪有？诶，不许乱说。”
　　最近公司里传她和总经理，哦，也就是和王政的绯闻太劲爆了，每次看到同事姚初音都会绕道走，生怕他们逮到机会乱说一通，要知道，她真的受不起爱情了，而且对象还是公司的总经理。想一想，都一个寒颤。
　　王政一边开车，一边腾出手来摸姚初音的头，满脸宠溺：“傻孩子，不要有压力，他们只是在开玩笑。”
　　“恩。”这么说，初音心里好受多了。
　　雨帘刮着世间万物，一切都处于朦胧之中，由于是雨天，路上行人匆匆，都是回家心切。只有王政的车慢悠悠的，像是在欣赏这美妙的雨景。看到姚初音一直看着窗外，王政忽然说：“你知道白鳍豚这种鱼吗？”
　　“啊？”
　　王政笑笑：“有水中熊猫之称的白鳍豚，现在已濒临灭绝了，比国宝熊猫还稀奇呢。”
　　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让姚初音楞了一下，这好像和他们的话题一点也不沾边，可王政继续说：“白鳍豚皮肤光滑有弹性，身体呈流线型，，所以他们的逃跑速度不是一般的快，而是非常快。”
　　说完，王政意味深长的看了姚初音一眼，她立刻尴尬的低下了头，随之而来的是尴尬之下盛满的忧伤，仿佛一只受伤的小鹿，迷了路，受了伤；没人管，也没人爱。王政的心突然像被一只手狠狠的攥紧，不停的揪着。他说：“初音.......”
　　话还未说完，姚初音就感到一股大力迫使她向右偏转，‘嘭’一声，她的头也碰上了车窗，疼痛立刻如潮水般涌来，她咬咬牙，在车子终于稳定后看向左方的王政，瞳孔骤然缩小。目及之处是额头上分外显眼的鲜血，还有胳膊上触目惊心的红，姚初音第一反应便就是去摇王政，眼泪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王.....王政.....你怎么样.......不要.....不要吓我.....”
　　王政这时竟然还能笑出来，擦了擦额头上的血，立刻打开车门寻找肇事人，可茫茫车海，在下着雨的空间里，交警也不在现场，寻找一辆车谈何容易。王政对着前方拥挤的车流，危险的眯起了眼。
　　“走吧，我带你去医院。”坐上主驾驶座的姚初音开口，难以掩饰颤抖的声音，焦急的拉着王政。
　　王政看着姚初音的一举一动，哭笑不得，“哎，这点小伤，其实不用......”
　　姚初音瞪他一眼：“这还叫小伤？”
　　无奈之下，王政被姚初音‘绑’去了最近的医院，十几分钟的急诊后，王政终于出来了，姚初音焦急的问：“怎么样？”
　　医生是个年龄大的人，看起来表情严肃，瞪了初音一眼，没好气的说：“就算你们还年轻，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去开车呀，雨天开那么快的车，不要命了吗？”
　　初音刚想解释，王政接下来她的话：“谨记医生教诲，我们以后会注意的。”
　　那模样，真像是小学生被老师训斥的样子！
　　医生脸色这才好多了，缓声对初音说：“孩子啊，要不是你男朋友在事发时向右拐，现在受这么大伤的人就是你了。人啊，在生死攸关的时刻都会条件反射的保护自身，就像出车祸时会自主的向左转方向盘，哎.....”
　　医生的话至此，初音就像失了神，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王政拉着她走到了外面。雨势小了许多，依稀可以看见朦胧的月亮，空气中发出泥土和青草的香味，姚初音深呼了一口气，问：“你为什么不和医生解释呢？”
　　“怎么解释？”
　　“说你是被人故意撞的呀！”
　　王政哼了一声：“说我被人故意撞的，然后宋伯伯和我爸知会一声，在Y市、在你生活中掀起一阵风波就好了吗？”
　　初音错愕的看着王政，她知道王政家实力很强，可从不知强到什么地步。王政看着姚初音，温柔的说：“我不可以让你在我身边受到任何的伤害！幸好...幸好受伤的是我。”
　　她眼底的泪珠越来越多。
　　真没用，姚初音这么想。这是第几次哭了？自从离开A市后，这是第三次允许自己落泪。她暗自下决心，以后绝对不在哭泣，“谢谢你....”
　　除了谢谢，她好像不能在说什么来表达内心的情绪。
　　良久，王政开口，嘴角扬起少有的讽笑：“初音，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谢谢。”